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早晨來臨了。
食堂飄來了一陣奇異的香味，讓飢餓的學生開始產生幻覺。
食堂工人把一些死人的屍體剁碎，做成了熱騰騰的包子，用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子裝着，丟出了食堂的門口。
“搶吧，搶死他們！”老馬臉上露出笑。
學生的人數太多了，對他來說始終是個隱患，用食物來引起爭搶，無疑是削減隱患的最好手段。
聞到香味的學生們不顧一切地朝塑料袋衝去，這一次，葉尋也加入了。沒有什麼思考，完全就是本能的行爲，讓自己撲向食物的方向。
搶到了一個包子，葉尋立刻跑到了牆邊，然後一口將包子咬開。
居然還是肉的！
從來沒感覺到麪粉是這樣的美味，那些肉，彷彿也成了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唾液分解出了麪粉中的麥芽糖，身體的血糖終於得到了補充，葉尋的大腦也開始向正常的方向恢復過來。
“這……這是什麼……”
葉尋看着肉餡裡的一小根布料的纖維，藍色的……
全身好像是被雷擊一樣，葉尋猛地一陣痙攣，然後痛苦地蹲在地上乾嘔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在爭搶中被踩死的那幾個學生，葉尋彷彿看見了食堂之中那些“統治者”的笑臉。
“那些工人！”葉尋低吼了一聲。
不行，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否則所有人都會被自己的同胞殺死——在黑霧殺死他們之前！
但是要怎麼做？即使他願意帶頭起來，又有多少個人會和他一起？食堂裡面，可是有三十多個敵人！
“有救了，有救了！”
沙啞的喊聲，從某個房子裡面傳出，三個學生從游泳器材室裡找到了幾件救生衣，在衆人的視線中飛跑了出來。
游泳器材室？白馬高中沒有游泳池啊！
隨後葉尋纔想起，暴風過後的第二天，這裡多數的建築都已經改變了名字，說不定這游泳器材室是新出現的地點。
“我受夠這裡了，只要有這個，我一定能離開大海，總比餓死在這裡強！”那些學生興奮地竭斯底裡地大喊，彷彿已經脫離了飢餓的狀態。
“救生衣，是救生衣！”
大家看見那幾個學生手上拿着的東西，幾乎是立刻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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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離開，被海水淹死也要離開！”
“我不要再留在這裡！”
學生們開始產生激烈的反應，步子慢慢朝着那幾個學生移去。
“你們過來也沒用，我們誰也不會給的，這救生衣是我們找到的，我們要穿着這個從海中離開！”見到其他學生在靠近，那幾個學生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中已經喊出了這個秘密，神情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海中？葉尋心中一驚，咬着牙根邁動發軟的腿腳，跑到了前面：“不要從海水中逃離，那些根本不是水！隨便進去一定會有危險的！”
“你以爲這種話能騙到我們手裡的東西，你去死吧！”其中一個人兩眼發紅地大叫。
“這是真的，那些不是水，千萬不要下海啊！”
雖然不知道下“海”會怎樣，但是葉尋一點也不希望出現新的遇難者。
“不是水，難道是毒藥嗎？就算是毒藥，我一口也不喝，它毒得死我嗎？”
他們根本不可能聽得進葉尋的勸說，立刻就朝着學校的後門衝去。後門外面的臺階下，是看得見的茫茫水面。無邊無際，沒有任何波瀾，就像一片平整的玻璃，阻隔着下面的死寂。
下意識的，所有的學生也跟着那三個學生往後門方向移動過去。
可就在三個學生來到後門面前時，教務處的李海卻突然帶着一個老師衝了出來，用手裡的鐵棍一棍打翻了其中兩個學生，被打的學生臉上全是血，昏死在地上。
“哼，這是學校的東西，誰允許你們學生私自使用！”
李海和那個老師手忙腳亂地將搶到的救生衣穿在身上，表情激動得有點扭曲。
儘管那三個學生先前的態度很差，但是見到同學被攻擊，大家仍是顯出了憤怒的神情，朝着那兩個老師包圍了過去。
“救生衣是我們找到的，快交出來！”
“對，交出來！”
李海臉上露出不屑的笑意：“誰管你們，我先保命再說！”
