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是被熱醒的,感覺貼着火爐在睡,開頭還好,愈睡愈熱,出了一身的汗……莫不是忘了換冰?
……鼻間是熟悉的體息,耳邊傳來沉穩的呼吸聲,隨即清醒過來,原來……
情不自禁地就露出笑容,閉着眼往那熱乎乎的方向拱了拱。
“醒了?喝水嗎?”
睡後微啞的聲音,熟悉的大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黑髮。
“唔,現在不要。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不忙?”
懶洋洋地貼在他懷裡,之前熱得難耐,知道是他在身旁,那些熱就全化做暖暖的溫柔。
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吧?怎麼這時候回家了?任昆素來敬業愛崗,除非有大事纔會請假翹班,況且這段時間還有趙地的事懸而未決。
“中午與嬰子粟見了個面……想你了,回來陪陪你……”
他素來沒有午休的習慣,睡不沉,與其說是在睡覺,不如是閉目養神,享受嬌妻在懷的幸福。
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也懶得動,絲毫不覺得大白天不去辦公務,這樣混在內宅陪女人躺着,實在是不太像話。
“嗯,我也想你了……”
雖然天天見面,晚上也睡在一張牀上,可是感覺上屬於兩人的時間特別少。有之前的朝夕相處做比照,恢復到正常狀態,男人要上班要辦正經事,她這個做女人的只能守在家裡,等他下班,中間又不能發個短信打個電話的。
等待的滋味特別不好受,牽腸掛肚的。
雖然是自己的男人。知道他肯定是要回家的,還是會想念。
錦言覺得原因有二,一來是自己太閒了,二來麼,愛戀中的女人惦記自己的男人。再正常不過。
“……約嬰子粟?趙地的事與嬰氏有關?”
納悶,對嬰子粟,錦言的印象不太壞,雖然起初覺得他特傲氣,象只驕傲的孔雀。後來打過幾次交道,不象初識時那般目空一切。等聽任昆說了他的背景,更釋然了,怪不得!出身比皇族都硬,自身又有才氣,又是少族長。眼高於頂也能理解。
只是,找他做什麼?不是說嬰氏從不干涉俗世的政權爭鬥?
“夫人冰雪聰明!”
任昆拿了她的手,挨根手指親着,親完了手指親手背手掌,樂此不疲:“有點嬰氏的影子,就找了嬰子粟問問……”
他的語氣甚是輕描淡寫,錦言卻是一怔,爲什麼。如嬰氏那般的隱世家族不是有自己的規矩?爲什麼會動任昆?
“水好深呵……”
錦言忍不住輕嘆,以她的層面對嬰氏沒了解,以前根本沒聽說過。是任昆說的。在他口中,歷代皇室對嬰氏都要禮讓三分。
“別擔心,爲夫沒那麼弱……”
任昆知她擔心嬰氏勢大,將整隻小手在自己臉頰上來回摩挲着,語氣平和中透着股霸氣。
嬰氏又如何?沒有勝算又如何?他可不是軟柿子,誰都能捏的!
“是有點小擔心。不過,管他嬰氏鳥氏的。自然是我家男人最厲害!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兒,福禍一起就是。”
所謂比皇室還強的隱世大族會有多可怕。錦言對此並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在意的這個男人。
任昆輕輕笑了,心被一股暖流擊過——
她這句隨口說出的話比什麼甜言蜜語都更讓他心動。
原本別人說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什麼患難見真情,他是不甚在意的,也從沒想過錦言對他的喜歡或是他自己的感情經不經得起考驗。
有能力讓自己的女人一輩子錦衣玉食平安喜樂,爲什麼還非要想着遇到點磨難,藉此辨別情深情淺呢?
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侯爺熟知人心,從來都知道人性經不起考驗,包括自己在內。
捫心自問,他毫不懷疑自己對錦言的愛,相信自己爲了她能不顧生死,但沒到真正的生死關頭,這句話只是想象中的自認爲而已!
樂山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劫難,令他驗證了自己的感情,在最困難裡,收穫了最美的風景。
什麼是真正的感情,海枯石爛的甜言蜜語未必不真,窮途莫路時願隨你顛沛流離的一定不假。
平日他就知道她的好,那個時候才發現,她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上數倍。
“……好,那就在一起。”
吻了吻她的發心,他輕聲說道。簡單的語暗藏着一個生死與共的諾言,如此含蓄卻篤定的表白,怎不怦然心動?
“不用擔心。看嬰子粟的反應,應該是嬰氏裡有人自作主張,他是少族長,若真是家族的決定,不會瞞着他。”
他喜歡聽她說動心的話,又怕她真擔心。
微微的風吹過,湖綠色的綃紗帳子輕悠悠飄起又飄落,隱隱約約傳來隻字半句的人語聲,兩人靜靜地擁抱着,這擁抱沒有絲毫*的意味,一室的靜謐中,時光飽足而美好。
“……你什麼時候蓄鬚?”
