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蕭雪尋點上一盞油燈輕輕放在司空御痕牀頭,在他身邊坐下來,纖纖玉手覆上他的額頭,還好已經不燙了,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蕭雪尋鬆了一口氣,心裡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但是還有一塊更大的石頭梗在她的心頭——瑞兒。
“御痕,我該怎麼辦呢?”蕭雪尋喃喃道,秀美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瑞兒是她的愛子,她不可能放任居白笑將他捉走。
一個大膽的念頭悄悄出現在蕭雪尋心頭:去找居白笑,求他放了瑞兒。這個念頭的出現嚇了蕭雪尋一跳,不過她很快說服了自己,要救瑞兒就只有這一條路,何況過去居白笑與自己也算是有些淵源……
沉睡中的司空御痕並不知道蕭雪尋心中所想,那世間罕有俊美臉龐上是清醒時少見的平靜。
蕭雪尋伸手握住司空御痕的手,靜靜地握了一會兒,然後毅然決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向夜色中走去。
夜靜悄悄的,有的院落燈火通明,有的靜謐得像沉寂着一頭怪獸。
蕭雪尋輕手輕腳地避開巡邏的守衛,溜進馬廄,雪白的乘風見到蕭雪尋走進來,興奮地打了個響鼻。
“噓——乘風,你帶我去救瑞兒好嗎?”蕭雪尋撫摸着乘風的鬃毛,喃喃說道。
乘風好似聽懂了她的話,點點頭,前蹄輕輕地刨動柵欄。
夜色濃郁,白日裡的青山彷彿被潑了墨,乘風在山間小路上疾馳,馬背上的姑娘青絲飛揚,心中焦急萬分,擂鼓似的心跳在靜謐的夜裡附和着“噠噠”的馬蹄聲,分外清脆。
居白笑在牀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看向房間的另一側,那嬌嫩的小娃兒早已甜甜的睡熟了,他睡覺的時候像極了他媽媽,天真無邪的睡顏,任誰看了都想要去保護。
月光悽悽切切地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居白笑心中煩亂,便披了衣服推門出去,院子裡涼涼的,安靜的很。
突然居白笑心神一動,有馬蹄聲似乎從遠方響起,越來越近。
就着月光,蕭雪尋遠遠地看到有一人站在院落中,心中暗暗緊張起來,轉瞬幾息,乘風已經帶她到了院落門口。
是她。
居白笑看着馬背上的女子,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溫柔情緒緩緩流淌,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雪尋下了馬,看着眼前這個曾經朝夕相處的男人,如今卻是綁架她女兒的兇手,一時間感慨萬千,在路上她想了好多問題要問他,可是他就在眼前了,腦子裡卻空白一片。
二人相顧無言,沉默了半晌。
“師兄。”
蕭雪尋紅脣輕啓,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居白笑身子一震,倉皇應對道:“蕭師妹,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師兄,我……我想要,接走瑞兒。”蕭雪尋開口道,聲音裡滿滿都是急切。
她是來找瑞兒的,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女兒。居白笑的心漸漸冷了下來,收斂了眼神中的熾熱,轉身進屋去了。
蕭雪尋上前一步,剛要出聲挽留,居白笑冷冷的聲音傳來:“那便進來吧。”
瑞兒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牀的最內側,爹和娘都不在,讓他睡覺都沒有安全感。
“瑞兒。”蕭雪尋撲到牀邊,右手顫抖着撫上瑞兒熟睡的臉龐,熟悉的觸感一下子擊中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部位,淚水一下子盈滿了眼眶,順着絕美的臉龐滑落下來。
“放心吧她沒事,爲何你一人來的,他司空御痕便放心?”居白笑心中微動,相君莫至今沒有消息,不知道是否得手,現在蕭雪尋又獨身一人來找他,便試探地問蕭雪尋道。
蕭雪尋擦去眼淚,神情黯然,說道:“前幾天出了點事情,御痕不小心受了傷,且將養着呢。”
司空御痕沒死?也就是說相君莫失敗了?居白笑心中暗罵了一聲“廢物”。對蕭雪尋說道:“蕭師妹很久不見了,不知道對於用毒的理解有沒有長進,今天你既然想帶瑞兒走,咱們不妨打個賭,你說如何?”
“怎麼賭?”蕭雪尋銀牙輕咬,緊張地問道。
“我來下毒你來解,若成功解毒,你便帶走瑞兒,若失敗了,蕭師妹也別走了吧。”
蕭雪尋聽罷,漸漸有絕望的陰霾籠罩心頭,居白笑用毒的手法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倍,這個賭,怕是要輸了。
“好。”蕭雪尋咬碎了一口銀牙,即使有一絲希望,她也要救瑞兒,哪怕將自己也搭進去。
居白笑不帶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院子裡養的幾隻兔子,隨意拎起一隻施了一針,兔子立刻昏厥了過去,白色的皮毛漸漸發黑。
“喏,”居白笑將兔子扔到蕭雪尋眼前,“那邊的材料隨便用。”說完便坐下來閉目養神,其實心中早已波濤洶涌。
蕭雪尋接了兔子,立刻衝到貯放草藥的櫃子前,絞盡腦汁思索着與兔子症狀對應的藥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蕭雪尋急得滿頭大汗,如果再不快一點,她就要和瑞兒永遠的就在這裡了,她捨不得司空御痕,更捨不得讓瑞兒失去父親。
有了!
突然蕭雪尋眸中精光一閃,玉手輕揚,幾株草藥便被扔進了藥碾中,蕭雪尋將它們碾成糊狀,又倒入些許紫金水,浸了銀針,便輕輕刺向兔子的背部。
一定要解毒啊。蕭雪尋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緊張地看着一動不動的兔子。
居白笑聞聲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麼快就找到解藥了嗎,不愧是他的小師妹,而後又閉上了眼睛,彷彿世界與他無關。
蕭雪尋一動不動地盯着桌上的兔子,突然兔子的後腿抖了一下,繼而黑色緩緩褪去,幾息過後,兔子已經又活蹦亂跳的了。
“師兄……”蕭雪尋捂着小嘴,大大的眼睛裡忽閃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瑞兒有救了,他們三人很快就要團聚了。
居白笑並不看她,淡淡地開口道:“走吧。”
蕭雪尋聞言,急忙衝到牀邊,輕輕地抱起還在睡夢中的瑞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跨出門檻的那一瞬,蕭雪尋回頭看了居白笑一眼,居白笑沒有看她,只是點了點頭。
蕭雪尋出了門,便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