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以被攆走後,紀夏秋與柳蔚也上了二樓。
房門一關,母女二人說了什麼,無人知曉。
方若彤與李茵都回了房間。
李茵坐不住了,立刻就問方若彤:“那位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與我相公又是什麼關係?娘?”
方若彤也不知曉,但不妨礙大膽猜測:“那位夫人不是說,夫家姓柳嗎……真巧,和你相公,同姓!”
李茵的臉馬上就白了。
方若彤又道:“可以確定的是,那位夫人是那位小柳公子的母親,那位小柳公子,之前一直在房間養病,你我都未去探過,就是不知他與你家相公,又是什麼關係。”
“只是傷患與大夫的關係。”李茵立馬錶態,信誓旦旦:“我聽過他們說話,算不上親密,有些生疏,他喚我相公,都喚柳兄,你說,要他們真是……真是兄弟,必然不會這麼喚的,對不對?”
“也不一定。”方若彤實事求是:“方纔你家相公不是親口喚了那位夫人一句母親?那小柳公子一臉懵懂,顯然也是不知內情,沒準兒,他們當真有什麼關係,只是在今日之前,還未說開?”
李茵扶着桌子一角,勉強站穩身子:“你說,我早上那些話,那位夫人聽到了嗎?”
方若彤抿了抿脣:“就算那位夫人沒聽到,紅衣婢女也聽到了。”
李茵兩眼一黑,癱倒在地,徹底爬不起來了。
另一間房裡,柳蔚與紀夏秋,都沉默着。
這樣的沉默維持了很久很久,最後,柳蔚先打破,說道:“陌以,從不知曉我的存在?”
紀夏秋愣了一下,立即便解釋:“剛開始瞞着他,是看他身子弱,怕他成日胡思亂想,後來,則是因他的脾性。”
柳蔚問:“脾性?”
紀夏秋有些無奈:“這次他去京都,你可知爲何?”
此事,柳蔚還當真知曉:“說是要找一位兄長。”
紀夏秋點頭:“陌以重情,在他病重,隨時都要撒手人寰時,有人出現,救了他的命,還陪着他一起長大,他認了這份情,爲此,死心塌地,記住了那位哥哥,在那人離開後,便上天下地的找。那人的一切叮嚀,他都熟記於心,重情本是好事,可他偏偏……”
“偏偏脾性單純,容易受人利用。”柳蔚替母親補上後頭半句,垂下眸子:“記得人的‘恩情’,的確沒有不對,可記的偏執了,就是大問題,嶽單笙是嗎?這人我知道。”
紀夏秋立刻看着女兒。
柳蔚語氣不太好:“嶽單笙的事蹟,我聽了不少,但這人太過神秘,至今未得緣一見。”
紀夏秋聲音有些沉:“不見,也是好事!”
柳蔚聽出了這話裡的深意,卻未多問,只道:“陌以怕是幼時太孤獨了,您不告訴他我的事,也是對的,若他知曉這世上還有個姐姐,怕也會來找,那時免不了會入京,但那京都,不是他該去的地方,京都裡的一些人,也不是他該來往的。”
紀夏秋有些意外柳蔚會說這樣的話:“你,是知道什麼嗎?”
“什麼?”柳蔚反問。
紀夏秋坦白道:“關於,柳家的一些事……”
柳蔚想了想:“若您是說關於殺父之仇,我的確知曉一些。”
紀夏秋定定的看着女兒,一下啞了聲音。
柳蔚直接道:“一開始知道時,難免驚訝,後來也就麻木了,明白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已成的事實,便將事都壓到了心底,徹底成了心底的事。那時,我不知您仍活着。”
紀夏秋伸手,握住女兒的手。
柳蔚沒有回握母親的手,也沒推開,只是這麼任母親抓着,片刻後,吐了口氣,聲音有些疲憊:“我其實,並不想追溯太多,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過好便夠了,您說呢?”
柳蔚靈魂附在這具身體裡,對原主的親人並無太多感情,但眼前的母親,卻是與現代的一模一樣,這份感情,真真切切,彷彿隔世再見。
紀夏秋什麼也沒說,哭了,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柳蔚給母親擦掉眼淚,說:“父親的仇,您說報就報,陌以的身子,要仔細調養,您體內的老竈症,也要治,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紀夏秋點頭,再開口時,聲音也沙啞了:“我做夢都不敢想,你會與我說這些,會願意原諒我,當初……我不該將你留下,可是我……我……”
這種幸福突然降臨的感覺,讓紀夏秋哭了好一陣,仍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一個好夢,夢得人不想醒來。
……
柳陌以是在晚膳前,再次見到他母親的。
母親的眼睛周圍是紅的,眼睛裡還有血絲,鼻尖也是紅的,手裡捏的錦帕,甚至微微潮溼。
他看得出母親哭過,但拿不準是爲什麼,便只好先行沉默。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紀夏秋出聲問道,聲音因爲哭久了,而變得有些怪異。
柳陌以聽着,老實回答:“好多了,只是柳大人說,暫時還不宜多下牀走動。”
紀夏秋點點頭,下意識的用手裡的錦帕,又擦了擦眼角,沒有擦到眼淚,便放下來,繼續說:“以後不要叫柳大人了,沒外人的時候,還是叫親近些。”
柳陌以愣住,稍稍坐直了些身子:“親近?”
“可想知道你們的關係?”紀夏秋問。
柳陌以當然想知道,但是又莫名的覺得緊張,最後猶豫一下,竟然搖頭:“暫時不想。”
紀夏秋懵了:“爲什麼?”
“娘。”柳陌以攥了攥被子一角,將裡頭的棉花揉的亂七八糟的,才說:“爹過世那麼多年,娘有心想再找個人,兒子是不該反對的,只是您是否應當先將對方帶來讓我瞧瞧?而非越過長輩,先從晚輩下手?”
紀夏秋看着兒子,一時沒懂兒子的意思:“什麼?”
柳陌以吐了口氣,緩緩道:“柳大人性子好,人也好,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他這般好,那他的父親,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人品貴重之人,若母親心悅上了,兒子也不驚訝,只是兒子好奇,母親是何時與柳大人的父親認識的?是在定州,還是在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