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就算都是沒什麼文化的社會青年混子學生，也沒必要再裝模做樣裝傻充愣了。
兩撥人迅速站站成兩堆，隔着一片小空地瞪視着對方。
浦傑在後面看着，望了一眼監控屏幕，考慮一下，輕聲讓鄭馨站到自己身後。
“來的挺快啊，”陳忠這邊領頭的高個兒嘿嘿一笑，歪着頭說，“韓永平呢？他讓你們帶話兒了沒？隨便跑到西邊放話罩人，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帶你奶奶個腿。”
這就是交涉全程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就是一場避無可避的羣架。
酒瓶，刀，甩棍……兩羣正在大好年華的小夥子，就這麼活生生在浦傑和發抖的鄭馨眼前上演了一出早年明珠灣暴力電影才能見到的場面。
事情當然不可能藏得住，畢竟這裡是才建好的商業中心，附近街角就有一個治安亭。
十多分鐘後，大喊的警察就從外面擡起了捲簾門，結束了裡面的羣毆。
沒出人命，但大都掛了彩，店裡一片狼藉，四五個卡間只能重新裝修。
鄭馨完全沒應付過這種場面，被問話的時候緊張到前言不搭後語，浦傑不得不接過話頭，提供了監控錄像，並跟去做了筆錄。
他寫的時候，旁邊坐着的老民警壓低聲音，問：“你們那飯店這是得罪人了？”
“沒，我們就是本分做生意的。”他笑笑，頭也不擡地回答。
“那就奇怪了，市區太平好多年，一般館子早沒人這麼樣找事了啊。”老民警摸出根菸，頗爲奇怪地說。
這時旁邊過來個年輕點的，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幫崽子在你們店裡搗亂多久了？”老民警皺起眉，湊近說道。
“三四天了，中午飯點肯定來，晚上那頓沒準。”浦傑不甘心地問，“這種就不能抓他們個聚衆鬧事麼？”
“他們互相不會說認識的。”老民警點上火，苦笑着說，“要是抓人這麼容易，陳忠那樣的不早去蹲大獄咯。”
他拿過筆錄看了看，拍一拍浦傑的肩，嘆了口氣，“飯店關幾天，好好修修補補吧。”
“那幫混蛋能關多久？”
“關多久，該去搗亂的時候，他們也不缺人。”老民警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茫茫白煙，“你也是能叫人來幫忙的，這會不明白嗎？”
“我懂了。”浦傑繃着面頰點了點頭，滿肚子不悅。
“提醒一下老韓，”老民警彈了彈菸灰，抓着他的筆錄站了起來，“陳忠壓根沒認真洗過，老韓不一樣，別上了這老渣滓的套，忘了自己做安保公司這麼多年的心血。”
浦傑嗯了一聲，說：“我一定帶到。”
就在派出所門口，他看到了方纔羣架雙方的一小半人，正互相怒瞪着往不同方向走去，裡頭有的人還面帶稚氣，卻已經對出入這種地方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
和他們一比，那些在直播軟件上做出各種奇葩行爲跳土氣舞蹈年輕孩子，都顯得可愛了很多。
浦傑突然很想做點什麼，能讓這些社會隱患都忙起來，都工作，都好好賺錢。可只是一個閃念，他就知道這是癡人說夢。
別說他只是個有點錢的創業老闆，就是未來他成了富可敵國的大企業家，乃至於真的成了什麼神，難道就能改變人類自然分層的社會規律嗎？
衆生平等，如果實現，反而是最大的不平。
而衆生不平，就勢必會有各種各樣的人生，有好，自然就會有壞。
好與壞，本就是相對而非絕對。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浦傑發動汽車，趕回公司，安慰了一下驚魂未定的鄭馨，轉了五萬塊算是修理費，又叫到裡間親親抱抱哄了半天，纔算是讓她平復過來。
隔天的飯局，要請的畢竟是韓永平，浦傑回家後，着實醞釀了好一陣子，才果斷選擇了日後再說。
趁着方彤彤正滿眼柔情蜜意一身香汗淋漓的時候，他開口說出一起吃飯的事，還很誠實地把韓永平的原話轉述了一遍。
“我不喜歡那種混子，小混子大混子都不喜歡。”她慵懶嬌媚地打了個呵欠，輕聲道，“而且他這心思也太奇怪了，他老婆愛吃醋，難道看見我們不吃醋就能大徹大悟突然想開了？哪有這麼好的事，我們一個個經歷心理掙扎的時候他可沒見着。”
“就吃頓飯，川皇樓的菜還挺不錯的。”浦傑抱緊她，柔聲道，“哪兒還能真給他老婆演猴戲啊。你樂意我還不捨得呢。就看在老韓把你放在弟妹第一位的份上，賞他個面子嘛。”
“行啦行啦，我也沒說不去。”她撇了撇嘴，一翻身用屁股撅了他一下，“你斷不了有事兒請人家幫忙，我也麻煩過他，就是真要上猴戲，演也就演了，不就是把你當大爺伺候給人看看做個榜樣麼，我平常還不夠慣着你啊？”
“夠，慣得我都快上天了。”他笑呵呵吻在她修長的頸後，“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跟馮敏萱談拍攝的事，可以跟我一起去公司了。”
“你啊……就盼着我整天纏在你身邊，不知道男女之間需要保持新鮮感的嗎？”她扭身用鼻尖頂了一下他的下巴，“我纔不給你膩了的機會，明天我自己開車去你公司。”
“不坐我車啊？”
“不坐。”她搖搖頭，很堅決地說，“不然你肯定留我到你下班，我還要買菜準備午飯呢。”
“我從沒覺得膩啊，我感覺越看越看不夠。”他湊近她脣邊，淺吻一下，誠心誠意地說。
“這才一年啊……”她閉上眼，笑着靠在了他懷裡，“一輩子那麼長，還是別把話說那麼死得好。”
“多少年都一樣。”他注視着她俏麗的笑臉，回想起她曾經被他看過的，那白髮蒼蒼紅顏已老的模樣，“我在夢裡，早就見過咱們白頭到老的樣子了。”
“你啊……嘴真是越來越甜了。”她的笑容更加甜美，“我遲早被你齁出糖尿病。”
是不是甜言蜜語，幾十年後，你就會知道了……他在心裡默默說着，輕輕抵住了她的額頭。
次日晚上的飯局，方彤彤難得一見穿了身很顯成熟的搭配，挽了髮髻，精心妝點，帶着鄭馨、薛安和沐華在浦傑兩邊順次坐開。
韓永平帶來的小夥子一口一個嫂子的喊着。
而她，微笑着，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