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彌也這樣撒潑,就是想讓老太太臉上不掛。若平時,老太太都不愛理這個野蠻無禮的女人,今天爲了左左和右右,別說這點小場面,這點根本讓人少不了一塊肉的羞辱,就算鬧將起來,傷及自身,也是絕不會走的。
而這個張家的媳婦,卻是石中玉的老相識,正是當初她還是少年身份時,對她有點綺思的那個蘇葉。後來嫁了個張姓的管事,成了管事的媳婦,卻還在戚老太太身邊當差。她是個莽性子,看宗政彌也陰陽怪氣,忍不住頂了一句。
“放肆,誰允許你插嘴多話的?”戚老太太罵了一句,“越來越沒規矩了,正主兒還沒說什麼,你倒來瞎咕咕?還有沒有點老少尊卑?給我拉下去,掌嘴十下哼,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是這麼不懂事。”
說完,又轉過來對宗政氏,和藹地笑說,“你也別跟她計較了,是我老婆子疏於管教,衝着我的面子吧。”
她先罰了人,宗政氏和趙氏就沒機會再借着由頭折騰。而且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像那些正牌的夫人,還要裝着大度,顧忌又多,反而說的話也是夾槍帶棒,聽得人心裡痛快。不僅罵了宗政氏沒大沒小沒規沒矩,還特意提到孩子,讓那兩個女人立即就像被戳透了心窩子一樣,頭也擡不起。
“老太太,您何必爲這點子事動氣?”趙碧凡忍着怒,笑道,“要是人手不合用,從我那邊撥幾個來就好。王雖然不記事了,可王與老太太情同母子,我們當媳婦的,沒有不孝的道理。”
戚老太太瞄着眼笑,活菩薩一樣,心中卻暗罵:要不是恪兒心裡留着情份,你們想在他面前討好賣乖,還有我老婆子的活路嗎?不管,一定死賴在這裡不走,不然恪兒的兩個孩子怎麼辦?誰來保護
她年輕時的性子本來就是敢說敢做的,又出身於底層,拉得下臉來。只因爲脾氣急,愛得罪人,這才禮佛多年,修身養性,現在修煉得綿裡藏針,並不是好相與的。
“本來我就不是正經的老太太,仗着點舊功在這兒作威作福,哪好意思麻煩人?不過是爲了我這一片心,想常常看得見恪兒罷了。我還能活幾年?身邊的人用得順手,就不換了。再說了,你把這彩雲居騰下來給我,老婆子我已經無福消受了,再不敢勞動人。”戚老太太說,心中卻明白,哪裡趙碧凡捨得把這個與主院隔着花園相對的院子給她,還不是慕容恪發了話?
而趙碧凡和宗政彌也從這個信息中得知,慕容恪很看重舊情,這才維持表面上的尊敬。好啊,有怕的纔好。就怕兩個賤人沒有怕的事。
趙碧凡也知道暫時插不進人手,也不硬來,心想反正在這院子裡,早晚要拿捏起來還不容易?只要不鬧到慕容恪那裡,讓他厭煩了她就好。若宗政氏想鬧,她巴不得。
可宗政氏雖然粗野,倒也不傻,發作了一回也就住了嘴。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又說了些閒話,趙碧凡突然問,“聽說老太太身邊帶着個女先生,說書可好聽了,我這好奇着呢,能不能出來一見?”
“是寧山老王的好意,倒和我老婆子的心。有了小芳,最近倒不悶氣了。”戚老夫人微笑着說,這話倒是十分真實的。
自從知道了慕容恪的雙生子到了明鏡,而且可能有危險,老太太把一切都拋諸腦後,打算拼下老命,也保住慕容恪的根。本來就覺得石中玉自己生了孩子,又當爹又當孃的帶到了五歲大,就有於慕容家功,見了本人後相處了兩天,石中玉那直來直去中帶點小狡猾的脾氣,更是得了她的喜愛。
“叫小芳嗎?”趙碧凡道,“聽起來年紀不大。”
“呵呵,這話說得沒理。小芳就算八十歲了,名字可也不會變的。她今年二十五了,慶北人。”戚老太太故意嘆了口氣,“男人是個唱戲的,偏還早早沒了。她身邊也沒個一男半女,流落到咱們明鏡來,在客棧說書爲生,想多存些錢養老傍身,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想想,也真是可憐。大名嘛,叫梅小芳。”
“俗氣死了。”宗政彌也低聲嘟囔,表示不屑石中玉的化名。
趙碧凡也不理會,只道,“慶北啊,是十一皇叔的封地呢。聽說那邊的日子難過,也怪不得她跑出來討生計。現在她人在哪?”
