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的存在可能對誰有什麼好處嗎?”
卡彭再次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等待艾羅給出一個答覆。或者說,這位魔劍士一直以來都是單方面的述說,顯得有些無聊了。
艾羅想了想後,試探性地說道:“所以……對光明教廷有好處?所以,教廷纔不會那麼起勁地抓捕你們?”
對於艾羅的回答,卡彭終於再次有了些許的樂趣。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笑道:“或許教廷方面的確是這麼想的吧。有些時候必須要承認,領導者的腦子並不會在所有時候都很好。”
艾羅一愣,帶着些許疑惑的態度說道:“這麼說來,您覺得魔劍士的存在……反而不利於教廷嗎?有你們幫忙遏制魔法師協會,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哈哈哈,孩子,你想的的確很有意思。但是你是個會長,這種時候不妨從一名會長的角度來思考一下問題,怎麼樣?”
面對卡彭這種略帶慈愛的嘲諷,艾羅倒是皺了一下眉頭。畢竟……接下來的話他是真的不怎麼想說出來……
“想不出來嗎?好吧,我就告訴你吧。”
遠處,持續進行一對二戰鬥的提拉米蘇似乎終於熟悉了那兩名魔法師的戰鬥風格,行動之間已經顯得不那麼倉促,動作也顯得協調了許多。見此,卡彭繼續說道:“雖然從對付魔法師協會方面來說,我們魔劍士和教廷屬於手段相同。但是,我們雙方的目的卻並不相同。”
“教廷對付魔法師協會是一種手段,而目的則是要維持自己在帝國中的地位。如果突然出現了一種強大的力量讓教廷可以輕而易舉地完全壓制住魔法師協會,那麼接下來的,就是皇室方面的資源可能就不會向教廷方向傾斜。用更簡單的話來說,就是投資會變得稀少。”
艾羅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這種故作驚慌的表情能不能瞞過這名魔劍士。
“而我們魔劍士,由於一開始就經受過嚴格的對魔法訓練,所以就算我們自己本身對魔法師們沒有敵意,在日常行動中也會不由自主地不把那些魔法師們放在眼裡。畢竟,誰會特地去照顧自己獵物的想法呢?所以,有些時候我們對付魔法師本身,就已經成爲了我們的目的。”
“現在我們魔劍士根本就沒有組織,這對於教廷和協會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協會方面,可以不用想辦法對付兩個敵人。而教廷方面,則是不用擔心有另外一個組織來和他們一起搶資源,導致皇室在劃撥資源的時候產生削減或是偏移。”
“不過……呵呵,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伴隨着卡彭的話音落下,艾羅看到了這個帥大叔眼中的那一抹玩味和嘲諷。在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後,這個帥大叔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剛纔問我,爲什麼要針對這些魔法師?啊,那我現在回答你。”
“爲了信仰。”
“其他魔劍士我不知道,但對於我自己來說,這是一種信仰。”
“我需要知道,我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光明神的旨意又爲什麼會那麼的難以理解?教廷的教導到了最後,究竟是爲了利益還是爲了奉獻?在成爲聖騎士的時候我所宣過的誓,以及在晉升爲聖殿騎士的時候我所成長的環境,這一切的一切,難道對光明神的崇拜真的僅僅只是一種手段?我的前半生所經歷的一切,其中完完全全都是權謀,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點點純粹的信仰在裡面嗎?”
“我很懷疑,也很無助。我的力量找不到所指向的目標,在光明教廷將我驅逐之後,我更是不知道應該怎樣使用我的力量,我的敵人是誰?我的朋友又是誰?我又能夠做些什麼?我身上所擁有的財富除了能夠讓我生活下去之外,還能夠做些什麼?如果我沒有了這些財富的話那又會對我的信仰產生怎樣的影響?”
