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動作無疑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摸出一張神主牌位,哪怕他們中很多人都看不見上面刻得什麼,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猜到上面必定是“龍林遠”三字。
龍林遠被自己叔父龍宗正從家主之位上趕下這件事,歷來都是龍家近十八年來無人敢公然提起的忌諱,尤其是當龍宗正在龍家的地位越來越牢固,並擔任了慶天城城主之後,此事便算是徹底被人們刻意遺忘到角落去了。
如今,龍家祠堂正廳的神主龕位上,擺放着十七張牌位,上面刻着的乃是龍家紮根慶天城之後的歷代家主姓名,總共十七位,算到龍辰這一代,已經是慶天龍家第十九代人。
在位於最下方一層,最右側的一個牌位上,刻着龍宗詢三字,爲龍家第十七代家主,這個牌位乃是龍林遠當年親自放上去的,當時的龍林遠,剛剛繼任第十八代家主之位。
時過境遷,光陰流逝,龍林遠已經離世,可曾身爲第十八代家主的他,在死後長達十年的時間,卻是一直未有神主牌位放回龍家宗祠,更不用說擺在這歷代家主的神龕之上。
而今天,作爲龍林遠的兒子,龍辰便要親手完成這一切。
在千餘名龍家成員的目光聚焦之下,龍辰昂首踏入了祠堂正廳,朝着家主神龕走去。
龍宗正雙目霍然冒出一道凌厲寒芒,眉頭一皺,猛地踏出三步直接擋在了龍辰身前,盯着龍辰道:“你不要太過分。”
龍辰止住腳步,同樣盯着龍宗正,勾嘴笑道:“我過分?”
“你應當知道,你爹早已不是龍家家主,你要將他神主牌位迴歸宗祠,我不阻攔你,但,絕對不可能放入家主神龕!”
說着,龍宗正伸手指着左側的偏廳,半步不讓,神情凌肅道:“家主嫡系一脈,死後其神主牌位都入宗祠偏廳收納供奉,這,是龍家的規矩!”
龍宗正奪去侄兒的家主之位,本就不是一件光彩之事,爾後也一直以第十八代家主自稱,若是讓龍辰把龍林遠的神主牌位放入家主神龕上,這無代表着第十八代家主已逝,那他如今又算是什麼?
“規矩?”
龍辰冷笑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龍家的規矩?龍家家主之位,歷代傳於長子,如果長子沒有男丁後人的情況下早逝,就由其兄來繼位;如果任家主之位者昏庸無能,致龍家於困境時,就由族內的成員以投票決定其是否繼續擔任家主,當年我爹被你避離龍家時,龍家是否有進行過票選定奪?你以叔伯長輩身份,逼迫晚輩讓出家主之位,僅是這一點,你就早已壞了龍家的規矩,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談規矩?你方纔所謂的過分,究竟是誰過分,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
龍辰的話音不大,可字字說的鏗鏘有力,就像一支支鐵箭般射入了祠堂外衆人耳中。
與龍辰不過一步距離的龍宗正,雙目眯成了一條縫,好似發光的薄薄劍刃一般,而他藏於袖中的雙手,在龍辰話音落下後便已握成拳狀,手背上青筋畢露。
祠堂內外,一片死寂。
兩人就這般靜靜的站在祠堂正廳內,雙目對視,一語不發,空氣在這瞬間好似凝固起來了一般。
這種時候,無論是龍富仁,還是龍庭清,都不敢隨意插話,因爲兩人都很清楚,不管現在說什麼都極有可能會成爲龍宗正發泄的一個目標。
約十秒之後,龍宗正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了一下,鬆開了袖內握着的雙拳,望着龍辰淡淡的問道:“你一定要這麼做?”
龍辰毫不退讓的回道:“這是我該做的事,當然要做。”
龍宗正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笑意,又問道:“如果我偏不讓,你又能如何?”
龍辰並未說話,回答龍宗正的,是在其身旁霍然浮現而出的禁典。
龍宗正瞳孔忽的一縮,臉色變了變,他卻是沒想到龍辰竟然如此之堅決,這擺明了,若是不讓步,今日他便會死在這裡。
只是,龍辰這麼做,無疑徹底惹怒了龍宗正。
“哈哈哈”
龍宗正突然大笑了起來,一臉張狂之色,無比戲謔的望着龍辰,怒道:“你以爲你殺了我,今天有能力離開這座獅首山?!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你不過區區初階尊級玄者,與你隨行而來的那兩人實力甚至比你還低,就這麼三人,便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大放厥詞,你莫非是腦子壞掉了不成?!”
龍辰掃了滿臉怒容的龍宗正一眼,冷笑道:“你敢殺我麼?”
