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康納的這番講解，潮汐的臉上明顯就是一副不怎麼想要聽下去的樣子。他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什麼這個那個的，有完沒完？能不能用更加簡單一點的方法說明一下！”
康納縮着脖子，不敢說話，倒是旁邊的麻吉克長老開懷地笑了出來，說道：“陛下，用簡單的方法來說，就是我們手中的那些金幣，從今往後不再是金幣,而只是一種‘貨物’。我們叫賣這種貨物，讓其他人用人魚幣來來購買，這樣，我們的金幣就花出去了。”
潮汐皺着眉頭：“這有用嗎？聽起來怎麼那麼不靠譜？而且，別人憑什麼來買我們的錢？”
麻吉克繼續說道：“因爲，我們的藍灣帝國貨幣並不是‘紙’。我們的貨幣是真的用金屬製作的，是可以實打實地進行使用的金屬。”
說到這裡，麻吉克瞟了嗎？”
康納這才連忙點頭，繼續跟上道：“因爲……因爲我們的貨幣就算再怎麼貶值,再怎麼沒有人要，也始終是一種金屬。既然是鐵、銅、銀、金這些材料，那麼本身就有價值！”
潮汐現在只感覺腦子裡面一團亂麻，只想繼續吸上幾口煙來緩解一下腦子裡面的脹痛感。不過現在，聽到這個傢伙說藍灣貨幣依然還有價值，心中也是不由得舒服了一點，隨即點了點頭：“嗯，我們的貨幣當
然有價值！但是我聽到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面前這些拿了許許多多人魚幣的人，爲什麼不去買東西，反而轉手過來買我們手中的金幣呢？”
康納略微深吸一口氣,隨即揉了揉自己的臉，緩緩說道：“因爲……紙幣這種東西雖然有很多很多的優點，但卻有一個十分重大的缺點……而這個缺點是我們的金屬貨幣所不具有的。如果我們藍灣帝國想要再次復興起來，那麼盯着人魚幣這種紙幣的缺點去打，才能夠讓我們重新獲得機會。”
潮汐：“缺點？是什麼？”
康納：“那就是……人魚幣，是用‘紙’來製作的。”
“相對於金屬貨幣本身的面值基本等同於貨幣本身金屬的價格估值，紙幣的面值往往會遠遠高於其本身那張‘紙’的價格。”
“既然人魚幣的面額往往會遠遠高於其真實的製作本身的價格，那麼發行紙面貨幣，那就一定會形成一種局面，那就是……超發。”
這個骨瘦如柴的老人現在的手顫顫巍巍地指着自己面前的那象徵着一百枚金幣的紙條，然後又指了指潮汐面前那十堆象徵着大量財富的人魚幣，用十分緩慢，彷彿每說一個字都要斟酌許久的模樣來思考，慢慢地說道——
“不管是爲了維持人魚軍的國庫也好，還是爲了給官員們發工資也罷，一旦使用了紙面貨幣，那麼就意味着人魚軍一定會要大量印刷多餘的紙
面貨幣來存放起來，以彰顯自身的財富以及平時調取的方便使用。金屬貨幣受限於原材料的多寡，所以幾乎不太可能多發超發，但紙面貨幣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多發。”
“一旦貨幣開始多發超發，那麼就會導致市面上的紙面貨幣開始迅速多了起來。從一般的視角來看了，這似乎代表着所有人都有錢了。可是換個角度想想，每個人的手中多出來的錢其實都是依靠幾臺印刷機印刷出來的紙，這些紙本身沒有任何的價值。”
“作爲大量推廣人魚幣的人魚軍，他們雖然也需要收取稅金，但是他們收取稅金的遠離已經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了。”
“我們這些使用金屬貨幣的國家收取稅金，是爲了將這些金屬貨幣回收回來，用來充填國庫，以方便將來可以繼續用出去。”
“但人魚軍收取稅金，則是爲了能夠將市面上多發出來的紙幣儘可能地回收，從而穩定物價。畢竟對於人魚軍來說，想要充填國庫開動印鈔機就可以了，稅金這種東西收繳起來的速度哪有印鈔機印刷來的快？”
“而基於紙面貨幣的這種運行邏輯，再加上人魚軍現在正在大力推動對瀚海城進行的收購和大量投資，可以想見，市面上的人魚幣數量一定是有着一定量的超發。換言之人魚軍正在嘗試着用一種可控的通貨膨脹來對陛下的帝國進行一種掠奪。那麼，想要反擊這種經濟掠
奪的方法，自然而然也就是要根據人魚幣的性質來進行。”
“首先，我們確定了市面上有大量的人魚幣在進行流通。多出來的貨幣堆積在人們的手心裡，看起來似乎很安全，但有一個問題就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把錢放在自己的口袋裡。因爲這種紙面貨幣很容易受潮，容易損毀，容易被偷被搶。”
“因此，相比起有人喜歡把這種紙幣捆成一捆塞在自己的家裡，相信有更多人會希望能夠用這些錢來買點什麼。”
“其次，瀚海城內的許多物價都已經被推高，這已經開始有了通脹的苗頭。在這種時候，人們普遍需要一個金錢的去除來增值，用來平衡市面上的通脹。可是普通的小投資小商業已經不太可能滿足這樣的要求，人們需要一種更加安全，也更加方便快捷來錢的方法。既然人們需要這種方法，那我們就創造出這種方法來就行了。”
“由此，我們提供了金幣與人魚幣之間進行買賣的一種交易方式。”
潮汐已經聽得快要瞌睡過去了，現在的他更是直接靠在椅背上，顯得無精打采，顯然是藥癮上來了。
