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瞪着劉永誠,粗濃的眉毛一挑,喝道:“愣着幹什麼?把雙手舉起來,快點!老實一點。”
劉永誠張了張嘴,想求老馬別做得那麼絕情,都四十五歲的老革命了,領導是顧及他的面子纔給他一個副大隊長的職務,難道他還想當大隊長、局長?
努了半天嘴,劉永誠還是沒有開口吐出半個字,畢竟老馬是在執行公務,況且柳局長與電視臺的記者親眼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他做做樣子也是情非得已的。
正當劉永誠抱着僥倖心理自己安慰自己的時候,老馬將他的手槍與警官證全搜出來了。
若是老馬悄悄地將手槍與警官證交給柳局長也許還有求情的餘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馬居然叫記者用攝影機進行特寫,包括劉永誠的“光輝”形象以及他的手槍及警官證。
等記者拍攝完後,老馬再將劉永誠的手槍與警官證交給了柳局長,柳局長用會咬人的雙眼斜視了劉永誠一眼,悶哼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打了一個撤走的手勢,幹警們便迅速地離開了518房。
張妮臨走前轉身對劉永誠說道:“劉永誠呀劉永誠,這回你死定了,趕緊寫一份深刻的檢討交給柳局長,不然他饒不了你。”
劉永誠不以爲然地衝她的背影說道:“我還寫小說呢?難道怕他吃了我?”其實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自己都聽不清,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寫檢討可以解決此事的話,就是要他像曹雪芹寫《紅樓夢》一樣他也心甘情願,大不了將自己寫情書的那股勁拿出來。
葉夢見劉永誠魂不附體,話也不肯說,於是笑呵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劉警官,害怕了?”
劉永誠用手撣撣肩膀,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叫怕字,只是你那不乾不淨的手拍了我的肩膀,我才怕呢?”
雖說女人頭髮長識短,但葉夢卻是一個例外,這近她的例假來了,加之今晚打麻將手氣又背,她當然猜出了劉永誠的弦外之音,她羞赧着臉,一脈熱血由心底直衝頭頂,頭頂險些冒出煙來,她含沙射影地說道:“喲,你們瞧瞧,我們劉警官成‘明星’了,明天就要上電視了,哪裡還認識我們這些無名之輩?”
楊浩沒有心情再拿劉永誠開玩笑了,如果不是他們用激將法,劉永誠就不會上桌參與打麻將,更不會被抓現場、新聞記者拍攝了。眼下木已成舟,只有想辦法補救了。他問道:“劉永誠,我剛纔看見你好像在與那個老警察嘀咕着什麼,你們認識?”
劉永誠沒有急於回他答的問題,他慢慢地坐了下來,每人發了一支菸,然後自己點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噴出濃濃地煙霧,道:“他就是老馬,我的師父,刑事隊副大隊長。新來的柳局長也來了,老馬把我的手槍和警官證交給了他。”
餘磊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因爲老實憨厚又膽小怕事,常常被吸毒的流子摁錢,少則五十元,多則好幾百元,有時候忙乎一天都白乾了。那些傢伙常常摁了他的錢,還威脅他不許報警,否則燒了他的車,要了他的命。
自從劉永誠從公安大學畢業分配到T市公安局之後,因爲高中時他們是兄弟,因此餘磊將此事告訴了劉永誠,劉永誠幫他逮了幾個吸毒的流子,從此,再有吸毒的流子來找餘磊摁錢時,他只要說我的兄弟是刑警隊的劉永誠,那些傢伙就會很識相地走開,另找目標。
現在他聽劉永誠這麼一說,頓時就是一種天都快塌下來的感覺,好像事情出在他身上似的,“永誠,這下怎麼辦啊?快想辦法,要不要找那個什麼……什麼……柳……柳局長送情?錢不夠的話,我給你。”
這下可把大夥都逗樂了,劉永誠更是哭笑不得,他用手指在餘磊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平時看你老實巴交的,沒想到你這個傢伙是閻王的老婆懷了孕——一肚子的鬼!”
“我總不能肚子疼怨竈王爺,事已至此,只有聽天由命了!”劉永誠無奈地嘆道,“管他孃的,接着玩。”
大夥一時目瞪口呆,這個傢伙難道嚇瘋了?
李源伸手探了一下劉永誠的額頭,“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毛病?要我替你叫救護車嗎?”
劉永誠何嘗不怕?他在T市公安局只是一名最普通不過的刑警,一沒權二沒錢,他去向柳局長求情,柳局長會把他這個跳樑小醜放在眼裡?再說,一向剛強的他還沒有養成求人的習慣,更別提什麼玩弄權術了。就憑他現在這副鳥樣,說不定柳局長會賞給一頓“美味佳餚”,那就是閉門羹。
見沒有人響應,劉永誠起身將桌子掀翻,麻將子歡快地跳起舞來,他氣不過擡起腳亂踩,麻將安然無恙,他的腳底卻直髮麻。他二話沒說便從房裡衝了出去,重重帶上了房門。留在房裡的人也不敢追上去,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去勸他,只有三個字:準捱揍。
凌晨兩時許,T市公安局會議室裡一片烏煙瘴氣,十個局黨委成員都參加了會議。
柳局長呷了一口濃茶,用宏亮而懾人心絃的聲音說道:“公安部五條禁令中的第五條明確規定:嚴禁參與賭博,違者予以辭退;情節嚴重的,予以開除。昨天一個大隊長的家屬參與打麻將,就因爲他爲家屬求情時態度惡劣,我免了他的職,還給他記了大過,我萬萬沒有想事隔不到三天時間,刑警大隊的隊員劉永誠同志就頂風作案,參與賭博活動,這不是明擺着把我們局領導沒有放在眼裡嗎?我提議:開除劉永誠的職務,並通過新聞媒體予以曝光。我給大家十分鐘時間考慮好後,再舉手表決!”
大家各抒己見,莫衷一是。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會議室一下炸開了鍋,若是有不明情況的羣衆在外面聽見爭吵聲,一定會以爲有人衝擊公安機關了。
柳局長看看牆壁上的電子鐘,大聲地說道:“時間到了,停止討論,下面大家舉手表決,同意開除劉永誠同志的請舉手。”
說畢,他第一個舉起了右手。
就現在的官場形式而言,只要一把手舉了手,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要站到一把手這邊,除非自己有後臺撐腰或者富得流油、可以用錢來燒飯,達不到的話也就只能隨風倒了。
果不其然,黨委成員紛紛舉起手來,瞧瞧這些人,何等地擁護、領導。
“我反對!”一個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聲音像利刃般直刺衆人的耳膜,如同電影院裡,當觀衆看得正起勁時,突然停了電一般。
這人是誰呢?難道他吃了熊心豹子膽?要不,他一定被門撞壞了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