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句“再抱會兒”,卻是不大可信的,只因此人又這麼傻傻地抱了好大會兒之後,好不容易撒了手,去洗漱罷,剛到牀上,便又牢牢地將馮霽雯禁錮在了懷中。
馮霽雯不由心想,這般黏人的夫君,放眼京城,只怕是絕找不出第二位來的。
但她極喜歡。
能得幸日|日與心愛之人相守,自該百般珍惜纔是。
縱然在旁人看來膩歪了些,可正是如此,纔不負兩情相悅。
二人就這麼抱着說起了話來。
先開口的是馮霽雯,她與和珅說到了今日與半夏的談話及打算。
“半夏當真幫了咱們太多忙了。”馮霽雯感慨道:“這些恩情,真不知該如何還。”
“夫人放心,總能還得清的。”和珅似笑非笑,似有所指。
馮霽雯擡頭看了他眼,見他神情,不由笑,這才又說道:“我見今日希齋的意思,是要陪着半夏同回去,我當時未有言明,就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
“他既有意陪同,便讓他去罷。”和珅道:“如此來,也更可體現咱們的誠意。”
末了,又說道:“不過也好在你今日未有直接應下此事——”
“爲何?”
“若當真應下了,希齋眼下怕是在連夜收拾東西,連覺也不肯睡了。”
馮霽雯愣之後,不由失笑道:“這話說得確實在理。”
可即便如此,和琳這夜仍是不曾睡好。
雖沒有在忙着收拾行李,但單單是想到今日因自己時語結而錯失了自薦同往的機會,就整整輾轉了整夜。
翌日早,頂着雙有些青的眼睛就來尋馮霽雯了。
可誰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馮霽雯說道:“昨晚我同你大哥商議過了,覺得護送半夏回江南事,還須得有位信得過的親信陪同方算穩妥,思來想去,倒覺得你很合適,就是不知你可願意跑這趟?若是不願,便讓秦顧去。”
“願、願意!”和琳尚有些反應不及,卻還是下意識地點頭如搗蒜。
旁的小仙等人瞧見了皆是忍笑。
和琳便以這種傻呆呆的狀態,聽完了馮霽雯的番囑咐。
待出了琉璃閣,回過神來,只覺得感激涕零,恨不能將自家嫂子列爲頭號恩人才好。
次日早,馮霽雯將寫好的書信,與從半夏那裡打聽來、按着洛家老爺子的喜好所備上的見面禮並交給和琳,二人帶上隨從和盤纏,就此出南下了。
送走和琳半夏之後,馮霽雯去了趟大理寺天牢。
馮英廉還是那幅神志不清的模樣,但令馮霽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是,大約是她來得勤,老爺子如今已是‘認得’她了,且還記住了她叫月牙兒。
“這兩日吃得可還好?”她和往常樣,就坐在鋪着蒲草的地上同他說話,給他梳辮子。
“好,有肉吃。”
馮霽雯不由笑。
如今祖父患上了‘呆癔之症’,已沒了日|日審訊的必要,對那些人而言也沒了威脅,如此之下,反倒少吃了許多苦頭。
這也算是如今唯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那睡得可好?”她又問。
馮英廉卻搖了頭。
“睡得不安穩?”
“做噩夢。”他轉過身子看着馮霽雯,邊拿手比劃着邊說道:“總是夢見,有人拿着刀追我——”
馮霽雯聽罷愣,試着問道:“那些人長什麼模樣?”
“帶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駭人得很。”
馮霽雯聽完雖因沒能問出什麼來而有些失望,但也知依老爺子現如今的精神狀況而言,若真能給她提供點兒什麼線索,只怕纔是怪事。
因而只是笑了安慰他:“只是做夢而已。”
“可住在這裡,我成日做這樣的夢。我問送飯的那個年輕人,能否換間亮堂些的屋子給我住,他卻不說話。”馮英廉問道:“你能幫我問問嗎?”
馮霽雯微微愣之後,望着面前竟有些像個孩子般的老人,鼻頭不禁酸。
“您再等等,很快我便接您回家住。”
……
離開大理寺之後,馮霽雯去了靜雲庵。
自英廉府出事之後,她最常去的便是這兩處,也逐漸養成了事情若有些進展,便要與太妃說的習慣。
似乎只有這麼做,才能輕鬆些,覺得確實是有進展的。
說完了近日之事,馮霽雯留在靜雲庵用了午飯,飯後又枕着太妃的腿眯了午覺,黏着太妃含糊不清地說了會兒家常話,眼見時辰不早了,想着還有事情要辦,適才道要回去。
太妃讓玉嬤嬤取來了備好的些點心,讓她帶上。
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玉嬤嬤語氣分不清是喜是憂地說道:“和太太如今好似越地將此處當作了孃家般。”
話罷,剛覺得自己又多了嘴,太妃十有**是要橫自己眼之時,卻聽得她緩聲說道:“她祖母臨去之前將她交由了我來照料看管,此處與她的孃家又有何異。”
玉嬤嬤聽得噎。
可,之前那個連拿雞毛撣子揍這丫頭回都覺得髒了手的您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
馬車駛離了靜雲庵,沿着不甚平整的山路路向東而行。
剛過了雁棲湖,馮霽雯撩了馬車簾往外看,只見夕陽大好,霞光漫天。
此時,隱約間似有道女子的喊聲入耳。
但因隔得遠,馬車輪碾動的聲音又近在耳邊,並聽不太清。
馮霽雯起初並未在意。
直到那聲音越來越大,且與視線中道自左側條窄而有些險的山路里飛奔而來的道人影重合在了起,她適才留了意。
這般去看,她辨不出對方的面容與年紀,但見其似乎在衝着她們的馬車招手,疑惑之下,便讓紀叔將馬車停了下來。
那名女子果真就是衝着她們來的,因是路小跑,待來至馬車前,已是累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馮霽雯透過馬車簾看向她。
她的眼睛因方纔看霞光看得久了,眼下十分模糊,女子又站在背光處,故而馮霽雯大約只看出了她穿着件舊的棕色刺花褙子,頭上梳着的髻隱隱有些散亂。
她印象中時找不出相符之人,直到那女子有些喘喘地開了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