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來了。”鄭馨的聲音聽起來又有些緊張，挽着浦傑胳膊的手不自覺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咱們不是約的九點麼，叔叔怎麼來這麼早？”浦傑趕忙客客氣氣地說，“走，咱們上去說。”
“不了。”鄭父嘆了口氣，把菸頭踩滅在地下，“我一身煙味。雯雯說你不抽菸，別薰着屋子。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兒，跟她媽吵吵半天，乾脆就先過來了。你們纔回來啊？”
鄭馨點點頭，沒吱聲。
浦傑解釋說：“下班我帶鄭馨去吃了頓飯，然後在廣場那邊散了散心，大夫說了，多去開闊明亮的地方，多去人多的地方，有一定的好處。”
鄭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低頭看向滿地的菸頭，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雯雯的眼光不錯，總算……沒挑錯男朋友。小浦，你阿姨……最近狀況很差，我可能得跟她再溝通溝通，才能把雯雯接回去。你……就再多辛苦幾天，好嗎？”
“瞧您說的，叔叔，鄭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是打算讓她在我這兒一直待到治好呢，就是怕您二老不樂意。”浦傑儘可能放軟口氣，不帶出心底對鄭母的抱怨。
“行，這就好，這就好，雯雯沒選錯人。”鄭父咳嗽了兩聲，彎下腰拎起旅行箱，遞給浦傑，“小浦，雯雯的換洗衣裳，我也不知道都該拿什麼，平常……這事兒都是她媽管的，我就隨便拿了幾身。裡面還有張銀行卡，是雯雯的，就是你轉治療費的那張，裡頭還剩八萬多呢，還給你吧。”
懶得在這裡推來拒去，反正是鄭馨的卡，回頭還叫她拿着就是，浦傑接過旅行箱，問：“真不上去坐坐了？難得來一次。”
“不了。”大概作爲父親不太樂意看到女兒和男朋友未婚同居的地方，鄭父還是搖頭拒絕，“我趁着有公交，早點回去了。她媽還等着我呢。發脾氣歸發脾氣，我回去還得好好說說閨女的狀況，不然她睡不着的。”他揮了揮手，趕跑了幾隻圍着鄭馨轉的蚊子，“你們趕緊休息吧，回頭饒不了再來，我下次記着不抽菸，上去好好看看。”
“我送您吧。車就在那邊，別擠公交了。”
“不用了，陪雯雯吧。這個點了，公交不擠。挺方便的。”他擺了擺手，伸了伸腰，試圖掩飾住滿臉的頹唐，“你們上去吧，這院裡綠化挺好，我轉轉看看。上去吧，趕緊上去吧。”
“那我上去了，爸。”鄭馨低着頭，小聲說了一句。
浦傑只好點點頭，拉着她往樓上走去。
開門進屋後，他特地沒開廚房燈，在窗戶那兒悄悄往下看了一眼。
鄭父沒走出多遠，步履蹣跚，背影看起來一下老了不只十歲，昏暗的路燈下，紅色的光點閃耀在他的指縫，很明顯，他又點上了一支菸。
紅光挪到嘴邊，猛地亮了一下，緩緩挪開。
一口迷茫噴吐出來，彌散在周圍，讓他的臉龐，更加模糊不清。
“我爸沒走嗎？”鄭馨走了進來，小聲問。
浦傑回過頭，摟住她往客廳走去，“不，他已經回去了。”
那個中年男人剛纔努力地挺起了胸膛，那麼，就沒必要讓他的女兒再看到他垮下雙肩欲哭無淚的樣子。
打開箱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他順便把銀行卡交給鄭馨。
她沒說什麼，默默裝進了錢包裡，就一件一件把衣服拿出來，挨個疊好，打開衣櫃，看了看裡面，選了個比較靠外的角落，一層層疊放上去。
“怎麼不掛起來？裡面還有地方啊。”浦傑有點納悶，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了。”她平靜地說，“等走的時候，這樣好收拾些。”
“才住下，幹嘛急着想走的事。”他摟住她，從背後用下巴磨蹭着她柔軟的脖頸。伴侶之間的親密行爲可以逐漸激活病患的愉悅感，在保持必要剋制的情況下，他當然最樂意配合這種治療方式。
“我……只是努力讓自己以後凡事想得多一些，想得遠一些。”她緩慢但堅定地說完，把最後一件衣服放好，關上了衣櫃的門。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睡眠障礙的考慮，俞靜思建議的作息時間，希望鄭馨晚上十點以前做好睡覺準備，可能的話，儘量把時間點提前到九點到九點半之間。
按照建議的睡眠方式，光準備就用了差不多十幾分鍾，鄭馨洗澡都快洗完，浦傑才把檯燈光線調暗，徹底佈置完畢。
還好方彤彤之前爲了讓他寫的時候更加專注，薰香精油買了足足一大盒，藍牙小音箱也翻出來派上了用場，倒是不用採購什麼新東西。
就是建議中的另外兩點，同時做到的話對浦傑還真是個考驗。
一個是裸睡加伴侶撫觸，一個是避免鄭馨不情願情況下的深層親密行爲。
即使鄭馨的病容看起來少了幾分魅力，也不代表着他一個精力旺盛**充沛的大男人可以裸抱着她親密撫觸還能坐懷不亂。
關鍵鄭馨在抑鬱狀態下**消退的很嚴重，想要達到兩情相悅的大和諧基本不太可能，浦傑望着鋪的馬馬虎虎的雙人牀，趁着她還沒出來，爲自己即將迎來大考的定力輕輕嘆了口氣。
水聲停了之後五六分鐘，鄭馨才慢悠悠走了出來。
浦傑給她打開音箱，播放連接的電腦裡提前找好的下雨聲，期望這種叫做白噪音的東西多少能起點催眠效果，然後打開薰香燈，關掉檯燈，爲她蓋好被子，低頭吻了一下，自己進去洗澡。
洗完出來，鄭馨果然還沒睡，眼簾半垂，側躺在那裡望着身邊空蕩蕩的半張牀發呆。
看來，應該是在等他。
他喝了口水，上牀躺下，展開雙臂抱住她，開始嘗試通過貼合的肌膚和摩挲的手掌傳遞令她安定的力量。
“浦哥……你不會想要嗎？”已經在他懷中閉上眼睛的鄭馨，迷迷糊糊地輕聲問了一句。
他抱緊她，柔聲說：“等你沒事，咱們有的是機會，我會好好要個夠的。”
她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不久，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