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那人瘋癲狀況依舊不見好轉,每日不是蹲在洞口叨唸,就是發瘋似的大聲叫嚷。再過了幾日,那人時不時的又開始手舞足蹈起來,舞蹈之中卻又夾雜了不少武功進去。他武功本就十分厲害,這時又學會了火雲神掌,這一舞之下,威力可想而知,島上的物事不是被他打斷打折,就是被其掌力擊成粉碎。柳靖陽見到這種場景,心中便漸漸有些害怕了起來,只怕說不定他哪天就會突然攻擊自己。因此每日裡都是離他遠遠的,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房門也是要提前鎖死。
如此又過了幾日,那人瘋癲得狀況不僅不見好轉,反而越發厲害了起來,竟然經常將目光停留在了柳靖陽的身上,柳靖陽從他的目光中已然能夠隱隱感覺到幾絲殺意。這一日晚間,柳靖陽再也無法入睡,心中暗自思忖:這人的瘋癲病只怕很快就要病入膏肓了,我若再繼續留在這個島上,定然會遭他毒手,爲今之計,也只能棄他不顧,自個想辦法離開這個小島了。可這島上唯一的木船,在上島之時就已經被那人給鑿沉了,我卻要如何才能離開這個小島呢。這一晚,一直想到了天明時分,卻依舊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來。
翌日午後,閒着無事,只好又獨自在小島上亂轉。走着走着,忽然之間竟發現前方的樹林之中有許多被那人發狂時打斷的樹枝,他心中登時一喜,暗道:“我正愁想不到辦法離開這裡呢,如今有了這些樹枝,我若是能夠將其全部捆綁在一起,不就可以作成一條木筏了,有了這條木筏,還愁不能離開這個小島麼。”想到這裡,當下便將樹枝一根一根的拖到了小島的出口處,之後又蒐集了一些樹藤,將其全部絞成粗大的繩子,然後便用新做的繩子把樹枝一根一根的捆綁起來。他年紀既小,又不會絲毫武功,這個木筏紮了整整三天時間,這才勉強紮好。
紮好木筏之後,他又去採集了許多果子和清水,以備路上之需,一些準備完畢,已是第三日的晚上了。爲了紮好這個木筏,柳靖陽雖然已經累了幾日,不過一想到明日就可以離開這個小島,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歡喜。這一晚因爲太過興奮,他睡得反倒並不塌實,直到後半夜才終於睡着了過去。翌日醒來之時,發現天色早已大亮了,於是趕緊拿了行禮,往小島的出口走去。到了出海口處,剛把木筏推進海里,卻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道:“小子,你是想要離開這裡麼。”柳靖陽識得是那人的聲音,立時嚇了好大一跳,心道:“他不是已經瘋癲了麼,怎麼竟突然到這裡來了。”
回過頭去看時,但見那人目露兇光,正惡狠狠的盯着自己,於是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那人道:“你還沒有拜我爲師呢,如何就想離開這裡。”柳靖陽道:“你都瘋癲成這樣了,怎麼還能做我的師父,我可不想像你一樣也瘋癲的。”那人聽他說自己已經瘋癲了,呸了一聲,道:“胡說,誰說我瘋癲了,我現在正常得很。”柳靖陽見他這說話時,神情鎮定,似乎甚是清醒,心中倒是吃了一驚,尋思:按說這個時候他早該病入膏肓了纔對,怎麼反而倒清醒過來了。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懷疑,於是說道:“你要是當真沒有瘋癲,那你倒給我說說,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那人聽到名字二字,忽然噫的叫了一聲,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麼……,怎麼……怎麼我還真的不記得了……”柳靖陽聽他這話一出口,便知道他的瘋癲依舊並未好轉,嘿的笑了一聲,說道:“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又如何能做我師父,你還是先回去把自己的名字想起來了再來找我吧。”那人聽柳靖陽說了這話,雙手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口中又不住叨唸起來,反覆說道:“我的名字叫什麼,我的名字叫什麼……。”柳靖陽見他此時的目光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趕緊就往木筏上跳了下去,可就在雙足剛剛離地之時,那人卻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說道:“你不能走沒,我不許你走。”
