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的襄陽軍民在這種天氣裡一個個帶着醺醺之意,在風雨聲中酣然入睡,城頭巡邏的士兵們也難得休閒,一隊隊縮在城樓下的營房裡躲避風雨,抱着兵刃打瞌睡。
西北角最寬的一處河道對岸,黑壓壓的人影輕悄悄的接近了護城河,這是石越的一萬始平精銳,他們每五人扛着一隻竹筏,悄無聲息的來到護城河邊,在無聲的命令下達之後,數千只竹筏紛紛下水,綿延三四里的河面上瞬間密密麻麻的遍佈竹筏,每筏五人,悄無聲息的朝西北角和護城河相連的內湖快速行去。
襄陽西南角和護城河相連有一處天然湖泊,經人工挖掘擴大之後,用來作爲襄陽.水軍的停泊港灣,一百多艘大小船隻便停泊在那裡,他們負責襄陽日常的護城河巡防任務,同時也負責沿漢水遡遊的左近偵查防禦任務。
水軍將領張同今夜喝的伶仃大醉,刺史大人心情高興,屬下們自然也跟着高興,從將軍府回來之後,風雨驟起,兵船不宜外出;加之張同早已喝的迷迷瞪瞪,腦子都不大清醒了,只是大着舌頭吩咐道:“給我小心……謹慎,待雨停後……須得照常巡邏。”
說罷便一頭紮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士兵們副將校尉們今日也得了酒食,個個喝的頭重腳輕,同樣大着舌頭應諾,緊跟着張同之後一個個橫七豎八的倒在營房和船艙裡放鬆心情,呼呼大睡。
暮春驟雨、醇酒美食、加之心情放鬆,這一覺睡得香甜如蜜,不僅是水軍,整個襄陽城都跟中了邪一般,睡得死一般的沉寂。
黑壓壓的竹排大軍悄無聲息的在風雨聲的掩護下到達水軍駐地,一百多艘戰船整整齊齊停泊在岸邊,竹排如蝗蟲般蜂擁而上,二十餘隻竹排圍上一艘艦船,一根根抓索拋上甲板邊緣,數十條黑影迅速登上船頭,黑夜裡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在風雨中傳了出去,將祥和靜謐的雨夜氛圍破壞殆盡。
隨着這聲嘶叫,四下裡喊殺聲如驚雷般爆起,石越的一萬精兵舉起雪亮的彎刀對着正在睡夢中驚醒的水軍士兵進行毫不留情的殺戮,襄陽.水軍只有三千人,每船大船不過百名士兵,小船甚至只有十幾名士兵,在數量倍於自己的敵人的進攻下倉促應戰,酒酣耳熱的腦袋尚未明白怎麼一回事,便被彎刀砍下,飛旋着落入湖水中。
這是一次單方面的屠殺,一萬秦兵甚至只有百餘名傷者,陣亡的一個沒有,盞茶之內,晉兵水軍只來得及發出預警的響箭數只,便被秦兵以雷霆萬鈞之勢盡數殲滅。
三千士兵大部分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身首異處,屍體被踹入河中,將湖水染的鮮紅;張同被親兵搖醒,匆忙穿上甲冑提着長槍奔出營房,但見面前密密麻麻的秦兵一聲不吭的朝他衝殺過來,張同大駭轉身便往西城門跑,那領頭的秦軍將領一揮手道:“放箭!”
