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辛的青年道:“正是因爲虞大人你的身份乃是宋朝的使臣,所以才更加不能隨意被人欺凌的。”虞允文道:“可如今虞某已然身在金朝,萬事均由不得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相機而行了。”那姓辛的青年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大人心意已決,那在下也不再多做阻攔,不過還請大人准許在下與你一道同行,這樣的話,路上能多一個人照應,也那是好的。”虞允文聽了這話,卻立即搖了搖頭,說道:“不成,虞某此翻奉召前去覲見金國皇帝,乃是奉了皇命,不得不爲之,可你稼軒老弟與此事卻是毫無關聯,虞某又如何能拉你進來趟這趟渾水。”
那姓辛的青年道:“在下並非想要與大人一起去趟這趟渾水,在下只是擔心大人會受人欺負而已,只要能見到大人平安進到中都城裡,在下便會即刻隱退的。”虞允文卻還是搖了搖頭,道:“稼軒老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很是英雄了得,不過在這金國之地,單憑你一個人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保護得了我的,若想讓虞某平安無事,除非這位……”說到這位兩字,將目光一下向柳靖陽瞧了過來。柳靖陽此次前來本就是想要投奔虞允文的,可偏生虞允文竟然沒有將他給認出來,他心中還在爲找不到合適的藉口而發愁呢,這時突然聽得虞允文說了這話,當即便道:“在下此次想要前往的地方正好也是中都,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便是。”
虞允文聽了這話,臉色卻是有些吃驚,說道:“好漢不必當真,虞某剛纔的話不過就是隨口說說而已。”柳靖陽道:“說都說了,大人又何必改口,似大人這般人物,應當不會說話不算數的吧。”虞允文沒有想到柳靖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神色微微怔了一下,說道:“並非是虞某說話不算數,只是好漢方纔已然幫過虞某一次了,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虞某對好漢半點恩惠也無,又豈敢再次煩勞於好漢。”柳靖陽道:“大人若是覺得心中對在下有所虧欠,那也很好解決,大人只需即可給在下襬上一桌酒菜,讓在下好好的吃上一頓即可。”
虞允文聽了這話,又是一怔,道:“好漢只需一桌酒菜便滿足了嗎,這個條件可容易滿足得很啊。”柳靖陽道:“對大人來說的確是很容易解決,不過對於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來說,可就並不是件容易之事了,不瞞大人,在下今天連早飯都還沒有吃呢。”虞允文一聽這話,當即將店小二叫了出來,說道:“即刻給這位好漢備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來。”那小二叫了一聲好,便進到廚房裡去準備酒菜了,沒過多大工夫,一大桌子菜餚就備齊了。柳靖陽早已餓得不行,這時也不管吃飯的姿勢難不難看,拿起筷子就是一陣狼吞虎嚥,不過片刻之間,就將一大桌子的菜給吃了大半。
一旁觀看那些兵士見他吃飯的樣子渾似惡鬼投胎一般,想要出聲譏笑,可人人心中對他又都心存畏懼,因此均是不敢出聲。柳靖陽又吃了一會,實在是吃不下了,這才終於停了下來,連叫了幾聲好飽,說道:“飯已吃過了,在下這就護送大人上路。”說了這話,起身便走。虞允文這時卻並未再行阻攔了,帶上隨從當即也啓程出發,那領頭的軍官見柳靖陽伴在左右,心中就算再有怨恨,也不敢發泄出來,反倒是一路上不停的說話賠笑。而那姓辛的青年,這時也未曾獨自離去,而是一道跟隨在了虞允文的身後。
衆人往前行了不到幾里路,前面忽然有兩騎馬迎面飛速奔了過來,還未奔到近前,當前一匹馬上之人便已開口問道:“前面來的可是宋朝的使臣。”虞允文見說,當即答道:“不錯,在下正是宋使虞允文。”那上之人道:“你既是宋使,那便立刻調轉馬頭吧,我大金皇帝陛下剛剛傳下詔令,明日午後將在軍中大帳裡接見於你,因此還請宋使即刻隨我前去軍營中暫住,也好等候明日的召見。”虞允文聽說金朝皇帝召見自己的地方不在皇宮裡,竟改在了軍營之中,心中不禁吃了一驚,說道:“按照常例,皇帝陛下接見他國使臣,均應該安排在大殿之上纔是,爲何貴國皇帝竟然別出心裁,要在軍營之中接見虞某。”
