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迷茫起來,和子諾幽遠目光穿越了離合悲歡,似水流年,凝定在此刻。
“皇上。”錦瑟驚訝的低呼。
“我是什麼皇上?”子諾的聲音在暮色中透着絲絲的寒意,飄蕩在風間,“我竟然還要王妃偷了金牌救我性命,決策失誤,讓王族跟着我殉葬。我一生休矣。”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你終於叫我子諾了,可惜是第一次,只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紛亂腳步和重物觸地的聲響令錦瑟瞬時回過神來,但見侍衛擡着幾樣簡單的箱籠,已經進了宮門。
兩名內侍在前頭領路,當着皇上面前竟高聲催促,十分倨傲無禮。
其中一人突然瞥見了錦瑟,慌忙上前跪倒,“奴才參見皇上,王妃萬安。”
這宮裡的奴才最是勢利,誰得寵,誰失勢,捧哪個,踩哪個,向來毫不含糊,就連九五之尊的皇上也不例外。
雖然這些奴才都是王府一手安排的,但是陡然見他們這個樣子,心酸頓起。
“朕還是要謝過王妃的救命之恩。”他輕笑着說完,轉身離去,似乎再也不想看這番景象,依然華麗的身影卻是難掩一抹空漠與蕭索。
子諾,軒轅恪竟然將一切都告訴他了。
子諾,就像一隻被折翅的華麗大鵬,不知爲何,錦瑟的心裡總是隱隱的不安。
冷宮前的宮人,遠遠地看到她和身後的一行宮人,連忙笑着迎上前去。
“奴才拜見王妃。”
“起來吧。”金紋寬袖下的手指優雅地一擺,不甚在意地就要向宮內走去。
宮室藥香濃郁,厚厚的簾帷掀起,燕如雪平臥榻上,分毫不動。
“喬妃這是怎麼了?”錦瑟臉上浮現出一種與其氣質相悖的陰鬱神情。
一名小宮女抹着淚抽泣道:“早起就喂不進藥了。”
周圍人一陣心驚,在宮裡,誰敢爲燕如雪治病。她與武王妃的恩怨,誰人不知,哪又會有人傻到惹禍上身。
曾經,也是豔絕無雙,才華橫溢的女子,就要這樣早早的沒了。
錦瑟優美而又細長的眼睛,深沉而如海,淡淡的,帶清冷的,卻透着無法形容的寂寞和哀傷,明明是深深地隱藏着感情,卻莫名地被能被人輕易的識了出來。
也許是因爲他們太過於相像的緣故吧,想到這裡她的覺得心裡一陣無來由地心跳。
紅顏薄命四個字就跳在了心裡。
“還不快傳太醫。”似是幽幽地嘆息了一句,整個人瑟神色像蒙了一層煙雨,迷濛而又惆悵。
忽然,她又冷冷地笑了。
室內沾染了一抹青灰的色澤,帶起溫柔的蒼鬱。
錦瑟久久的佇立,一言不發。
太醫居然久久未到,燕如雪現時的身份,當真人人都可怠慢。
“太醫,還沒到嗎?”錦瑟冷聲問。
“臣來遲了,望王妃恕罪。”剛到宮門的太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口。
錦瑟微微蹙眉,“太醫不必多禮,快替喬妃娘娘診治。”
太醫的指遊移於燕如雪的手腕上,驚道:“回稟王妃,一時有,一時無,只怕兇險!”
燕如雪更加瘦了,面龐黃中帶黑,雙眸死死盍着,眼瞼濃黑似漆,與身蓋華彩錦被相較,更顯骨瘦形銷。
有微風,帶着花香,風不強,偏骨頭似怕極吹,錦瑟心裡有微微的刺痛。
眼如需性情驕縱,本來也不是手段惡毒之人。這紅塵繁華、錦鏽天地,傳諸後世萬代,都是華彩篇章。
然而讀書讀史、看世看情,身爲女子,彷彿總須倚仗他人生存——或孃家,或夫家。
燕如雪可惜在,偏偏不認命,又賭不過命。
今日,她爲燕如雪憐惜,不知他朝,可有人爲她董錦瑟發一聲長嘆?
“啊……”燕如雪喉間作響,乾澀的嘴脣似張似合,如喃喃有語。
燕如雪的身子已經發抖,面如死灰。
輕輕嘆了口氣,錦瑟有些疲憊的向燕如雪貼近,雖知她已神智模糊,仍想到她臨終前有一刻清醒,錦瑟可以感覺到她腕上被抓着的手指,還是很柔軟,卻是冰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道:“喬妃娘娘,你想說什麼?”
她這一喚,燕如雪真的緩緩睜開眼。
她似是許久未睜開過雙眸,慢慢的、艱難的,順應着室中幽暗光線,她眸色暗淡,淒涼無助的模樣。
一世紅顏,孤寂哀清卷殘軀。
“你是……軒轅煙?”燕如雪嘶啞的嗓音,努力的繼續睜眼,極力要將面前之人看清。
錦瑟伸手握住她的手,那眉目裡卻蒙上不盡的悲哀,低聲:“是我。”
這一身,她是這女子眼中的仇人。
到最後,她卻不知眼前人真正的身份了。
錦瑟含笑的注視着她,那雙深若幽潭的眼睛裡,只是透着層暗光,嵌在臉上,像珠子似的,和燕如雪的眼輕輕撞,便粘在了一起。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燕如雪突然開始狂躁嘶叫。
說話間,燕如雪的一雙手已是斜斜地扣在了錦瑟的頸上,錦瑟只是低低地驚呼了一聲,那原本明豔的面上,已經是青灰一片。
身後的人一擁上前,使勁的掰開了她的手指。
錦瑟突然笑了起來,彎彎地眯起眼睛,掩着脣笑得像個不知世事的小孩子。
她這一身,原來竟然遭到了這麼多女子的怨恨,燕如雪到死還這樣的恨她。
“你怎麼還不死,怎麼還不死……”燕如雪也笑了,不斷的問錦瑟,她的肌膚上被黑色的如絲頭髮輕輕覆蓋着的黑色眼睛,陰霾更甚,似乎感覺到死亡地笑着,雖然她的美貌盡失,可這一笑,仍然是清美嬌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