但一旁的麻吉克現在卻是聽得津津有味，他或許也是爲了讓旁邊那些官員們也聽懂，方便這個計劃的推行，所以並沒有搭理潮汐，而是直接說道：“那麼，我們要怎麼讓其他人來買我們的貨幣呢？”
康納點點頭，繼續說道：“當
然，就是使用利差。”
“我們把我們的金幣價值多少錢完全交給這些購買者來決定，他們覺得我們的金幣值多少錢，那他們就可以出價多少來買。”
“一開始，或許他們會覺得一個金幣就算是兌換一元人魚幣也是不值當的，應當十枚，甚至上百枚金幣來兌換一元人魚幣。”
“可是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金幣本身的金屬材質的價格在裡面，所以金幣的真正價值應該用金子的價格來衡量，我們其他的硬幣銅幣之類的金屬貨幣也是一樣。”
“但是，金幣每天的價格都是不一樣的，畢竟金子這種東西，你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東西很值錢，可以用來交換一些東西，但他究竟價值多少錢，每天的價格都是不同的。因爲每天都會有人反覆地買賣黃金，導致每天在市面上交易的金子數量每天並不相同。”
“而有人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肯定會在某一天開始大量購買我們的金屬貨幣。從而吸引潮流後讓其他人跟着去購買我們的金屬貨幣。既然大量人要買，那麼我們的貨幣價格自然而然就會水漲船高。再加上之前人們手中已經有了大量的貨幣想要進行投資，那麼他們肯定會在這一時刻用大量的人魚幣買進，更加助推金屬貨幣的價格。”
“經過這樣的買賣之後，金幣會被大量的出售，藍灣貨幣甚至有可能開始空前上漲。同樣的，人魚幣則會被
大量囤積到陛下的手上，造成一定程度的市面上的人魚幣緊缺。”
“換言之，就是我們通過使用這兩種貨幣之間的交易，來進行對瀚海城內略微通脹的人魚幣起到一個通縮的狀態。而由於人魚幣的數量太大，所以在不斷交易之後，人魚幣的實際面值數額變化肯定也會比金幣要來的劇烈的多。”
“這樣，我們就通過回收市面上的人魚幣來獲得了大量的人魚幣，控制了我們城市內的通脹問題，同時也在側面解決了我們的財政問題。畢竟人魚幣還是可以買到許多好東西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人魚軍發現了我們的動作，轉而開始大量印刷更多的人魚幣來填充市場的話，那麼我們就可以在時機合適的時候通過一口氣賣出手中囤積的大量的人魚幣來衝擊市場，一口氣將人魚軍希望的那種緩慢可控的通脹，直接幹到無法扼制的通脹，徹底幹爆人魚幣的紙面價格。”
“到了那個時候，瀚海城內的人魚幣數量多的宛如潮水，人們不再相信人魚幣的價格，那麼自然而然，會轉而使用金屬貨幣這種價格穩定的錨定物，也就是重新使用陛下的藍灣金幣了。”
理論上，康納已經把做法全都解釋完了。
只不過現在的潮汐已經完全昏睡了過去，絲毫都沒有對這個方案提出任何的意見。
而旁邊的其他大臣們現在更不敢對這個方法有什麼想法。
倒是
麻吉克長老連連點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明白了還是單純地只是在這裡點頭，在康納說完之後，他十分滿意地伸手按在了這個老人的腦袋上，衝着那邊嘴角流口水的皇帝笑道：“陛下，這個主意怎麼樣？如果沒有什麼意見的話，那麼就這樣實施了？”
在麻吉克的催促之下，潮汐的腦袋在歪下靠背之後終於算是醒了過來。他打着哈欠，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道：“行吧行吧，就這樣吧，別來煩我了。啊~~~~我要睡一覺……我要抽點菸，再吃點藥……嗯……就這樣吧……你們去吧……”
在旁邊侍衛的攙扶下，這名皇帝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會議室，返回自己的臥室休息去了。
而康納看着外面纔剛剛上午的陽光，想着這名緩緩離去的皇帝，不由得低下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呢？你應該爲你自己能夠想出一個這麼好的方法而自豪啊，康納·保守學老師。”
麻吉克一臉微笑地拉起康納，甚至直接摟着他的肩膀就走出了會議室，完全沒有去搭理後面那些大臣們。
康納的眼神顯得十分的閃爍，略顯無助地說道：“可是……可是這個方法有一個很大的缺點……我們的金屬貨幣始終沒有什麼錨定物，即便真的要說錨定物的話，就只有貨幣本身的金屬價格……除此之外，所有通過買賣得來的高價全都是泡泡。一旦這種泡泡在計
劃徹底成功之前被戳破，我是真的不敢想象後面究竟會造成怎樣的結果……而且另一方面，萬一就真的成功了，以後陛下……陛下覺得這個方法很賺錢，也很方便……所以更加往這方面發展的話，看起來我們好像有了很多很多錢，但這些錢全都買不到東西……反而會讓我們的國家更加頹廢墮落啊……”
“現在，還是說頹廢墮落的時候嗎？”
那一刻，麻吉剋扣着康納的肩膀，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