數百隻羽箭破空而至,將逃跑的張同和數十名親衛盡數釘在地上。
“魯校尉,率四千士兵將戰船開回對岸,稟告大將軍,請他速速派大軍渡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越快越好。”石越森然下令。
“遵命。”魯校尉呼喝連聲,帶着四千名士兵迅速登船,開動戰船往對岸駛去。
“其餘爾等,跟隨我迅速攻擊敵軍外城,趁着敵軍尚未反應過來,給我拿下外城西門。”石越大聲道,他的心情萬分激動,今日一戰完全按照他的所思所想在進行,老天庇佑下了這麼一場暴雨讓他的計策更爲順利的進行,從今日起,誰也再不敢小瞧他石越了。
石越壓抑住心中的激動,臉上神色不動,舉刀朝西門一指補上一句道:“今日之戰是咱們始平精銳立功的好機會,誰先登上城頭,賞錢十萬,良田十畝,封校尉之職。給老子衝。”
本來已經殺人殺的興奮之極的秦兵,在石越的言語刺激下嗷嗷叫着朝不遠處的外城攻去。
水軍報警的響箭聲驚動了守城的官兵,但是風雨中聽得不真切,一片漆黑中看又看不見,守城門的校尉迷迷糊糊中下令派十人小隊前去水軍駐地看看。
這一個致命的愚蠢的錯誤,斷送了晉兵依城而守的機會,城門剛一打開,十人小隊在風雨中睜不開的眼睛裡便看到了令人膽寒心碎的景象:黑壓壓的不知有多少的秦兵正朝他們撲來,他們急忙轉身便跑,同時高聲朝城頭大喊:“敵襲,秦兵來襲,快關城門,快關城門。”
城頭上的士兵此時也看到了黑壓壓一票秦兵緊追着那十人小隊往城門狂奔,於是趕緊手忙腳亂的關城門,同時大聲呼喝傳令弓箭手趕緊上城防守。
石越眼見城門緩緩合攏,最後一名晉兵士兵即將鑽進城門,焦急之下,他大喝一聲將手中彎刀奮力擲出,那彎刀準確的刺進那名晉兵士兵的後背,那士兵撲地倒下,卡在城門之間,正好阻擋住城門合攏的最後一刻。
關城門的士兵奮力推,推門,但是屍體卡住如何合的攏,只得將城門再次拉開,想將屍體拉出;只這麼一耽擱,這扇城門便再也無關閉的機會了,秦兵們迅速衝上來,城門被惡狠狠的撞得洞開,關城門的數十名士兵逃跑不及幾息間便被亂刀分屍。
守衛西門的兩千士兵如何是這六千秦兵的對手,若是據城而守便是十倍敵人也不懼,但是城門洞開,等待他們的命運便是屠戮,晉兵士兵們一面發出響箭預警,一面奮力抵抗且戰且退。
大雨終於停息,尖利的響箭的嘯叫聲驚醒了整座襄陽城,四城響箭迭起,報警聲絡繹不絕,朱序一個激靈從牀上爬起來,剛剛將盔甲穿好,便聽院外親衛腳步急促,邊跑邊喊道:“朱將軍何在?朱將軍何在?”
朱序趕忙出門,大喝道:“出了什麼事了?”
那親衛急速道:“將軍,大事不好,外城西門爲秦兵所破。”
“什麼?西門?水軍爲何不抵抗不報警?秦人哪來的渡河戰船。”朱序目眥盡裂。
“稟報將軍,敵軍奸猾,趁雨夜乘竹筏來攻,我水軍三千人已經……已經……”那親兵囁嚅道。
“快說。”朱序爆喝道,一面快速往外走。
“水軍三千人全軍覆沒,一百多艘大小戰船被秦兵所獲。”
“啊……”朱序頭暈眼花,差點沒一頭栽倒,戰船盡失,意味着將會偶大批的秦兵源源不斷的渡過自己賴以防守的最大屏障護城河,看來外城是保不住了。
朱序沉思片刻,大聲道:“傳我命令,全軍放棄外城退守中城,緊閉城門,弓箭手,牀弩、雷霆營全部上城,準備痛擊秦賊的進攻。”
“遵命。”那親衛快速飛奔而去。
朱序心痛如絞,自己的輕敵大意,終釀成今日之禍,外城一失,最大的屏障盡去,襄陽危矣;好在中城城牆高大寬闊甚似外城,原本襄陽的堅城深河,所謂堅城一說便是指的是這中城城牆,中城城牆經過十餘年的經營加固已經達三丈高,四丈寬,矗立在哪裡便如一座連綿不斷的大山一般,憑着這道堅固城牆,秦人想拿下怕是沒那麼容易。
朱序定定神,縱身上馬,直朝中城城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