“就在外面,幫着收拾東西呢。”戚老太太道,眼神示意身邊的另一個管事媳婦,閨名叫蘇木的,讓她把石中玉找來。
石中玉正在廊下,表面上整理箱籠,實際上偷聽裡面的人說話。正暗贊戚老夫人上道,不是一味啞忍,聽到要她進去,連忙整理了一下心情。
趙氏和宗政氏狡詐,雖然她的模樣完全不同了,也要小心謹慎,不給她們懷疑的機會。
“草民梅小芳,叩見兩位側妃。”不得已,她行了跪禮。其實倒也沒什麼不舒心的,對待敵人,就得能屈能伸才行,哪能計較這些表面的東西。若她真如以德所說,將來是貴不可言的命格,這兩個女人無福消受,將來倒了黴,也怪不得她了。
“擡頭給本妃瞧瞧。”宗政彌也擺出貴婦範兒來。
石中玉擡頭,正式看到兩個……她們還不配稱爲宿敵,卻像是賴蛤蟆落在腳面上,咬不死人,各應死人。
而她不敢多多注目,趙氏和宗政氏卻把她從頭到腳看得通透。隨後,兩人略一對眼色,都暗鬆了口氣。
慕容恪去了趟太府都,帶回來一對雙生子。看年紀,與自封的那個裕王妃所產之子並不太符合,好像略大了些。這是因爲左左和右右身體素質比一般孩子好,又因爲三歲開始習武,身子要高大些,看起來像六歲了的緣故。
當然,這原因趙碧凡和宗政彌也並不知道。但趙碧凡覺得兩個孩子與慕容恪長得有七分相似,於是暗派了人去太府都打探,如今去的人還沒有回來,王的奶孃就突然回府來住,讓兩個陰險的女人有點坐立不安。
來探望老人家之行,一舉數得。在慕容恪那裡買好,在世人面前裝賢良,還要藉機探探戚老太太的底子和口風。那些丫頭婆子和管事媳婦是早就瞭解的,唯有這個女先生是變數。如今見石中玉面生得很,臉上一個還有個發黃的指印,顯然是幾天前被捏傷了,能證明並沒有戴面具什麼的,頓時就略放下了心。
“這臉……是怎麼回事?”趙氏“溫柔又憐憫”地問。
石中玉低下頭,羞憤的啞聲道,“民女漂泊江湖,又做得開口娛客的營生,若遇到不良之輩,些許小傷難免的。”喵滴,這演技,絕對影后級,這個委屈,這個弱勢。幸好在現代時沒進演藝圈,不然就是觀衆的大幸,全體演藝人員的不幸。包括男演員和女演員。
“可憐價兒的。”戚老太太已年近六十,不僅身子硬朗,腦筋也快,接口接得自然,“小芳你儘管放心,我若去了便罷,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用再拋頭露面的討生活,只侍候我就夠了。”
“我們戚老太太最是憐老惜貧,你可是個有福氣的呢。”宗政氏以扇子掩嘴,假笑。
“今兒我才搬過來,有點累了,改天你們過來,我讓她給你們說一段書,好聽着呢。以前在宮裡時,都沒有聽過。”戚老太太說,滿臉倦意。
這話,一來是送客,二來讓這兩個女人再放寬心。若石中玉真正書說得好,她們就會免去很多不必要的懷疑。雖說此番突然進府是有點奇怪,可爲了兩個寶寶的安全,也只能不得已而爲之。可既然來了,能不被盯上,就不被盯上的好。
趙碧凡和宗政彌也聽戚老太太這麼說,不好再坐着,立即又客套了幾句,起身離開。兩人到了小花園,都停住了腳步,讓丫頭們遠遠跟着,貌似“賞花”,實際上低語起來。
“我就說姐姐太小心了,一個老虔婆,能鬧出什麼動靜來?不過是瞎攪和罷了。她身邊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就連那個女先生,頭兩天我查過,完全沒問題。”宗政彌也道,“你看她長得姿色平庸,一口的慶北口音,聲音還有點沙啞,天生的下九流相。”
“我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頭。”趙碧凡皺眉道。
“姐姐是太擔心了,草木皆兵。”宗政彌也冷哼,“就連你說那兩個小崽子長得像王,我也並不覺得。小孩子,還不都那圓圓團團的樣子?再說了,男孩像母親,要說長相,應該比較像石中玉那個賤人才對吧?”
“總之,我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哪裡就湊巧撿了孩子回來,而且王要把這兩個孩子怎麼處置呢?”趙碧凡仍然不放心,“王這些日子都沒出院子,我們想把那個小崽子除去了事也下不了手,而且聽我的暗線說,王把看護孩子的任務給了輕煙。輕煙那賤婢可能怕出事會受到連累,細心妥帖得很,想動點手腳也不容易。現在戚老虔婆來了,她那雙老眼賊着呢,就算孩子不是正主兒,王要認了乾兒子什麼的,戚老婆子也會當成寶貝,到時候再要做什麼就更難了。”
“左不過兩個屁大的孩子,捻死還不容易?”
“要他們死容易,要瞞過王呢?”趙碧凡瞄了宗政彌也一眼,就像看一個白癡,“除非你也想死,不然就緊盯着彩雲居和主院吧。”
說完,趙氏甩袖就走。宗政氏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朝反方向離開。而她們這邊貌合神離,另一邊的戚氏和石中玉卻心往一塊想,勁往一起使,打發了下人們出去,商量要怎麼把左左和右右弄到彩雲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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