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景仁宮宴

這場宮宴便設在景仁宮偏殿中。

開宴前,馮霽雯與紫雲一直中規中矩地坐着說話,並沒有與人攀談,或是四下走動。

直到殿外傳來太監的高唱聲。

“嘉貴妃娘娘到——”

殿內衆閨秀立即噤聲,起身離座,斂容行禮。

“臣女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吉祥。”小姑娘們的聲音整齊一劃,在殿中迴盪着。

旗鞋踏在大理石地磚上,來人腳步聲穩緩而雍貴。

馮霽雯維持着矮身行禮的動作,在來人經過眼前之時,眼前閃過一抹華麗的深紫色,鼻間嗅得的是濃馥卻不刺鼻的白芷香氣。

她半垂着眸,未有擅自擡頭。

“都起身入座吧。”

片刻後,被宮娥扶着坐在了主座之上的嘉貴妃緩聲開了口,口氣中夾帶着平易近人的笑意。

“謝娘娘——”

馮霽雯同衆人一般直起身來,垂眸退回了原座。

本是轉身便要回座的紫雲悄悄看了一眼她的動作,忙地效仿着慢慢退回。

二人坐下之後,紫雲露出一副餘驚未了的神情來,後怕自己方纔險些錯了規矩,馮霽雯見狀,給了她一個眼神,似在提醒她凡事多留意些,莫要大意。

紫雲輕輕頷首,忍着沒往主座上去瞧這位榮寵多年不減的嘉貴妃是何模樣。

嘉貴妃一番場面話罷,外間天色將暗之際,宴席便開始了。

只是入座順序需得按照家中爲官者品級來,不可隨意亂坐。紫雲被安排在了宗女席上,馮霽雯則和幾名出身一品二品官宦人家的小姐們坐在了一起。

左側坐着的是看她不順眼章佳兩姐妹。右側坐着的卻是京城才女金溶月。

馮霽雯坐在這位自帶光環的第一才女身邊,自己仗着臉皮厚覺得沒什麼,可卻引得同桌的小姐們連連低聲交耳輕笑。

無需去做什麼,說什麼,馮霽雯這個名字只要一出現,便已被衆人視作笑柄了。

又因上一屆選秀中‘落選’之事,此時此景之下。不免有人拿其外貌品行來談論起來。

只是到底是宮宴。她們也不敢太過張揚,不過低聲討論兩句過一過嘴癮罷了,倒也不會真的就高談闊論起來。馮霽雯也權當沒有察覺,一臉平和地坐在那裡,大寫的兩耳不聞身邊事。

又因有金溶月在的緣故,閨秀們忙着攀談或是敘舊。故並未將過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馮霽雯的身上。

馮霽雯樂的清靜。

只是裝着一腦子的半吊子規矩,分明是自顧不暇。卻還不大放心地朝着馮霽雯的方向看過來的紫雲,見馮霽雯一個人被晾在那裡沒人說話,莫名有些心酸同情之餘,更多的還是尷尬。

事實上也不止是紫雲。這情形誰看誰都覺得尷尬。

於是整場宮宴下來,馮霽雯幾乎都是在別人尷尬的注視和側目中度過的。

偏生她自己毫無察覺,全程平靜臉。

小醒有生以來頭一回對自家姑娘產生了敬佩之意。雖然她並未將此歸納爲馮霽雯心理素質強大,而是自家姑娘臉皮厚度再創新高。

不管怎麼說。也是一技之長。

挺好的……

宴畢,碗碟被撤下,由宮女們換上了清新的香茗和香片茶。

馮霽雯知道接下來纔是重點。

設宴不過是個幌子,到底爲的還是重點觀摩一部分明年參選的閨秀們的品性舉止,什麼樣的身份,是否好拿捏,到最後再行確定能否準其入宮,或是安排到何處去。

說白了就是內定篩選。

閨秀們對此顯然也是心知肚明,一時更是在嘉貴妃面前做足了功夫,誰也不敢造次,一個個兒守禮謹慎的模樣,像一隻只溫順的鵪鶉。

得見此景的馮霽雯除了慶幸之外,再無其它想法。

慶幸自己不必參選,不必攪進這些令人窒息的封建皇權中來。

這還沒選呢,就要處處謹慎成這幅模樣,若當真進了宮,成日活在這種氣氛之中,哪裡還能有個讓人好好喘氣兒的機會?

