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澤愛拾到過這樣一個筆記本,上面寫着這樣的話:
佐佐木,你寫下這些東西是給誰看的嗎?誰又會在意並且願意欣賞你寫下的這些東西呢?這些東西難道不是都只屬於你自己的嗎?那些講故事的人出賣着自己的想象力,因爲大衆是喜愛幻想的,現實並不能夠讓他們滿足,但是他們在現實中何曾做過自己想象中的掙扎呢?你記下這些東西難道不是幻想着自己也掙扎過嗎?山峰之間直線的距離最短,但是你須有長腿才能夠取道於此,你這沿着山表面前進的人也幻想着自己有着這麼一雙長腿嗎?
你寫下這些東西,記下自己的悲鳴、痛苦、害怕、彷徨、偏偏用着這樣誇張的語調,這些真的都是你的情緒嗎?你確定你的用詞都和你的心臟緊緊相連嗎?還是你謹慎或者隨意地選擇者能夠激發閱讀者強烈情緒的詞語呢?你真的是爲了自己而寫作嗎?
一切誦讀之物,我唯愛作者用心血寫成的,你將知道心血是精神。別人的心血是不易瞭解的,我恨一切以誦讀爲消遣的人。深知讀者的人,不會再給讀者寫作。這樣的讀者再有一世紀,——精神也會腐臭了。
佐佐木,你記錄喜悅,記錄幸福的感覺是因爲你深知這幸福不易得還是因爲你的懦弱呢?你知道的吧,前進的生命將拋棄多餘的負重,你在製造回頭能夠看見的燈塔呢!
你何嘗有着這麼嚴重的精神呢?如果不相信的話,如果懷疑的話,你平凡的生活,不曾咬牙切齒地恨,也不曾快樂地高喊着要時間停一停,你就像那浮萍一樣,隨着水和風而動,怎麼能夠體會到被風雨摧殘的痛苦和被澆灌的喜悅呢?
佐佐木,你應該試着去愛一個人,無論她是怎樣的,都接受她的一切,把你自己生命的興趣都放在她的身上,嘗試一下世俗之中人類定義的完美的愛情。這樣的嘗試也許能夠讓你感到你還活着。
這樣的話,不是束縛她了嗎?你怎麼確定你的束縛就是她唯一的幸福呢?說着什麼愛永遠不變,永遠持續下去的話,我怎麼才能夠確定自己能夠永遠維持着自己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的心情呢?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和明天的我相信總有不同的吧,那份愛難道不曾存在於時間這個維度中嗎?
佐佐木,不能夠彷徨和懷疑,人類自身從來就不完整,無論男女,你懷疑着一切卻又相信有着客觀的更好,這不是矛盾嗎?如果真的要相信的話,不要相信未知的可能的完美;真的要懷疑的話,不要懷疑行動比不行動更好。你痛苦於自己的不足,卻相信別人都是自足的,這樣的偏執只會讓你墜入孤獨的深淵,隔絕於世界。
那麼,應該怎麼辦纔好呢?
佐佐木,談一次戀愛吧!抓住機會談一次,那些種種阻礙你的障礙要全部拋開掉才行,人類最大的敵人莫過於他自己,所以認識你自己纔會成爲哲學的真諦,因爲不認識你自己你就完全無法戰勝你自己……
正是如此。
吉澤愛把這段話讀了又讀,有時候似乎能夠明白什麼,有時候什麼也不明白,那筆記本的後面記着斷斷續續的日記,隔着幾天或者幾十天,跳躍着,彷彿揭示着筆記本的主人是突如其來的興趣纔在上面抹上兩筆。後面記載着的每天的故事和本子主人莫名奇妙的聯想也透露着某人的性情,不過相比較而言,吉澤愛更喜歡前面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我並不是自足的,她這樣對自己說道。
有一天,她在宮澤亞美面前說道,“亞美,你和佐佐木君很熟是嗎?”
“是啊,”亞美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但是我和他可沒什麼關係,他和我哥哥很要好就是了。”
“那麼,把我介紹給他吧!”鼓起了好大的勇氣吉澤愛才說出了憋在心裡面好久的話。
“啊!”亞美被這句話吸引住了心神,瞪着愛子好半天才說道,“你是認真的嗎?那個傢伙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好啦!”
“嗯!”愛子只是紅着臉點了點頭而已。
佐佐木,你在這世界上有非常想做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