“我能證明!”
在鍾離佑的攙扶下,儲若水緩緩站起了身,“雲投的的確確拿着這把劍找到了柳姐姐!他說夢兒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世後要回到柳姐姐身邊,雲堡主在盛怒之下便將她關了起來。他還說夢兒姑娘被關期間沒吃沒喝,甚爲可憐……柳姐姐是爲了救人才會聽信雲投的讒言來到此處!
我們三人本來是各自乘着一匹快馬的,可柳姐姐實在太過於擔心夢兒姑娘,便施展出踏雪無痕的輕功先於我二人來此。我與雲投在馬房分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想不到他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喪了命。”
儘管儲若水已經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莫邪依舊不依不饒的指着柳雁雪問道:“就算如此,柳少主難道就一點兒沒長腦子嗎?別人說什麼她都信,爲什麼不調查清楚以後再來興師問罪?”
“豈有此理!”向陽冷着一張臉走到莫邪面前,用劍柄將她指向柳雁雪的手壓了下去,“少主救妹心切,又有何錯?你不過就是雲堡主身邊一個近侍,你憑什麼指責我們雪神宮的少主!何況這本就是事實,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她要麼不說話,要麼就是一開口便能震懾住衆人的字字珠璣。
會客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再也無人多嘴半句,只有汪漫微弱的哭泣聲若隱若現。
“乒”的一聲,趁衆人不注意,雲秋夢迅速的由柳雁雪手中奪過佩劍,當場便將其掰成了兩截。她的左手因此被劃破,殷紅的鮮血汩汩流出。
“夢兒!”幾乎是同時,汪漫與柳雁雪驚慌失措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卻是誰也沒敢上前。因爲她們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以什麼身份來關心她。
最後,還是阮志南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爲她包紮的傷口。
連嶽龍翔都看不下去了,他皺着眉頭將雲秋夢從地上拽了起來,“我的雲妹妹,你怎麼這麼傻……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何苦要來傷害自己。”
望着地上的兩截斷劍,雲秋夢苦笑了一聲道:“如果沒有這把劍,姐姐是否還會相信雲投的話?”
柳雁雪俯身撿起地上的斷劍朝着自己手心劃去,隨即她又用那隻手與雲秋夢的左手緊緊相握。在衆人的見證下,兩個人的血果真是融做了一滴滴到地上的。
鬆開雲秋夢的手以後,柳雁雪又將那兩幅畫遞到了她手上,“你看看我的臉,你再看看這兩幅畫……左邊這個小孩兒是你,右邊這個小孩兒是我……”
看過畫中人的兩個小人兒後,雲秋夢先是一笑,繼而又流下了兩行清淚,並很隨意的將那兩幅畫丟到了地上。
“大小姐,水來了。”當珊珊捧着兩碗水放到小方桌上時,雲秋夢舉着其中一碗淚盈盈的跪到了雲樹面前,“爹爹……”
雖知無用,雲樹還是以手指蓋爲刃刺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碗中,出乎他意料的是雲秋夢沒有將自己的血滴入碗中,而是將那碗水端到了儲若水面前。
沒有片刻的猶豫,儲若水當即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進去。
很快,驚呆衆人的一件事就此發生了——雲樹的血沒有與儲若水的血相融。
雲秋夢更是激動的跳了起來,“我沒有與若水姑娘掉包!她不是我爹孃的女兒!”只見她端着那碗水繞着會客廳走了一圈,直至每個人都見過這隻碗後她才歡喜的跪到汪漫面前叫了聲“娘”。
汪漫沒有應答,只是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反倒是儲若水,那張小臉是青一陣紫一陣的,她後退了兩步捂着嘴巴呢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誰是我的爹孃?”
鍾離佑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嘆了口氣,“你還不明白麼?”
儲若水可勁兒的搖頭,“明白什麼?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望着雲秋夢手中的碗,鍾離佑再次嘆了口氣,“雲堡主之所以要將你和夢兒掉包,是因爲雲夫人背叛了他……莫說是雲堡主,試問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大度到願意養大妻子和情人的孩子呢?”