光是想一想便令她不寒而慄。

嘉貴妃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掃視了一遍坐於上首的閨秀們,笑了開口道:“本宮成日出宮門不得,日子長了不免覺得有些沉悶,故這才設下此宴邀你們進宮來說說話兒,解解悶兒——你們這個年紀平日裡在家都是愛說愛笑的小姑娘,就該熱熱鬧鬧兒的纔是,此處是景仁宮,可不是金鑾殿,如此拘着做什麼?權當做是在自個兒家中,怎麼自在怎麼來便罷。有本宮在,沒人敢怪罪你們。”

她聲音本就溫柔,再加上說話隨意親切,不免就讓一直緊繃着的衆閨秀們放鬆了一些,連連笑着稱是。

放鬆歸放鬆,但凡有點兒腦子的都知道規規矩矩纔是上策,可也有人偏偏喜歡劍走偏鋒,出個風頭兒博人眼目。

“貴妃娘娘說的極是,今日咱們過來就該給娘娘好生解解悶兒,讓娘娘開心開心纔是——就這麼幹坐着說話兒也無甚意趣,不如想個好玩兒的來熱鬧熱鬧?”

衆人聞聲下意識地看去,多數人一眼便將說話之人認了出來。

這小姑娘在京中閨秀圈裡家世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但卻很擅於踩高捧低,也挺愛鬧騰,故而‘知名度’還是有的。

倒也不是旁人,而正是開宴前同章佳二姐妹搭話遭了無視的汪黎珠。

雖然不喜她者甚多,但此情此景之下,想着討好嘉貴妃的閨秀們紛紛出聲附和起來。

馮霽雯身側坐着的章佳吉菱輕輕冷笑了一聲,很有些不屑。

她年紀尚小,不太懂得隱藏喜惡,而其最厭惡的便是譁衆取寵之人,就如同往前的馮霽雯一樣。

“那不然咱們玩兒跳詩吧?”有人笑着道了一句。

所謂跳詩。是京中近年來剛興起的一個文藝類遊戲,規則是由發起者列出一則成語,按照順序傳下去,四人分別以成語中的一字吟出一句含有同字的詩句來,若四個人全都吟出了對應的詩句,便由第四人重出一則成語,繼續往下傳。

對不上者。須得按照成語發起者的要求。來當場作詩一首。

這個遊戲的起源本是數年前袁枚用來跟好友們之間消遣時間所用的,後在文人圈裡傳開,又逐漸蔓延到了閨閣之中。

馮霽雯倒也聽說過。只是不曾玩兒過。

“貴妃娘娘覺得可好?”紫雲身側坐着的一位宗室女笑着問道。

“若說好玩兒的,自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多,你們既覺得有意思,那便隨你們的意吧——”嘉貴妃滿面笑意地點頭。

“那就由貴妃娘娘給我等起個頭兒。出個成語來罷!”汪黎珠笑嘻嘻地高聲道。

汪黎芸輕輕皺眉。

她同馮霽雯同歲,上一屆選秀是因爲身體抱恙而錯過了。但宮宴卻是來過的,隱約記得三年前一名護軍統領家的小姐,便是因爲在席上太愛出風頭,言行不慎讓人抓住了話柄。結果不光自己沒能選上,還累的家中長輩在前朝受到了牽連。

可她縱然再不悅,也不會出聲提醒汪黎珠。

“便依你們。”嘉貴妃作勢想了想。便笑着隨口說道:“本宮未入宮前在家中便不是個愛讀書的,也想不出什麼來。便祈願咱們大清‘風調雨順’罷。”

風調雨順。

嘉貴妃話音剛落,便有人笑着催促快開始。

按照順序規矩,要從幾名坐在上首的宗室女開始,再接着到馮霽雯這一桌兒。

“我先來對一個風字……大風起兮雲飛揚!”坐在最前頭的這位是弘晝家的嫡長孫女兒,慶嵐格格。

“那我對一個雨字,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李白是不是有一首搖曳帆在空,清流順歸風?”這位格格對的是一個順字。

如此一來,到了紫雲跟前,便只剩下了一個調字,選也沒得選了。

“該紫雲妹妹了,快快……”幾人笑着催促。

紫雲急的臉色有些漲紅,下意識地將目光瞥向了馮霽雯的方向。

接受到她求助的目光,馮霽雯凝神想了想,卻只想想到文天祥的一句共調風中琴,手指輕輕在桌上撥動了幾下,悄悄暗示着紫雲。

不巧的是,紫雲壓根兒沒讀過這首詩,她看了半晌仍是一頭霧水。

見衆人都在望着自己,紫雲牙根兒一咬,乾脆道:“我……我想不出來!”

“怪我怪我,給紫雲留了個難對的字兒。”一名宗女笑着說道,“但願賭服輸,妹妹可要按着貴妃娘娘給的話兒,做一首即興詩出來方可交差啊——”

嘉貴妃面上仍然掛着和煦的笑意,見狀朝紫雲望了過來,笑問了一句:“瞧着眼生的很,似是頭一回進宮來?可是融國公府上的格格嗎?”