“我的確不敢殺你,若殺了你,我會有很大的麻煩。”
龍宗正仰頭俯視着龍辰,目中帶着一絲憐憫,道:“可是,你應當知道,我如果抓了你,再廢了你的脈絡,在你求死不得的情況下,你以爲樊家還會出兵麼?樊京雲肯爲你丟掉十席和右相,自然肯爲你一條命付出一些能讓我龍家獲利,樊家大損的代價。”
龍辰根本不爲龍宗正的話所動,一臉平靜的說道:“你不可能抓的了我。”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龍宗正鎖眉問道,他心裡一下子有些不安了起來,在他完全撕破了
脅之下,龍辰竟然一點也沒有膽怯和慌亂,依然鎮果說這不是裝腔作勢,那麼,便是龍辰此行過來,還有別的準備。
這時,祠堂外臨近出口的部分龍家成員忽然竊竊私語了起來,接着人羣變得有些騷動喧譁,似乎出現了什麼事情,龍宗正心中一緊,當即望向龍庭清,道:“庭清!出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我……”
龍富仁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不如讓他出去看,可是被龍宗正橫眉冷視了一眼,當下閉上了嘴,雖然在龍家宅院裡時他敢當着龍辰的面出言威脅,可在這個面積不大的祠堂正廳裡面,他身邊連半個可以依仗的都沒有,自然又生出了怯意,尤其,如今龍辰與龍宗正之間爭鋒相對,萬一真動起手來,他哪裡能逃得了?
龍庭清當即走出了祠堂,沒一會兒便回來了,朝龍宗正稟告道:“父親,山下,來了三個陌生人,孩兒不知道是誰,但……”
說到這裡,龍庭清停了下來,面色有些難堪,龍宗正當即怒道:“但什麼但?快講!”
龍庭清埋着頭道:“山下三百名高階君級玄者,外加父親三名初階尊級玄者貼身護衛,都已退到了山腳五百米外。”
“什麼?!”
龍宗正猛地瞪大雙眼喝道,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臉色變的漲紅,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畢竟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號令那三百高階君級玄者和三位初階尊級玄者?!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龍宗正很快便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雙目忽的有些失神,接着竟是忘了本該要做的事情,直接走出了祠堂,來到了宗祠外。
見龍宗正走了,龍富仁自然是立馬跟了上去,卻是看都不敢看龍辰一眼。
龍庭清眼神複雜的看了看龍辰,轉身走出了正廳,他知道,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龍辰要做的事情,父親也毫無辦法,而他,更是不可能。
這時,原本候在外面準備祭祖的龍家成員都相繼涌出了祠堂,跑去外面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祠堂正廳內也一下子安靜了起來,只剩下龍辰一人。
神龕之上,十七張歷代家主的黑色神主牌位靜靜的屹立着,彷彿在注視着龍辰一般。
“爹,我知道,您一直想着能夠堂堂正正的重新回到龍家,重新坐上家主之位,因爲,這是您身爲人子必須去做的事情,哪怕是忍辱偷生,哪怕是被人視作廢物,哪怕被世人稱爲愚蠢,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不認同您,可我認同您,您辦不到的事情,今天,我來幫您完成,龍宗正阻止不了我,龍家也沒有人能阻止我,我是堂堂正正來的慶天城,堂堂正正入的龍家宅院,娘和妹妹過得很好,我也一直好好活着,以後,將來,都會好好活着,而現在,我便幫您完成您最後一個願望。”
龍辰走到神龕前,雙手捧着龍林遠的神主牌位,輕輕放在了挨着龍宗詢神主牌位的右側。
做完這一切,龍辰後退了三步,“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落地有聲。
這,是十六年來,龍辰第一次跪下!
宗祠外,望着山腳突然出現的三人,龍宗正緊咬着牙,臉色一片鐵青。
皇甫嘯,相晉,濮陽牧,三位高階尊級玄者,皆是手持玄宗殿金牌。
無人可攔,無人敢攔!
哪怕獅首山天上地下千軍萬馬。
在一片喧雜的議論聲中,龍辰從祠堂內走了出來,龍家千名成員紛紛將注意力轉回到了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身上,目光皆是一片複雜之色,沒有人會想到,曾經被龍宗正逼離龍家的十八代家主龍林遠,在十八年之後,其子龍辰,竟是能召集到代表着三大金牌持有人家族的三位高階尊級玄者,而且還出動了玄宗殿金牌,將龍宗正給逼到這種不得不讓龍林遠的神主牌位放於正廳神龕的地步,這無是在無形中狠狠扇了龍宗正一耳光。
龍辰走出祠堂,來到了大門之外,盯着面色煞白的龍富仁,勾嘴冷笑道:“十三年前,你在我爹和孃的面前,做了一些事,而今天,我便在龍家上上下下千人面前,把它還給你,你放心,你當年用了自己多大的力氣,我今天,便用我自己多大的力氣。”
聽到此話,龍富仁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慌亂之下扭頭四處尋找着他請來的尊級玄者,可很明顯,那人早已在濮陽人三人出現時,便已經跑掉了。
龍富仁當年用了他全部的力氣,一腳狠狠踹向龍辰的胸口。
龍辰,自然也要用全部的力氣!
這一刻,沒有人阻止龍辰,這或許是他十六年來做的最不理智的一件事,可卻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龍辰眸中劃過一抹冷光,幾個箭步踏到龍富仁身前,一腳踩在了龍富仁的胸口。
“咔嚓”
應聲骨碎,龍富仁噴出一口血,當場身亡。
在千名龍家成員一片驚悸震驚的目光中,龍辰收回了腳,目光平靜的環視了衆人一眼。
四周霍然靜了下來,只聽見風聲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