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給路強推薦的人叫顏延之,家境貧寒,自幼苦讀詩書,只因出身微寒,所以一直不能入仕爲官。
路強突然發現,那些肯吃苦努力讀書的,幾乎都是貧寒人家的孩子,倒不是說富人家的孩子不肯努力,只是一個人的出身好壞,很容易影響他的志向。
有錢人家的孩子,努力不努力,他也餓不着。窮人家的孩子就不一樣了,他若想改變現狀,就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倍的努力。
這就是現實。
顏延之話不多,路強和他交談幾句,也沒覺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想來是陶淵明推薦的,一定錯不了。
事實真如路強想的那樣,短短几天時間,顏延之就熟悉了刺史府的事物以及長史的職責,並雷厲風行地幹了起來,從而極大地減輕了路強的壓力,使他能分出身幹別的事情。
路強需要的就是多做少說的人,而顏延之無疑就是他要找的。
都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路強現在是深切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荊州在經歷了桓偉的掃蕩之後,已是滿目瘡痍,而作爲新任的荊州刺史,首先要做的就是安定民心,恢復生產。
這些事說的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雖說荊州治下的各郡縣已經紛紛表示服從路強的指揮,可這種服從也是有代價的。
百姓被戰火毀壞的房子要重建、耕地需要糧種、損毀的府衙需要修繕、破壞的城牆需要修葺等等…
財力、物力、人力…這些都是目前急待解決的問題。現在幾乎天天有到刺史府訴苦、請求撥付物資的郡縣官員。
還好有王鎮惡、陶淵明、顏延之等人,不然一點從政經驗的路強非被他們逼瘋不可。
不過路強沒管理過政務,不代表他一點不懂,而且身邊又有顏延之常伴,他已經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來。
這幾年天下一直不太平,象這種遭遇兵災rénhuò的事,各郡縣不可能沒遇到過,那麼他們之前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他們自己一點沒有生產自救的辦法嗎?
撥付救災物資這些事還用不到路強親自cāo心,不過照此下去,桓玄留下的那點家底可不夠折騰的,必須得另想法子才行。
按照記憶中早朝的樣子,路強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人開會,研究以往的得失,部署今天的工作,一段時間以後,衆人不但習慣了這種方式,而且非常認可路強這種勤政的態度。
現在看來,軍隊方面的改制,倒是最平穩的,幾員將領彙報了軍營的現狀和訓練情況後,就該由王鎮惡等人說到政務了。
這是每天會議的一個流程,今天也不例外。
前面幾個將領說完,周奎最後一個發言,他也沒別的事,就是希望儘快搞到戰馬,把三千鐵騎補充完整,現在的騎兵營只有兩千戰馬,爲了讓三千人都能熟悉騎兵作戰,不得不輪番訓練。
對這件事,路強暫時也毫無辦法,劉嗣女已經出去有些日子了,現在還沒傳回什麼好消息,所以只能等。
陶淵明主管江陵,在他治下的各縣倒還安穩,沒有天天來要錢要物的現象,可是他做爲路強的核心手下,也知道府庫快經不起折騰了。
“大人,屬下覺得現在這種情況純屬人爲的,各郡郡守顯然是有的在觀望,有的是在幸災樂禍,所以屬下提議,撤換一些郡縣長官,使我們的新政能順利施行”
王鎮惡也傾向武力解決,殺一儆百,聽了陶淵明的話,立刻點頭贊同。
路強看了看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顏延之,道:“延年怎麼看這件事?”
“大人一心讓利於民,屬下覺得策略是好的,關鍵就在這些官員身上,而我們又不是三頭六臂,不可能監管那麼到位,所以就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屬下覺得,若是讓所有百姓都知道大人已經把桓家土地、以及那些支持桓家的士族豪門的土地,也都分給了普通百姓,那麼普通百姓會怎麼想?”
顏延之的一襲話,讓路強腦中靈光一現,現在這個時代資訊不發達,甚至很多百姓終其一生也沒離開過他生活的一畝三分地,見過的最大官員恐怕也就是縣官,所以縣官說什麼就是什麼,根本不知道朝廷的具體政策。
這就是現代人常說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如果一旦讓那些普通百姓知道他們應得的實惠卻被地方官府扣押,他們會怎麼想?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現在這個社會,士族門閥並立,絕大多數土地都在他們手中,而他們還不用繳納稅賦,官府所有的稅賦都壓在普通百姓身上,而不堪重負的百姓,要麼成爲他們的佃農,要不就得賣身爲奴,這也就是叛亂剿而不絕的主要原因。
這就象一堆乾柴,只要有一點火星,就能燃起熊熊大火。只是荊州新定,決不能再出亂子了,所以這件事必須有個度。
沉吟片刻才道:“今天就先到這吧!”