兩個老師一轉身，便衝出後門，從臺階上跳了出去。幾百個學生立刻朝着後門涌了過去，一下子就把小小的後門圍得水泄不通，葉尋也被大家夾在中間，朝着外面的水面看去。
兩個人影立刻掉進了“水”裡，奇怪的是，沒有落水聲，更沒有半點的水花，兩個人就這樣穿着救生衣，如同穿進霧中一樣落入了那水的下面。
“啊，這是什麼！這怎麼回事啊啊！”
即使兩個人已經沉到了“水面”下，大家還是聽到了兩人驚慌失措的聲音。
也就是片刻之間，說話聲突然變成了竭斯底裡的慘叫，李海的身體不知如何猛地跳了上來，半個身子露出了外面。然後兩個人的手臂和軀幹，在幾百道驚駭的目光下，開始劇烈而又快速的扭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農民挖出來的半截蚯蚓在扭跳一樣。
“啊，啊哈啊，嗚哇啊啊啊！”淒厲的叫聲一直在響着，可是沒有一個學生有所動作，那一刻，全部的人都石化住了，只有一雙雙眼睛將視線投射到那兩個身體上。
“救命，救命，我要死了，好痛苦，好痛苦啊，好疼！救我上去！救我救我！”
李海淒厲地喊叫着，身體的扭動更加瘋狂，然後在他的臉上，突然冒出了尖尖的骨頭，就像植物的刺。骨刺不停地從臉上涌出，涌出，長滿了整張臉，然後脖子，胸口，全身的衣服都被伸展出來的骨刺撕破。
李海仍在呼喊，張開嘴巴，裡面也佈滿了密集的骨刺。
“救……救……疼……我來上早……年萬死……”
話語漸漸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李海的手臂在扭動中漸漸變長，不光是手臂，脖子，軀幹，腿，都在延長，就像幾天前校門口的鄧亞鋒一樣。
可是給人的感覺不同，鄧亞鋒像是被拉長的，但是李海卻是自己在延長。身體一變長，就更像是一個軟體生物在扭動。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大家就看見到了兩個二三十米長的“人”在瘋狂扭轉，淒厲的慘叫聲無止無休。
“好你誒嗎我啊痛水打高海命……”
“苦可難我去海拉救上求……”
他們已經完全失去說話的能力，一個個沒有關聯的字眼竭斯底裡地從喉嚨裡冒出來。
突然，叫聲戛然而止。死靜了幾分鐘後，這兩個細長的人，就像是某種生物在交配一樣，開始扭結到一起，然後並排着慢慢地漂動。
遠處的水面下，一個巨大的灰暗人影朝這裡遊了過來。
“是……是那天見到的人影！”葉尋大吃一驚。
同時在別的地方，宋子喬和孫一路也被驚恐爬滿了臉部。
兩個影子的長度差不多，但是一個細長，一個粗大。那扭結起來的細長人身，彷彿是聽到了召喚一樣，朝着那巨大的人影漂去。然後葉尋看到了一粗一細兩個模糊的影子，在水面下粘合，巨大人影彷彿又增粗了一點點，然後慢慢轉頭遊走。
巨大頭部偶然露到了上面，這次葉尋看清楚了，那並不是長長的頭髮，而是數不清的人頭並排在一起。
這種感覺，就像是幾百個被拉長的人，用橡皮筋綁在了一塊。
七百多個學生，沒有一個人發出丁點聲響，空氣充滿死一般的寂靜。大家就這樣，看着那個巨大的聚合體漸遊漸遠。
還有一個穿着救生衣的學生呆呆地坐在後門前，看着這一切，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眼睛還是睜開的——他死了。
死的原因？不知道。
可能是嚇死的。
也可能是經歷三天飢餓後，最後求生的希望也破滅了，只能死了。
從他的眼睛來看，或許更可能是後者吧。
看着這具屍體的眼睛，葉尋似乎回想起那個從雲層墜落下來的男生，他說了，說大家都會死。
“這些是什麼……這一切到底是什麼……”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
所有人都這樣問自己，但是不會有人知道答案。幾分鐘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議論聲，人們就這樣慢慢地散去，彷彿連腳步聲都被消除了，就這樣安靜地散了。
“啊，有人上了樓頂，爬到護欄外面了！”
不知道是誰的叫喊，打破了死靜，衆人擡起發黑的眼睛，看到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樓頂上。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啦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慘叫聲，人影墜落，然後地上多了一攤血紅的碎片，像掉到地上的豆腐。很多人在那瞬間用雙手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