錦言的手在任昆臉上摸來摸去,最後在下巴處來回流連了幾回。
“怎麼問這個了?你不是不喜歡?你想我什麼時候蓄,聽你的。”
錦言不喜歡他蓄鬚,嫌扎得慌,又說那樣象大叔,任昆本就對這種事可有可無的,自然是夫人說什麼他聽什麼。
“……等想的時候告訴你。”
其實留點短短的小鬍子也會很帥的,如克拉克蓋博那樣的,性感到不行,錦言惦記了兩輩子。以後一定要讓任昆蓄那樣的!
“昨天去定國公府了?都好吧?”
他一直忙着,與大哥只匆匆見了一面,也沒來得及細談,不知他與百里關係如何了。
“挺好的。霜姐姐越來越有當家夫人範兒了,衡哥兒會跑會喊人了呢。”
時間在孩子的身上體現的最爲具體,去年春天出生的衡哥兒一歲多了,兩條小腿很有力量,走路說話全會了。跑起來穩穩當當的。
“……那真好,幾時不忙了我們一塊去看看。”
語氣中透着絲微不可察的羨慕,大哥都有兩個嫡子了呢!
“好啊,等你忙過這陣子。”
錦言把玩着他的手,任昆的手形很漂亮,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短而整齊,指間掌心有一層薄繭,是一雙能彈琴舞劍的手,比她的手掌大了許多。輕易而舉的就可以將她整個手包容在掌心。
雖瘦卻不冷硬,任何時候握他的手,都溫暖乾燥,令人毫不遲疑的生起安全與信賴。
錦言一會兒伸出自己的手比比兩人手掌的大小,一會捏捏他掌心的薄繭,含了他的手指挨個放到嘴裡咬咬,試試口感……
任昆側摟着她,滿眼寵溺。任她象個孩子似的玩得津津有味。
“言兒……”
想想,還是欲言又止。
“嗯?”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出聲,錦言沒在意:“喛。有件事很奇怪的。有時候我看到樂先生,就覺得特別親切,可是有的時候就一點感覺也沒有,昨天我回來時在府門口遇到他和父親出門,就沒有那種親近的感覺……”
“哦?你仔細說說。”
他一直不明白錦言爲什麼會堅持,甚至同意派人去東陽請李氏。明明這些人裡面,錦言與他是一樣的。從來沒見過衛三爺。
爲何她要懷疑樂先生是岳父?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
“不知道,就是我剛纔說的那樣。有時候特別親近,彷彿有種天性上的親近,覺得他一定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身不由己似的,有時就沒有感覺,只是普通的認識……”
錦言自己也糊塗,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她還是頭一次遇到。若說是直覺,那直覺還會時有時沒的?
更象見鬼似的!
她從來都是晴天白日下與樂立見面的,理論上不是鬼神出沒的時間。
“何時會有不同的感覺?”
莫非是有環境的影響,還是前後發生過不同的事情,對她的心境有影響?
“什麼情況都有,”
錦言知道任昆的意思,但不是這些原因:“前後什麼雜事都有,見什麼人也隨機得很,不是受環境或人事的影響。”
“別急,我們一起想想……”
兩人猜來猜去,也沒分析出個子曰來,錦言先泄氣了:“不管了,等我孃親來了再說吧。”
看李孃親的吧,孃親不是說與父親心神相依,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我想喝水,你要不要?”
推了推任昆,準備爬起來。
“我去。”
任昆坐了起來。
“要冰的酸梅湯。”
“不能用冰,過一兩天你要來小日子了,不能用寒涼之物。”任昆端了碗溫水進來:“水就好。”
不是還沒來嗎?
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爬起來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好了。”
見他轉身將茶碗放到一邊的桌案上,去衣帽架上幫她取外面穿的衣裙,高大挺撥的背影,如同偉岸溫柔的椴樹,霎那間錦言忽然心有所動,就冒出一句:“任昆,我們生個孩子吧。”
什麼?!
任昆僵了一下,驀然回身:“言兒,你,你說什麼?”
“我說要生個孩子。”
這般驚訝做什麼?難道不想要?!
哼,不知是誰心裡頭羨慕人家有兒子嘴上還不說!
當她沒看出來?一提衡哥兒會走會跑了,他就那幅要流口水的表情!明明有想法還不說!
他想要,就生唄,反正認準了這個人,早點晚點也沒差別,以他的年紀,真應該有後代了,而她,現在生孩子也沒問題。太醫令說過了,身子已經養好,可以孕育子嗣。
喂,僅僅是談談生孩子的打算,你摟這麼緊做什麼?
不是現在,是計劃!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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