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看着胡婷婷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了七八分鐘圈，浦傑總算聽到了保險門鎖芯被鑰匙狠狠插入的聲音。
衝進家門，宋寶籟衝過去抓住胡婷婷的肩頭，氣喘吁吁地剛要開口，就注意到了沙發上的浦傑。
“您就是浦大哥？”
四十多歲壯年企業家能不能不要對着明顯剛過三十的胖子喊大哥啊？浦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站起來說：“叫我浦傑就好。”
“我妻子有點着急，電話裡也說不太清楚，”宋寶籟顯然也覺得跟着妻子的稱呼喊不太合適，改口說，“浦先生，您比較冷靜，能跟我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浦傑想了想，先拿出手機，播放了一下提前剪輯好的最後一段對白，從劉順那句有點慌張的話開始：“她……她回去幫忙看弟弟了，沒空，嗯，對，沒空。”
宋寶籟陰着臉聽完，問：“您怎麼想起錄音了？”
浦傑馬上回答：“我打電話過去，他接了之後我就感覺不太對勁，越聊越覺得心裡涼嗖嗖的，就開了錄音。怎麼說……其實我之前就覺得劉順對你家姑娘的想法不太正常。前兩天我還想給他介紹個對象，看能不能轉轉他的念頭。結果……唉。”
他嘆了口氣，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宋寶籟轉向妻子，把之前的情況順次問了一遍後，扭頭說：“浦先生，您能猜出我女兒現在在哪兒嗎？劉順家？”
“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帶宋文玉到學校附近那個家。他在近郊有套婚房，年初剛裝修好的，那個小區裡面還沒多少人入住，不容易被發現。”浦傑儘量不迴避宋寶籟的視線，仔細觀察着自己的異能創造的成果之一。
這是他精心設計的和自己相關的角色中理論上當前能力最強的人，他甚至都有點擔心被對方看破識穿。
那樣的話，會不會出現虛構角色發現自己其實是虛構這樣戲劇化的場面？
“那咱們就先去那兒找。事不宜遲，浦先生，麻煩你給我們帶路吧。”宋寶籟說完就往門外走去，扭頭瞪了一眼胡婷婷，沉聲說，“去看好孩子，你跟去添什麼亂！”
大概是想到了之前被浦傑斥罵的話，她焦急地說：“那是我女兒啊，我……我不看到她安全，怎麼放得下心。寶寶哭累睡了，我放到小牀裡，有護欄擋着，一兩個小時沒事的。我看着手機監控，真不行你再把我放下我打車趕回來。寶籟……讓我一起去吧。”
看來不願再多磨蹭，宋寶籟嘆了口氣，“走吧。浦先生，那就辛苦你跟兩個保安在後面擠一擠。”
浦傑倒是做好了被五大三粗的保安擠在車窗邊的心理準備，可走到院門口一看，才發現擔心得有點多餘。
那兩個保安都是勁瘦有力的精悍型，倆人加起來估計都沒他自己寬，而且，宋總的座駕，是奧雷巴名廠拜恩茲出產的豪華版suv，後排空間足夠他們三個在路上打鬥地主。
兩個保安都很客氣，錯了錯位置，擠在一邊，讓出了幾乎一整個座位給他，坐着倒是舒適。
可一想到身邊這兩個是活生生的人，並非由他的能力創造出來、完全不瞭解性格背景家庭情況、甚至連名字都不清楚的人，浦傑的腦門上就不知不覺冒出一層冷汗，油亮亮的反着光。
可能以爲他熱，宋寶籟伸手把空調調低了兩度，問：“浦先生，告訴我地址吧。”
“誠信西路606號，蘭亭苑，11號樓，三單元2603。”浦傑回想了一下，報出了地址，不忘補充一句，“我去他新家玩過兩次。”
車開到路上沒多久，胡婷婷就抽抽搭搭抱怨起來，揪着宋寶籟外地工作不回家也不把他們娘仨接過去這一點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也不管後排還有三個外人在，一直說到宋寶籟的臉色都有點發青。
確實比較寵這個年輕貌美的老婆，明顯怒氣槽都快腦門血管爆出來了，宋寶籟還是放柔聲音說：“是，我的確做得不好，這次主動回來開拓分公司就是爲了好好彌補你們。我回來後，你看不管多忙，下午放學小玉都是我接的對不對？”
他濃黑的眉毛堆在中間，略帶責怪地說：“你也太沒防備心了，回來我就想說你，咱們女兒馬上就要上初中了，你怎麼還能讓她總跟一個男老師混在一起？看看，現在出事了吧？”
“所以就都是我的錯咯？還不是你不願意孩子被外人管，就請了阿姨打掃衛生做飯，兩個孩子的事都得我自己來，寶寶現在正黏人，我怎麼顧得上小玉……”胡婷婷眼淚噼裡啪啦就掉了下來，嘴裡也噼裡啪啦把責任繼續向上推演。
其實，照這樣找原因，總有一步能賴到他們當初爲什麼不用套上。
兩個保安大概也沒想到會在路上聽到家庭紛爭，一個臉上組成尷，一個臉上配出尬，都低下頭乖乖悶不吭聲。
浦傑坐在車上，思緒倒是飄到了別的地方。
他突然很好奇，這兩個保安眼中的宋寶籟是什麼樣的，或者說，真實存在的那些人眼中，被他添加進來的這些精分馬甲是不是存在破綻？
宋寶籟是首都夏升集團的高管，回鄉後獨自負責一個分公司，這樣一個虛擬角色的實化，牽扯到的現實人必然不在少數，他們沒有任何一個發現異常嗎？
這個突然出現的高管，難道同時修改了所有與他相關的人的記憶？
不知爲何，浦傑想到了蝴蝶效應這個詞，他突然感覺，精分這個異能造成的影響恐怕不會像他之前以爲的那麼簡單，原理上可能純粹就是把他夢想扮演的人物現實化，但結果上，恐怕是可以稱爲神蹟的效力。
他突然對最近一段時間胡亂投下角色做測試的行爲有點後悔，以後，還是應該更謹慎一些比較好。
正構思着以後的路線，宋寶籟突然減慢了車速，問：“浦先生，是這兒嗎？”
他扭頭看向車窗外，天色已黑，路對面密集指向天空的高樓卻沒有亮起多少燈光，顯得陰沉而冷漠。他忍不住想，原本買下了11-3-2603那間房子的人，現在會是什麼狀態？會不會劉順的出現，直接取代了那人的存在呢？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下，回答：“沒錯，就是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