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花朝,又到安親王府賞花會。
提起名花珍草,整個京城除御花園外不算,若安親王府自謙爲第二,沒有哪座府邸敢居第一。
上一代老安親王妃出生於二月十五花朝節這一天,據說生有其香,百花綻放,自幼癡花草,素手之下無花不生。
及長,嫁於安親王,得夫君之力,廣收天下花草。
自安親王第一次邀各宗室顯貴世家名門爲王妃慶祝三十歲生辰,舉辦花朝節賞花會後,每年一屆,安親王府花朝節賞花會逐漸成爲京城春日重要的活動,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以得到安親王府的花朝節賞花會帖子爲榮。
貴人紛擁而至,這一日也成了圈子裡交際往來的重要日子。
各府的夫人們帶着未嫁的女兒,相看別人家女兒的同時也給人相看自家的女兒;
主事的男人們帶了自家兒郎在前院拜訪王爺;花會內容也從單純的拜壽賞花增加了才藝展示之類的,旨在給青年才俊名門閨秀們增加展示個人魅力的機會。
及至老王妃去世,賞花會純粹成了聯絡感情男女相看的遊園會。
各府的夫人們退出舞臺,由年輕一輩的嫂子們帶着小姑子表妹侄女們賞花遊玩,各府的世子或長兄領着自己的兄弟表弟們出席。
男女賓客雖分坐兩處,也不設什麼大妨。
賞花時男女均在園內隨意走動,鬥詩繪畫等項目分兩處進行,有時共用題目有時各自出題,並無限定,由德高望重博學多才的裁判評出名次,各組各項均有冠軍勝出。
聽了長公主的介紹,錦言暗道:噢,明白了!
這賞花會其實就是一場高端人羣相親會,隨意走動賞花、才藝展示什麼的,都是相親會的內容之一,噱頭嘛!
以前她也搗鼓過這個,剩男剩女資源過多,辦得好的相親節目收視率都高得驚人。
長公主抖抖請柬遞給錦言:“明兒讓天衣坊的師傅來給你裁幾件衣裳,賞花會的衣服有什麼講究她們都清楚,首飾也得挑挑看。”
錦言接過來,有些莫名:“公主婆婆,您是說我也要去參加這個賞花會?”
這個相親會幹她什麼事呀,她去湊什麼熱鬧!
“要去!到時候你就彈彈琴,阿柳說你的琴已經有些模樣,不比那些人差。”
“公主婆婆剛纔說,這賞花會就是賞花與相看。說起賞花,咱們府裡的也不差呀,又何必與那麼多人擠在一處看花?再說,我又不是未嫁人的小姑娘,也沒有適婚的姐妹兄弟,”
錦言直言不諱,若長公主只是想讓她去熱鬧,那她就表明自己的意思,婉拒謝之,若殿下有工作安排,那也要問清楚工作內容和要求:“……與安親王府的女眷不算熟,去了應當如何行事?”
她纔沒什麼興趣去參加相親會,只是長公主既然說了,就得聽從安排,不過在乖順行事之前,既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也要問清楚大老闆的指示精神。
“你現在規矩學好了,自然要與那些世子夫人們走動走動。”
長公主有些輕描淡寫:“不必拘着,沒幾個能越了永安侯夫人。”
錦言笑笑,聽起來任務似乎簡單——常規的社交性活動,混個臉熟而已。
至於行事原則,也明白了——就是不用做低扶小。
她雖然年紀小,可是正經的永安侯夫人,長公主的兒媳婦,誥命在身,那些世子夫人們,不管是未來的侯、伯夫人還是國公夫人,都是未來的不是?
現在還不是呢。
領會了老闆精神的錦言回榴園做準備工作,柳嬤嬤來了。
一番交待之後,恍然大悟!
怪不得長公主非要她去參加這個沒什麼關係的賞花會,又要彈彈琴跳跳舞什麼的,原來是不蒸饅頭要蒸口氣!
本來貌似沒什麼難度的常規交際,附加上長公主的意願……
錦言表示鴨梨蠻大個的!
長公主素來與兆和公主有隙,從出生之時起爭到如今,事無大小,此二人必要爭個一二。
兆和的小兒媳婦曾在賞花會上拿過器樂類的女子冠軍。
當時永安侯已老大不小卻因着愛男色的,尚未成親。在一段時間之內,兆和都會拿此來說事,逮着長公主就問昆哥兒什麼時候去東陽迎娶才女加美女的衛大小姐,回回把長公主氣得心肝疼!
如今可是娶上媳婦了,雖說衛大變衛四,但衛四也不差啊,模樣好性子好琴彈得也不錯,無論如何也得到賞花會上露個臉兒!