“我很苦惱,也很無奈。”
“但是,在這樣的苦惱於無奈之中,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位魔劍士的聲音略微停頓,目光凝視着那邊的戰鬥。此時此刻,提拉米蘇的腳步突然放緩,這一次的停頓讓那名風魔法師似乎以爲找到了一個機會,立刻唸咒準備施法。可還沒等他把所有的咒語唸誦完畢,那名少年的速度突然提升到了一個極限!長劍也是瞬間刮過他的肺部,將其重創倒地。
“那就是對付魔法師。尤其,是對付皇家魔法師協會的魔法師。”
愛迪大聲驚呼,連忙揮動火焰雙臂驅趕走提拉米蘇,保護住自己的同伴。而跳開的提拉米蘇的臉上似乎掛上了些許的不忿,很顯然,他的這一劍終究還是偏了一點,沒有能夠一口氣擊殺第二名魔法師。
卡彭的臉上依然透露着微笑,他緩緩點頭,似乎對於學生的戰況還算滿意,繼續說道:“我們,是魔劍士。我們的力量天生就是用來對抗這些先天就擁有魔力元素親和的‘天賦之人’。換句話說,我們的存在就和那些聖騎士一樣,是爲了能夠對付這些天賦之人。但是相比起聖騎士歸屬於政治,我們魔劍士卻更加歸屬於本心。”
“我想要知道,如果我們這種魔劍士持續不斷地擊殺這些天賦之人的話,結果會怎麼樣?我會從這種殺戮中獲得什麼?是某種更加堅定的信仰?還是某種平衡?抑或是產生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磨難?我,真的很好奇。”
話說到這裡,卡彭的面色開始變得凝重而認真。
那一邊,提拉米蘇握着手中的長劍,一步一步地,緩緩地向着那邊的愛迪和風魔法師走去。
愛迪護着自己的同僚,臉上充滿了緊張和驚恐。而那名風魔法師現在則是捂着胸口,從口袋裡取出最後一瓶治療藥劑喝下,努力喘息。
長劍冰冷,在這不算差也不算好的天空之下閃爍着陰沉的光芒。劍刃上的血液緩緩滴落,就如同在對眼前的獵物進行生命最後的倒數計時。
望着這一切,艾羅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
或許在這之前他無法理解,爲什麼那棵生命之樹會把這個魔劍士稱之爲黑暗性質的力量。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了。
這種混亂與堅決的品質竟然會在一個人的身上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了一起!現在站在自己身旁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帥氣英俊,溫文爾雅,隨時隨地都能夠讓自己的臉上保持微笑的溫和大叔。他根本就是一個雖然有着充沛的理智,但卻已經完完全全被自己的理智給逼進了死衚衕的瘋子!
對於這種瘋子,艾羅知道自己現在根本無法說服他了。眼下之際,他只能儘量剋制住自己內心中的恐慌感覺,再次開口,大聲道:“卡彭先生,能否請您給我一個面子?”
“面子?有意思。”卡彭轉過頭,臉上的微笑依舊,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態度顯得十分的溫和而讓人親近,“請您儘管提吧,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話,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艾羅深吸一口氣,就像是要讓自己心中的勇氣充沛起來一般!
但即便如此,他發現當自己要把這些話說出口的時候,那種恐懼的心情還是讓他的雙腿不由自主地發生了些許的顫抖。
爲此,這位會長小心翼翼地向着旁邊挪了兩步,站在酥塔的身旁,儘量讓這位聖騎士可以在自己危險出現前的那一刻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等做完這些心理準備之後,這位會長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能否,請您放過這兩名協會魔法師成員呢?讓他們能夠平平安安地離開鵜鶘鎮。”
說完話,艾羅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脖子。
可是相反,卡彭的臉上倒是並沒有閃爍出太多的異樣光芒。他只是別過頭,安安靜靜地看着這個矮個子會長,在思索片刻之後,這位魔劍士的嘴角再次泛起那一絲絲的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艾羅會長,您還真的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啊。”
艾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在猶豫片刻之後,再次說道:“您……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卡彭哈哈一笑,隨即一揮手,說道:“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唉,當斷不斷,必受其害。不懂得斬草除根,很多時候都會有說不盡的禍患啊。”
說完這些,卡彭隨即轉向那邊已經走到兩名魔法師面前的少年,大聲說道:“提拉米蘇,可以了。不用下殺手,回來吧。”
提拉米蘇的劍已經擡起,現在突然被喝止之後,這位少年的臉上倒也沒有產生多少變化。冰冷的雙眸繼續凝視着眼前的這兩頭獵物,沉默片刻之後,他這才緩緩地收起手中的長劍,重新走到他師父的身旁。
見提拉米蘇終於離開,愛迪這纔像是徹底鬆了一口氣一般,雙臂上的火焰立刻熄滅,轉過頭去攙扶住自己受傷的同僚。兩人在互相說了幾句之後,愛迪努力地攙扶起風魔法師,再次向着這邊的艾羅和卡彭看了一眼,這才轉過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