雲樹扶住額頭嘆了口氣,汪漫紅着眼睛看向他,“枉我這十七年來對你充滿了愧疚不安!每每看到你和夢兒父女情深,我都會認爲是我上輩子燒了高香的緣故!我曾經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我有孝順的女兒和疼愛我的丈夫……我以爲我這輩子都無所求了,我以爲你是因爲愛我纔會愛屋及烏……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說到這兒,汪漫的眼淚如決提的海水般涌了上來,“這十七年來……你一直都在騙我!我爲別人懷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就是萬死也難以贖罪。可早在我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我就曾無數次的請求你休了我,我知道我這種失貞的女人不配做你雲堡主的妻子……
可你說你不在乎孩子是誰的,你說你愛我……你要照顧我和孩子一輩子……你還說你會把她當做親生骨肉一樣看待……
我真的好蠢啊!我竟然信了你的話,錯把狼窩當做家。我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竟然一天都沒有在我身邊待過……”
義憤填膺的說完這段話,汪漫突然又爆出兩聲冷笑。
“今天這雲家堡可是沒白來,驚喜是一出連着一出啊!”百里川幸災樂禍的說道。
雲樹始終都坐在那裡保持着沉默。
柳雁雪忽而用銳利的眼神看向百里川,“百里盟主說的是!雁雪雖然不才,卻也爲百里盟主準備了一份驚喜!”
這下子輪到百里川蒙圈了,“柳少主這是何意?”
“夠了!都給我閉嘴!”
吼完這一聲,雲秋夢走上前一掌便將百里川面前的整張桌子拍了個稀碎。隨着瓷器破碎的聲音,桌上的菜也全部碎到了地上。
“你瘋了嗎?”百里川當場被氣得渾身顫抖,“我乃堂堂武林盟主,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你還以爲你是那個雲家堡的千金小姐嗎!”
“我是誰不重要,但我知道是誰養大了我,我知道我該保護誰!”甩下這句話後雲秋夢扭頭便走。
柳雁雪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臂,卻被她用力的掙脫開,“我與你的父母只有血緣,沒有感情!”
“啪”的一聲,柳雁雪狠狠的甩了她一記耳光,“混賬!我可以不計較你認賊作父,但我決不允許你不認自己的親爹親孃!”
見雲秋夢捱了一耳光後,阮志南和嶽龍翔不約而同的湊了上來,一個忙着安慰雲秋夢,一個憤憤不平的指責柳雁雪。
雲秋夢全然不理他倆,也絲毫不顧及臉上火辣辣的疼,只是憤憤不平的盯着柳雁雪問道:“你說誰認賊作父?你還想給我爹身上潑多少髒水?”
柳雁雪粗暴的將她拖拽到了雲樹面前,“雲秋夢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個被你稱作爹的男人就是殺害你親生父母的人!”
“你胡說!我爹不是那種人!”雲秋夢當即反駁起來,激烈的言辭絲毫不輸柳雁雪。
柳雁雪不再理會雲秋夢,而是大步流星走至百里川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問道:“百里川,當年那件事你也有份!仁宗十六年六月初六的那個雨夜你不會不記得吧?”
“你說什麼?莫非你是……”百里川的瞳孔瞬間放大了數倍,一種無名的恐懼揪住了他的心。
“沒錯,就是我!我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四人將爹孃殺死在我面前……”說話間,柳雁雪又用手指向雲樹,“就在我以爲這一切都結束了時候,你又折返回來抱走了我剛出生不久的妹妹!”
聲嘶力竭的喊完這一句,柳雁雪又以冷峻的目光看向百里川,“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百里川一人!是你告訴他們玄鐵在我家,也是你帶他們闖進我家殺了我爹孃,搶了我妹妹!”
關於十七年前那個雨夜的一切都在剎那間浮現,百里川的腦海不斷閃現着那一家四口的面目。無論是那對夫妻還是那個只有三歲的小女孩兒,都十分清晰的呈現出來。
“因爲那件事,我從小到大做了無數的噩夢。尤其是雷雨天,我幾乎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心情稍稍平復一些後,柳雁雪踉蹌着走到鍾離凡傑身邊問道:“人人都說鍾離莊主正直無私,光明磊落……我想請問一下,這血海深仇我應不應該報?我是不是應該殺了他們兩個以祭我爹孃在天之靈!”
“父母大仇,不共戴天。”鍾離凡傑的回答合情合理,卻不合有些人的心意。
本來柳雁雪是打算放棄復仇遠走高飛的,卻被逼迫的失去了理智。尤其是雲秋夢的那句話,徹底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讓她將埋在心底多年的積怨於瞬間爆發出來。
柳雁雪這一番話也着實給了雲秋夢不小的打擊,她一直以來也很害怕雷雨天,卻不曾想過是出於這個原因。
她曾經和阮志南說過,她經常會夢到兩個小女孩兒。如今她總算知道夢中那兩個孩子是誰了,就是她和柳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