聽到路強宣佈散會,衆人紛紛起身施禮離去。
顏延之卻沒有走,待衆人散盡後,才道:“大人可是已有定計?”
路強微微點點頭道:“這件事需要一個契機,隨後我會任命你爲監察,巡視各郡縣,同時再配以軍隊,務必在最短時間內解決這件事”
“屬下明白”
顏延之沒有問路強指的契機是什麼,對這位年輕統帥,他們已經越來越有信心了。
路強一個人坐在堂中,又仔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辦法,然後把王凱叫了進來,交代一番後,讓他即刻帶人去辦。
土地問題歷朝歷代都是大問題,稍一不慎,就會生出大亂子。荊州的做法只能作爲一個實驗點,試探一下荊州士族豪門的反應,如果一切順利,也必將隨着路強的腳步越走越遠。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路強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春蘭,他在議事的時候,任何人都不準打攪的,親如春蘭、冬梅兩個丫頭也不例外,這乖巧的丫頭一定是知道里面沒人了才進來的。
路強幾乎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後院始終就兩個丫頭,一個下人都沒招。前院的侍衛們倒是有幾個下人照顧她們的伙食。
兩個丫頭也不知出於收買心思,從不許別人進後院,路強心思較粗,也沒往其他地方想。
“主人,您看,我去讓人修改了一下,可還滿意嗎?”
春蘭說着將手中的畫卷在路強面前展開。
隨在畫卷的展開,一個宮裝麗人躍然於畫上,身姿綽約,眉目如畫,卻不是王神愛還有誰?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修改了,每次春蘭拿回來給路強看的時候,路強總覺少了些什麼。
今天再看到這副畫的時候,路強知道了,從前的那些畫上,都是少了一份神韻,缺少王神愛那靈動的氣質。
古代的畫卷當然無法和現代的照片相比,但卻更多了一份質樸。
路強每天忙忙碌碌,根本顧不上想其他的事,唯有給王神愛建個祠堂,是一直掛在心上的。
看着畫中宛如仙子般的玉人,路強的心中閃過一絲黯然,時間也許會改變很多東西,但卻從未改變他對王神愛那份深深的愛戀。
現在的路強已經不會把感情輕易流露,哪怕是在最親近的春蘭、冬梅二人面前。
“在讓畫師畫一張供奉在祠堂中,這張就掛在我房中”
春蘭輕輕答應了一聲,偷偷看了鬍子拉碴,臉色略顯憔悴的路強,忍不住道:“主人,我給您燉了烏雞蔘湯,要不要給您端過來?”
仍沉浸在畫中的路強,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即搖了搖頭,將畫收起交給春蘭,竟沒聽到春蘭剛纔的話。
春蘭咬了咬嘴脣,心中微有不甘地道:“主人,您得多休息纔是,這樣下去會累倒的”
那個女孩不懷春?雖然知道路強心中記掛着從前的主母,可她們又豈甘心做一輩子丫頭?尤其還是主人這樣的英雄人物,恐怕是個女人都不會放過。
對兩個女孩的心思,路強不是不明白,只是他現在實在太忙,另外這離王神愛去世纔多長時間?這麼短時間就讓他去接受別的女人,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站起身,擡手親暱地揉了揉春蘭的頭髮,笑道:“你家主人可是軍用體格,抗造,去吧!我還有事”
路強的舉動雖然親密,可小丫頭卻不領情,因爲路強對她們的態度,更象小妹,而不是女人。
象是要配合路強一般,侍衛走進來躬身道:“稟大人,廣陵江家兄弟求見”
他們終於來了。
組建強大的水師一直是路強夢想,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般在等着江小魚,現在說是江家兄弟一起來了,立刻高興地大步迎了出去。
江大龍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忘的。
看着主人的背影,春蘭小丫頭的眉梢眼角寫滿了幽怨,如果路強肯注意看,一定會發現,小丫頭越來越有女人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