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爾朗覺得自己被跟蹤了。
今日一早,他如平時一樣,起牀後第一時間,便是拜見了呼爾託忍,他是蠻族人,呼爾託忍也是蠻族人,且兩家還有些遠親關係,也正是因爲如此,雷爾朗進入軍隊後,順利得到了呼爾託忍的信賴,一步步成長到現在的“位高權重”。
可儘管呼爾託忍待他不薄,雷爾朗卻無法真心的效忠她,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他的家庭,他的妻兒,都掌握在另一個人手上。
七王爺是看重他與呼爾託忍沾親帶故,才聯繫上他的,那時候他只是個在京城做工,惹人非議,受人白眼的蠻族狗,七王爺爲他找了個賢惠溫柔的妻子,他們孕育了一雙可愛的兒女,是七王爺給了他機會,讓他不用當地底下的一團泥。
可天上不會平白掉餡餅,你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
細作,真不是一個好職業,尤其面對的又是呼爾託忍這種自私又殘暴,心靈黑暗扭曲的女人。
他步步爲營,小心翼翼。
他一直認爲自己做得足夠優秀,三年了,呼爾託忍從未懷疑過他,但今日,剛從呼爾託忍的房間出來,他就感覺到了不對。
有人在盯着他,那雙眼睛躲在暗處,尖銳的目光,像一柄鋒利長槍一般,紮在他身上。
雷爾朗在心底做着判斷。
長久的思慮後,他決定率先試探一下。
今日他的任務,原本是帶着手下,去城東巡邏,但臨行之前,他讓另一個武官帶隊先去,他自己則往大街的另一頭走去。
他抵達了一間炮竹店,選了幾種賣得好的煙花炮竹,但他不肯給錢,不止不給,還與店鋪的小夥計打了起來。
當然是他單方面的毆打對方,小夥計受了傷,鋪子被砸得稀巴爛,嚇得掌櫃不止把炮竹給他了,還奉上了三十兩白銀,求神拜佛似的將他送走。
出了炮竹店,他又去了一間獨院,小院子裡沒一會兒響起孩童們的笑聲,還有女人驚叫笑罵的聲音。
在獨院裡呆了兩個時辰,再出來時,雷爾朗凝重了,那雙眼睛還在。
欺辱百姓,毆打百姓,仗勢欺人,在出勤時間不務正業,嫖買暗娼。如果對方是呼爾託忍的人,他做的這一系列平時都會做的事,應該會讓對方打消對他的懷疑。
可對方沒有,並且繼續監視着他,用着依舊凌厲直白,不講道理的目光。
難道是京城來的人?
不對,前日才收到“家書”,七王爺沒有新的命令,京城來的人,也不可能不聲不響的跑來聯繫他,他是呼爾託忍的親信,是七王爺花了三年時間,埋入呼爾託忍身邊的一顆釘子,誰都能暴露,他不能暴露,七王爺不會允許有人,這樣打擾他。
那對方到底是誰?一下午的試探,卻連點結果都沒有。
雷爾朗心情很沉重,他甚至猶豫,自己該不該回布政司府衙,他怕回去,面對的是呼爾託忍的怒火與囚禁。
對待叛徒,呼爾託忍有十幾種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他曾親眼看過,不想嘗試。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腦中始終思考着對策,這時,有人撞到了他。
他擡起頭,正想像每一個不可一世的蠻族人一般,大罵對方走路不長眼,手裡就被塞了一樣東西,他低頭一看,是炮竹。
雷爾朗臉色大變,他握緊了那根炮竹,心臟差點跳出喉嚨。
半個時辰後,他又回到了那間炮竹店,掌櫃的看到他,臉色蒼白的迭聲哀求,雷爾朗進了店鋪,還故意踹了門一下,把掌櫃小夥計嚇得縮成一團,然後他背對着大門,對他們做口型。
“有人盯梢,撤。”
掌櫃與小夥計都看到了,頓時眼睛瞪得老大,想追問什麼,看着敞開的大門,又不敢行動。
這時,側門裡,突然傳出一句清冷寡淡的聲音:“把門關上。”
掌櫃與小夥計一下全身血液都僵了,他們的後堂,竟然進了人。
雷爾朗也是表情不善,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冰冷的將店鋪門闔上,再轉頭時,兩道頎長的身影,走了出來。
是兩個男人,一個冷峻沉穩,一個溫和淡定。
“雷副將,久仰大名。”溫和的那個笑着道。
雷爾朗眯着眼睛,沉沉的回:“我姓雷爾。”
對方頓了一下,而後咳了一聲:“抱歉,我對聽那族的文化,瞭解不多。”
雷爾朗沒做聲,警惕的看着他。
對方又道:“我們今日冒昧找上雷爾副將,是爲了一件小事,有樣東西,希望您能幫忙帶出來。”
雷爾朗冷哼一聲:“你既然能叫出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的上峰是呼爾將軍,看起來,你們不怕死?”
“你的上峰怎麼會是呼爾將軍呢?”溫和的青年搖頭笑笑,眼睛一轉,在在場三人中,都繞了一圈:“你的上峰,明明是七王爺容溯。”
掌櫃和小夥計臉色蒼白的低下頭。
雷爾朗還算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如果你們想對我不利,呼爾將軍不會放過你們,我是呼爾將軍的遠房表弟,她一直很照顧我,至於什麼七王爺,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呼爾將軍不會相信。”
溫和的青年“嘖”了一聲轉頭,望了身邊的冷峻男人一眼,而後伸手往他身上摸。
容棱就看着柳蔚上下其手的在衆目睽睽之下,在他胸前,腰上,胳膊上又捏又找,他按了按眉:“幹什麼?”
“令牌呢?”
容棱愣了下,道:“不是在你那兒?”
柳蔚擡頭看他:“怎麼會在我這兒,出門前我才提醒,讓你帶上。”
“你說你帶。”
“我說你帶。”兩人互相推鍋,最後無果,柳蔚沒辦法,只能道:“算了。”然後把容棱腰上的匕首拿下來。
雷爾朗以爲他要動手,手已經扶到了劍柄上。
“看看,認不認識。”柳蔚直接將匕首丟過去。
雷爾朗擡手接住,眼睛又眯了起來。
這是一把有些舊,有些重,但格外鋒利的短匕,匕柄上有一個字,看着像個符號,有些扭曲,還有些變色,雷爾朗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纔看出來,這是一個“鎮”字。
再翻看匕套,鎮格門三個字,映入眼簾。
柳蔚伸着脖子問:“瞧見了嗎?”
雷爾朗猛地擡起頭,看着她,又看着她身邊的容棱:“鎮格門?”
柳蔚露出笑容,指指容棱:“容棱,容都尉,出名,有名,認不認識?仔細看,他和你們七王爺是不是還有點像?”
雷爾朗整個人都呆了。
容棱則看了柳蔚一眼:“你幹什麼?”
柳蔚小聲回:“沒帶令牌啊,我試試刷臉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