“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的藍灣帝國，你竟然還期待這麼一個國家會有一個頹廢墮落的未來？康納，你的知識全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嗎？這個國家的未來竟然還能夠那麼美好？你怎麼想的？”
康納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頭也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不說話了。
啪啪——
麻吉克再次拍了拍康納的肩膀，表情高興地說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們魔法師就能夠成功了。連帶着那個愚蠢的光明教廷一起，這個國家將會迎來最爲壯麗的毀滅性結局。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活着，‘魔法’也會活着，並且還會活的非常長久。並且我還能夠佔據大量的財富，甚至是一國的財富走向新的時代！”
此時，城堡的走廊上早已經沒有了侍衛，也沒有了任何人。
空曠單調的走廊上就只有麻吉克和康納兩個人一起走着，康納也不得不繼續忍受麻吉
克的自我吹噓，只敢縮着腦袋，一言不發。
“康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爲什麼我會選擇離開？爲什麼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對不對？”
麻吉克就像是新拿到一份好玩的玩具就想要向所有人炫耀的孩子一樣，現在顯得洋洋得意。
康納則是繼續縮着脖子，低頭不語。
麻吉克卻並沒有因爲康納的退縮而放棄，直接拉着他的肩膀，樂呵呵地說道：“那是因爲我是一個明白局勢的人。更是魔法協會現存唯一的大長老。我想要延續魔法協會，想要延續光明教廷，讓我們的力量繼續延續下去，那麼就必須要有這樣的一個跳板，也必須明白現在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他鬆開康納的肩膀，揹着雙手，一邊走一邊說道：“現如今，藍灣這個國家已經快不行了。他就會像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帝國一樣，最後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這並不是我們這些魔法師施展幾個魔法就能夠改變這一切的。”
“魔法，實際上是一種很普通的力量。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魔力親和，所以都會覺得魔法師十分的神秘且強大。”
“但是這種神秘與強大，卻是在元素機制造的槍炮面前被摧毀的蕩然無存。”
“人類渴求力量，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掌握更加強大的力量。希望能夠學習魔法是如此，而現在元素機的力量超越魔法，人們轉而去學習元素機也是在尋
求更加強大的力量。”
“換言之，現在人們已經認爲魔法的力量要小於元素機的力量，並且這種力量還是任何人都能夠輕鬆掌握的。”
“這是什麼？這是一種新奇感。是一種人們還沒有完全能夠接受元素機所創造的力量，而對其產生的嚮往。”
“但是康納，你知道嗎？人們喜歡新奇而有力量的東西，所以去創造這種東西。可是當人們的身邊充滿了這種東西的時候，人們就不會再覺得這種東西新奇而有力量了。”
麻吉克伸出手，掌心中一團氣旋緩緩轉動，他笑着道：“你別不信！是真的，在我們這些魔法師羣體之中，沒有人會沒事去炫耀自己的魔法。畢竟這種東西在我們羣體之中司空見慣，每個人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的。”
“可是，當我親眼看到我的一名協會成員拿起元素槍，並且親口說出‘大長老，這可比火焰魔法好用多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已經不爲自己是一名魔法師而自豪，反而爲自己成爲了一名可以輕鬆掌握遠距離火焰魔法——元素槍的使用者，而自豪了。”
“那麼，換個角度想想，一旦人們開始習慣身邊出現這種元素機的產物，然後過上一兩百年。你覺得，如果那個時候他們的身邊出現魔法師這個行當的話，他們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那可是魔法師啊！是不用憑藉元素槍，就可以用空手點出火
焰的魔法師啊！是可以不借助元素車，就能夠跑得飛快的魔法師啊！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神秘力量，可以呼風喚雨的魔法師啊！’的時候，你覺得，人們會對我們魔法協會的成員，又怎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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