柳靖陽只道把他給問瘋了之後,自己就可以成功脫身,卻沒有想到此人即便了瘋癲了,卻仍然還是不肯放過自己。眼看着那木筏就要被海水捲走,要是自己再不跳上去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跳上木筏了,這時也管不得那麼多,只能用力將那人推開。可那人抓在他肩頭的雙手就像生了鉤一般,無論他如何用力,都始終無法掙脫得了。那人道:“想從我手裡逃走,你現在可還沒那本事。”說着,竟一把將柳靖陽給提了起來。柳靖陽叫道:“你這個大瘋子,想要做什麼,趕緊放開我。”那人卻根本就不理他,提着他身體就往島內走去。柳靖陽心中大急,但除了雙手亂舞之外,卻也無計可施。
慌亂之間,忽然想起此人神志已然不清,要是能夠想辦法再將他弄得瘋癲起來,說不定自己便可以脫身的,於是說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你要是肯放我下來,我就把你的名字告訴你。”那人聽到這話,果然雙足立時就停了下來,問道:“我的名字叫什麼,你趕快告訴我。”柳靖陽道:“你這樣把我舉在半空中,我說話很不方便,你先把我放下來了再說。”那人聽了這話,雖然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將柳靖陽給放了下來。然而柳靖陽牙根就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一時之間卻又如何說得出來,那人見他遲遲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催促着問道:“我到底叫什麼名字,你倒是快些說啊。”
柳靖陽無奈之下,只好自己胡亂給他編造一個名字了,因見周圍都是石頭,便開口說道:“你姓石。”那人道:“我姓石麼,怎麼我沒有一點印象啊。”柳靖陽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當然會沒有印象的。”那人想了片刻,眼神中一片茫然,隔了一會又問道:“那我又叫什麼。”柳靖陽方纔因見四周到處石頭,才以石爲姓,說他姓石,但叫什麼名字,卻還並未想好,這時見他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心道:“此人現在雖然神智不清,但卻遠沒達到瘋癲的程度,我要是隨便說個啊貓啊狗的名字,他肯定是不會相信,須得想個好一點的名字才行。”
那人見他說了自己姓石後,竟又不再開口說話了,神色更加着急起來,叫道:“小子,我在問你話呢,你有發什麼呆啊。”柳靖陽這時心中也是十分的着急,可越是着急,卻越是想不出好的名字來。無奈之下,只好去回想自己以前曾經讀過的文章,想從文章中找到一個合適的名字出來。有了這個想法,腦海中一下便記起了先生離世前最後給自己講的文章《大學》,那《大學》的第一句便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於是當即說道:“你的名字嘛,叫德明。”他將“在明明德”中的“明德”二字取了出來,卻又怕用得太明顯了,因此將“明德”二字調換了順序,變成了“德明”。
那人聽到德明二字,將石字連在一起唸了起來,一連唸了好幾遍,說道:“這個名字讀起來,怎麼有種怪怪的感覺,我當真叫作石德明麼。”柳靖陽心道:“常人取名字,那都是要先排八字,再經過占卜演算,最後才能確定下來,我就這麼隨便編出來的名字,不怪那纔不正常呢。”心中雖是如此想,嘴上卻不能說出來,只好說道:“是你自己把名字忘記太久了,所以突然聽到後纔會有些怪怪的感覺,等多聽幾次,自然就習慣了。”那人沉思了一下,又反覆將石德明三字唸了幾遍,臉上竟露出了幾絲笑容,說道:“多念幾遍,好像真的感覺順耳多了。”
柳靖陽心頭暗暗好笑,尋思:就算是再奇怪的名字,唸的次數多了,也自然會覺得順耳的。正暗自偷笑呢,忽然間卻猛覺肩頭一疼,那人竟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頭,柳靖陽見他眼神有些不對,心中大驚,問道:“你要做什麼。”那人道:“小子,你偷偷壞笑什麼,莫不是想用假名字來哄騙於我。”柳靖陽心中大叫一聲不好,暗道:“這下糟了,都怪自己方纔太過得意忘形,竟將笑容露在了臉上,如今已然被他看到,卻該如何是好。”那人見他不答,又厲聲問道:“我到底叫什麼名字,你趕快告訴我。”柳靖陽道:“你的名字叫石德明,我不是都告訴你了麼。”
那人道:“胡說,這根本就不是我的名字,定是你胡亂編撰的。”柳靖陽道:“這真的是你的名字,我爲什麼要胡亂編撰。”那人不住的搖頭,大聲喝道:“你休想騙我,我纔不叫石德明,今日你若是不把我的真名給說出來,信不信我立即就弄死了你。”說着,雙手使勁在柳靖陽的肩頭一捏,柳靖陽只覺一陣劇痛襲來,感覺那人手指都要嵌入到自己肉裡了一般,疼得立時就大叫了起來。那人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柳靖陽道:“我不是都已經對你說了麼。”那人道:“你還想繼續騙我是不是,好,讓我先捏斷你的幾跟骨頭再說。”說完,手上力道又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