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仲普和姜姨娘計劃算計石中玉的同時,她卻正從“故事會”上回來。一進屋,她突然感覺有點異樣。那是一種直覺,好像她屋裡有人悄悄來過,還放下了東西。
目光四處巡視,她驀然在梳妝檯上發現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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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說是畫冊。
她的西山堂出品的,一本很暢銷的有色畫冊。
她大吃一驚,立即把畫冊塞到枕頭底下,然後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大寒,“今天有人來咱們院子嗎?”今天出門帶的是小寒和小滿,看院子的職責就是大寒和大滿的。
“沒有啊。”大寒連忙迎上來道,“咱們院子的大門一直關着,小姐不是說了,讓咱們沒事不要出去逛,這府裡到處是盯着咱們的眼睛,連小丫頭我也拘着呢。”
“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離開?”
大寒搖搖頭,看石中玉一臉嚴肅,不禁有點緊張,“沒出院門,就到小廚房給小姐做燉口去了。小姐,出了什麼事?”
石中玉又搖了搖頭,沒辦法和大寒直說,難道跟幾個小姑娘討論春宮冊?轉念間,看到大滿走過來,於是把先前的話又問了一遍。
“奴婢一直在廊下納鞋底,要給小姐做雙新鞋子。小姐不是說,腳下的鞋不夠軟和,走時間長了硌腳嗎?因爲趕着做,一直沒離開啊。”大滿也有點驚懼,不知小姐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看兩個丫頭好像犯了錯似的,偏偏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石中玉心念急轉,緩和了臉色笑道,“瞧你們,緊張個什麼勁兒,我不過是問問。”
“小姐,真的沒事?”大寒不太相信。
“也怪我說話語氣不對,主要今天太累了。”石中玉露出疲倦的神色,“我之前說過,筆架要擺在書桌的右前方,約半臂多的距離,這樣寫字時,取筆方便。我臨出門前放好了啊,回來時發現位置變了,所以想知道有沒有進過我房間。”她隨便找了個藉口,有點勉強,看大寒和大滿似乎不完全相信。不過緊急之間,她也只能想到這個說詞了。
“是奴婢去打掃的。”大滿露出慚愧的表情道,“小姐,奴婢下回會注意的。”
看到大滿的神色,石中玉有點過意不去。是她反應太激烈了嗎?但任誰看到一冊不應該出現的畫冊被擺在明面兒上,都會驚到的吧?何況,她根本沒帶這本書到熙海
“不礙事的,本來是我心情不好,有點大驚小怪。你這樣道歉,小姐我不落忍了。”石中玉揮了揮手,“我是真累了,先回屋眯一會兒,別來吵我。還有,誰來也不見,包括我哥。”說完,她就進了屋,還隨手帶上了門。雖說三月中了,但白天歪一會兒,還是會有點冷。
大滿和大寒面面相覷,不知道石中玉這是怎麼了。這位小姐與衆不同,外人看起來,好像端莊文靜,私底下卻是個活潑愛開玩笑的性子,一腦子的主意,又不搭架子,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主人了。尤其大滿,經歷過六小姐之前的沉悶,又被扔到外院擔驚受怕了三年,雖然重回六小姐身邊有點不適應她的變化,但總體來說,更喜歡六小姐現在的樣子。
“我在這兒守着,你去囑咐小丫頭和婆子們,別大聲笑鬧,吵了小姐補眠。”大寒到底沉穩些,對大滿低聲說,又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再去向小寒和小滿打聽一下,小姐今天是不是遇到不高興的事了?”
大滿應了聲,走了。
大寒拿來大滿的針線笸籮,坐在廊下,有一針沒一針的幫着納鞋底。她身負上乘武功,自然耳聰目明,於是聽到房間內有翻書的聲音,不禁納悶:不是累了嗎?怎麼又看起書來了?可是又不好去問,只好靜靜守護在外面。
而房間內的石中玉越翻那本春宮冊,就越是心驚肉跳。
這不是西山堂出版的,因爲原冊是她畫好,再刻版印刷的,這本卻是純手繪,而且比原冊要厚上許多。剛纔她太驚訝了,所以沒有注意到。
書冊的前幾頁,與她的原畫差不多,似乎是臨摹,但筆力剛健,分明是男人的手筆。再往後,石中玉不禁耳熱心跳,臉漲得通紅。因爲……因爲……畫出人物的眉目……
好的春宮冊,連人物的神態也要細細描摹的,她畫的時候,心裡想的是某兩位她喜歡的男女明星。反正隔着時空,也不會對人家造成影響。
可是現在,畫中人變成了……她,還有慕容恪
考慮到慕容恪那筆丹青的名聲,這本加量並變質的畫冊出自誰的手筆,還用說嗎?而且她得承認,這本畫冊的藝術造詣比她高得多,那意境和用筆,構圖和線條都分外優秀。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能從靜態的畫中感受到濃濃的愛意和熱烈的激情,這不是普通畫家能達到的水準。
這本畫冊不是用看的,而是要用心去聆聽。聽那個人在傾述、在訴說、在發脾氣、在溫柔款語、在咬牙切齒、在告訴她,要把這些這些都照着再做一遍。