紫雲紅着臉應了句“是”,又趕在嘉貴妃出題之前硬着頭皮說道:“紫雲才疏學淺,不會作詩……娘娘也不必白費力氣給紫雲出題了,不如就罰紫雲一杯酒,且饒了這一回……也好不耽誤姐妹們繼續往下玩兒。”

本以爲不過是來陪着走個過場,誰知還丟了這麼一遭臉。可她肚子裡那幾滴墨水兒,自己清楚的很,還是不要再給自己雪上加霜爲好。

她這番話一出,衆人便忍不住一陣發笑。

嘉貴妃亦輕笑了兩聲,無奈搖頭道:“你這孩子的性子倒是耿直,同你額娘很有幾分相像。罷了,本就是圖個開心,沒有強逼的道理,你既作不出來,且罰茶一杯,聊做個樣子吧。”

紫雲千恩萬謝,當即痛痛快快兒地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那頗有些大大咧咧的動作,落在衆人眼中又是一陣低低的鬨笑。

紫雲渾不在意,扭頭衝着馮霽雯咧了咧嘴,滿臉‘逃過一劫’的神情。

馮霽雯不禁也無奈失笑。

“罰也罰過了,那便由紫雲格格再出一則成語傳下去吧。”嘉貴妃開口道。

雖不樂意答題。但出題的感覺還是極好的,紫雲笑着道:“那我出個應景的——茶餘飯飽。”

並不含什麼令人作難的字眼,四個字輪下去,無人落敗。

“我出一則‘甘之如飴’。”

已是輪到了馮霽雯這一桌。

按照順序,是由章佳吉毓的方向開始,她以甘字來對,是一首:“甘心對冰雪。不愛豔陽春。”

語畢。微微揚起了下巴來,難掩眼中得色。

章佳吉菱倒沒她這般順利,凝神想了好大一會兒。在有人開始催促之際,方纔有些匆忙地對答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也算是過了。

這便輪到馮霽雯了。

她有些慶幸沒遇到什麼生僻的字眼,隨口便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本想着看她笑話的衆人,多少有些失望。

可到底“如”字太簡單。怪只怪老天爺‘不開眼’了。

可最後剩下的一個飴字,卻不是那麼好對的。

“都撿着簡單的來挑,把最難的一個留給了金二小姐……”不知是誰低聲嘲笑了一句,周圍兩桌的人下意識地就朝着馮霽雯看了過來。

馮霽雯嘴角一抽。

這話說的可真是多餘。

在不打算出風頭的情況之下。能挑簡單的來,試問誰會刻意去挑一個難的?

縱然是捨己爲人,那也不能是爲無親無故之人吧?

當她腦子有坑啊。

她強忍着想要翻白眼的衝動。

這槍躺的可真是越來越沒有邏輯感了。

可這飴字雖然有些生僻。但對應的詩還是能找出來那麼幾首的,若換做旁人或有些懸。可金溶月既爲京城第一才女,想來是難不倒她的。

馮霽雯正作想間,卻聽身側的金溶月淡淡地笑着說道:“一時倒想不出相對應的詩詞來,實在是令諸位見笑了。”

四周靜了一下之後,卻沒有任何嘲諷之音。

反而是道:“這字本就難對至極。”

“別說這麼一小會兒了,就是讓我回家翻上兩天的書,我怕也找不出對應的詩來啊……”

就連出題之人都笑着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出了個這麼生僻的字眼兒出來……不過大家夥兒可別罵我,若不是這個湊巧,咱們哪裡能有機會讓金二小姐賦詩一首來助興開眼呢?”

四周便響起善意的笑聲來,有人開始催促着她快快出題來。

“前些日子新學了幾首一字詩,覺得新鮮又有趣兒,金二小姐才情橫溢,不如便也作一首一字詩?”

沒有圈定題材,只說了個一字詩,顯然是不願意爲難得罪金溶月。

“本宮也有段時日沒聽月兒作詩了,今日趁景,便試着賦一首來助興吧。”嘉貴妃笑言道。

金溶月笑着應了聲“是”,凝眸思忖了起來。

衆人皆配合地安靜下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金溶月便開口徐徐出了聲。

“一帆一槳一漁舟,一個漁翁一釣鉤。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話音初落,便有閨秀讚道:“果真好詩!”

四下稱讚聲不絕於耳。

馮霽雯卻是愣住了。

“這首一字詩……當真是金二小姐自己作的嗎?”

一道突兀的質疑聲忽然響起,帶着微怒。

竟是紫雲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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