那馬上之人道:“這個我們也清楚,我們只是奉旨前來傳達詔書的,還請宋史不要難爲我們,這就隨我們前往軍營去吧,宋史若是心中還有什麼疑惑,待明日見了我們的皇帝陛下,自可親自詢問。”虞允文見說,只得不好再問,當即跟隨那人轉頭前往軍營而去。柳靖陽見虞允文轉身去了,心道:“我既然答應了要護衛虞大人的安全,可不能就此半途而廢。”於是當即也轉向跟了上去,那馬上之人見他跟了過來,又瞧見他一副金人的打扮,出聲問道:“你又是何人,跟着我們作甚。”柳靖陽伸手朝虞允文指了一指,說道:“我是這位虞大人剛剛收錄的隨從,他到哪裡,我自然便跟到哪裡。”那馬上之人眉頭微微一皺,道:“你堂堂一個金人,怎麼竟然給宋朝使臣當起隨從來了。”
柳靖陽道:“金人連宋朝的江山都可以搶去,又如何做不得他們的隨從了。”那馬上之人一聽這話,想要發怒,但眼見自己身邊的人手不多,因此話到嘴邊,卻又給忍了回去,最後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繼續說話了。而就這個時候,那姓辛的青年也突然一起跟了過來,柳靖陽見他竟是鍥而不捨,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說道:“辛兄,看你一副書生模樣,沒想到竟也是如此的氣概非凡,就是比之許多江湖中人也要強上了不少啊。”那姓辛的青年道:“好漢過獎了,辛某這點氣概算得了什麼,好漢方纔顯露的那一手功夫那才叫厲害呢。”
兩人之後又寒暄了幾句,那姓辛的青年忽然問道:“好漢武功如此了得,當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纔對,不知好漢可否告之高姓大名,如此小弟今後也纔好再行拜會。”柳靖陽一聽這話,卻有些爲難了起來,尋思:自己若是告之了他真實姓名,一來先前就連虞允文都沒有將自己給認出,這個時候說出,他們多半是不會信的,二來如今自己身處異國,天玄門的那些人說不定便隱藏在附近,若是這個說出,只怕便會立時引來天玄門的圍攻。正在猶豫之際,卻聽得那姓辛的青年說道:“好漢若是有什麼難處,那不說也罷,好漢只需記得在下的名字便是了。”
柳靖陽見他不再追問自己,當即點了點頭,道:“好的,辛兄的名字我已然記下了。”那姓辛的青年一聽這話,神色卻是有些吃驚,說道:“好漢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可並未對你說出半個字啊。”柳靖陽道:“我是因爲聽到了辛兄與虞大人的對話,這才知道辛兄姓辛,雙名稼軒的。”那姓辛的青年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道:“稼軒可不是我的名,它只是我的字而已,我的名叫棄疾纔對。”柳靖陽聽他說出了棄疾二字,輕輕啊了一聲,道:“我聽虞大人叫你稼軒老弟,還以爲稼軒就是你的名呢,沒想到你的名原來叫棄疾,棄疾,棄疾,辛棄疾,啊,這個名字倒是不錯,我現在記下了。”
辛棄疾聽柳靖陽說記下自己名字了,臉色甚喜,道:“辛某的家就在離此幾百裡外的山東,好漢他日若是有空,大可前來山東找我,我一定管吃管住,酒肉款待。”柳靖陽一聽這話,心中卻是不禁一笑,暗道:“看來剛纔那一頓飯下去,這位辛公子竟已把我當成酒囊飯袋了。”於是說道:“辛兄難道就不怕我把你家中的酒肉都給吃光了麼。”辛棄疾哈哈一笑,道:“不怕不怕,辛某家裡雖然不算富裕,不過每日的酒肉還是招待得起的,只要好漢願意前來,就算吃上再多,辛某也是絕對不會半點吝惜的。”
柳靖陽見他說這話時,表情極是自然,半點也不做作,完全是出真心,心道:“此人雖然以前與我素不相識,不過性格卻極是豪爽,倒是值得與他交上一交。”於是說道:“好,既是有辛兄這一句話,那隻要一有機會,在下便一定會前去山東與辛兄相會的。”辛棄疾也跟着叫了一聲好,道:“那咱們便一言爲定了。”當下兩人又詳談了一陣,直到衆人來到了軍營之前,這才停立刻下來。那馬上之人這時候掏出了一塊令牌,向前來詢問的兵士說道:“皇帝陛下剛剛傳下詔令,明日午後將在軍中大帳接見宋朝使臣,我等現今特將宋史送來軍營中安置,你等須得好生款待,務必確保宋史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