柳嬤嬤與錦言商定了要彈奏的曲目,囑她多練習幾次就告退了。
錦言練得很認真,雖然兩世爲人,她最煩的就是這種爲意氣之爭上臺演出的事兒。
但這是工作,既然是不能拒絕的,做爲一個敬業的職業者,用開心愉悅的心情去接受是最正確不過的。
不過聽柳嬤嬤的介紹,賞花會上的這種演出是隨機的,特別是女眷這邊,很少有人會主動跳出來說自己要獻藝的……
呵呵,大家閨秀麼,都是矜持的,除非有人提議又推辭不開或提議正中下懷……
所以,準備工作有必要,屆時沒人找她也是極有可能滴,畢竟這京城的貴女圈,認識她的不過寥寥幾人。
錦言懷着鴕鳥的心理進行賽前準備,又向何柳兩位嬤嬤打聽了今年賞花會的嘉賓情況,主要是問了女賓,誰家的夫人會去,誰家的小姐才貌雙全,誰家的夫人與誰家的夫人連親帶故等等……
問下來才發現這關係不是一般的複雜!
各府之間都沾親帶故,要麼有着七拐八繞的親戚關係,毫不相關的兩家,居然是表親,雖然一表幾千裡!
還有明明天南地北的兩家子,前五百年都沒什麼親戚關係,偏偏父輩是同年,拜同一位座師,要麼就是她二叔跟她三大爺有些瓜葛……
總之,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
也是,象這種規格的相親會肯定不是隨便什麼人就拿着報名表進來的,得是這個圈子裡的,都知根知底的才行。
比較讓錦言鬱悶地是兆和公主家的小兒媳婦聽說也是要來參加的,就是長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壓上一頭的那位,顯然,有這個人在,長公主一定會安排自己表演個節目什麼的……好吧,這也是工作,淡定。
有一日長公主逮到永安侯,要他陪着錦言一起參加賞花會,任昆不耐煩地推了:“差事忙,沒空!”
轉頭初一喝茶時交待錦言:“只管去賞花,別到人少的地方去,別貪熱鬧……琴什麼的就別彈了,娘那裡我去說。”
又盯着她:“你不是也想要個才女的虛名吧?”
不會不會!
急忙擺手以示清白,不彈更好,若永安侯能讓長公主改了主意不讓自己去賞花會纔好呢,她本意上只想做個深宅大院中的米蟲,不想出頭露面的。
不知任昆怎麼跟長公主講的,反正次日錦言去正院時,殿下又交代了一番,把那份要她登臺演出的心歇了,只要她別太好性兒,丟了長公主府和永安侯的臉面。
錦言溫言稱是,心道老闆這話說的,怎麼叫她別太好性兒,不丟了臉面,合着在公主眼裡她就是個泥人?
好吧好吧,她確實一貫表現得很軟蛋很好欺負——長公主府這幾位,哪一個不是她的老闆啊,她硬得起來嗎?
再說平時又沒觸及什麼原則性的事情,她用得着硬嗎?既然長公主願意撐腰,狐假虎威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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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會這日一早,錦言帶了水蘇水芳乘了馬車去安親王府。
長公主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何嬤嬤:“有話就說,藏着掖着做什麼?”
何嬤嬤忙陪着笑:“殿下說笑了,老奴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老奴逾越了,老奴瞧着侯夫人雖然年紀小些,卻是個孝悌良善的,只是,”
何嬤嬤遲疑下:“素來沒出門應酬,對各家內宅又生疏得很,兩個陪嫁丫鬟也不得用……”
“你是想說爲何不派個得用的提點着吧?”
長公主反問:“侯夫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幫着她?”
“老奴不敢。老奴不是擔心侯夫人年紀輕又沒經驗,萬一有個閃失……”
“放心,有安親王世子夫人照看着,左右不會出大錯。”
長公主啜了口茶:“各府的情況你們都跟她交待了,該提點的本宮也提點了,能做到什麼樣兒,就看她自己的了。”
何嬤嬤一驚,忙道:“殿下英明。”
如此只能祝願侯夫人順順利利,能讓長公主滿意。
錦言並不知這次賞花會竟是一次考試,是長公主對她能否能獨擋一面的考驗。
她興致蠻高地跟兩個丫頭說笑。
水蘇水芳自從進了長公主府以來,這是第一次出門。
雖然在馬車裡影影綽綽看不清什麼,但聽着車外與東陽的吳儂軟語有着天攘之別的清脆硬爽的京話,聽着那尾音高高吊起的叫賣聲,頗覺得有意思,兩人嘰嘰咕咕笑做一團。
倆丫頭也沒壓力。
雖然是首次出門應酬,但一來有長公主做依杖,二來侯夫人素來低調,三者二人雖對這京裡的活動不熟悉,但一個曾是衛老夫人的大丫頭,一個曾是衛大小姐的貼身丫頭,對類似的場合倒也熟悉得很。
象這種應酬,想高調出風頭不容易,要低調地賞賞花吃點東西,不聲不響地呆上個大半天倒不難。
說到底,錦言小看了這場相親會……
(相親呢,喜歡不?有票票、收藏支持咩?~~~此章過渡,從賞花會開始,錦言對今生身份的認同感逐漸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