她嚇壞了,立即跳下牀,四處尋找,總覺得有人藏在附近。她白癡似的看了牀下,又打開能藏人的大櫃子,還繞到屏風後面的淨房去。當然,沒看到任何身影。
她只好又回到牀上,繼續翻看,於是在最後的部分,她彷彿看到自她進裕王府,和慕容恪見面的每一個場景重現……花叢中的巧遇、砸掉御賜的茶具、衝進滿院的大火中、在寶和軒遇襲、在屋頂上無意中初吻、明月山莊的熱烈相擁、被賜婚那天的差點走火、她被發現女兒身……
只是這一幕幕,都只有她一個人,好像作畫人的眼睛一直在畫外,深深的凝視着她。
石中玉落淚了,因爲最後一頁上,全是一個個黑疙瘩,還有憤怒的橫劃豎劃,那是不能書寫的某人那說不出的刻骨相思和無能爲力。
她哭倒,把臉埋在被子裡,怕哽咽出聲。
他來了是不是?可他爲什麼不出現呢?他又是怎麼找到她的?她以爲,有陵王善後,他就會很久也找不到她。慢慢的,她會在他記憶中變淺,然後消失。最終,相忘於江湖。
可她太低估了他的執拗和實力,以及他的聰明和力量,才半年多他就找上門來。只是既然來了,爲什麼不見她?是很生氣嗎?想想也難怪,她欺騙他,冒充男人,在他發現她真實身份的那一天,卻打暈他,跑掉了。而他,是絕不允許別人背叛和反對的。
他說:小玉,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逃不掉的。
她以爲他只是說說,可他做到了。但他不露面……以他的脾氣不可能這樣,就算已經厭惡了她,也會站到她面前,親自把她捏死。難道他並沒有來,而是派人送來的這本畫冊?
大燕和北魏的邊界的局勢還很緊張,他應該抽不出空來。那他……這是什麼意思?要警告她還是要威脅她?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這一次,她不能逃。葉家是她的家,將來要交到哥哥的手上,她無法這時候離開。
而他找到她又能如何?別說她受不了他的三妻四妾,就當只他已經娶了正妃,而那人卻是她的朋友,哥哥的心上人這一點,他們之間就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還來糾纏什麼?
想到這兒,石中玉雙手用力,想把那畫冊撕掉,可是卻用了半天力,也無法下手。於是她只好把畫冊藏到箱底那只有三道鎖的盒子裡。那是哥哥送她的,叫她珍藏心愛之物,可沒想到第一個躺進盒子中的,卻是一冊春宮冊,女主角還是她太丟人了
她像是把自己的心意全藏起來似的,鎖好箱子後都虛脫了,感覺像埋起了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不知何時會爆。
他爲什麼不來?他什麼時候會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倘若見了面,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和行動?他親自送來的畫冊,還是叫別人,比如四大鐵衛什麼的幫的他?以他的身手,趁大寒去小廚房時,晃過大滿是很可能的。如果是別人送的,那人沒看過畫冊吧?天哪
石中玉心中無比糾結,偏偏又不能對任何人說,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折騰到晚上,直到聽到大滿輕輕地敲門聲,問她擺不擺飯時,她這才無精打采的起牀。小滿麻利地進屋,幫她重新梳頭,又換了件衣裳。
大寒對小寒使了個眼色,叫妹妹做事仔細些,因爲她在外面聽了半天,感覺小姐肯定有煩惱的事,所以根本沒睡着過的。如今看小姐心不在焉的,更證實了她的想法。不過陵王殿下把她們姐妹送過來時曾有言,不管小姐信不信任她們,她們以後就是小姐的人,不必再忠於陵王殿下,只爲小姐做事。
陵王殿下是那麼磊落的人,她們絕不是殿下派來的細作,可惜小姐並不瞭解,似乎還有所誤會,連提也沒提過殿下一次。偶爾三少提起時,還有點冷淡。唉,陵王殿下真可憐哪。
石中玉並不知道這兩個頂級保鏢級的丫頭心中所想,只是把這種提心吊膽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奇怪的是,自那本畫冊出現,她的生活中再沒有異常。某人沒有來找她,她身邊也沒再發生怪事。這令她不由得想,難道一切只是出於她的幻想?但打開衣箱底的那隻木盒,眼睜睜看到畫冊好好的放在那兒。
然後她又懷疑自己精神分裂,用簪子紮了自己好幾下,疼得她呲牙咧嘴,證明她沒有幻視。最後她又想到,那本畫冊,是他送來表示了斷的嗎?
很好,這樣也好。可雖說這麼說,爲什麼又會期待和心疼呢?或者,他是想折磨她,懲罰她離開他的過錯。如果是這樣,她乾脆什麼也不管了。
他愛來便來,不愛來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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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感謝錦衣夜行蒙面墨鏡人打賞的財神錢罐,昨天忘記說了。順便說一句,這名字好有個性啊。
大家猜恪恪爲毛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