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之前,雲覓如願以償的可以和他的小偶像同窩,一個小少年,一個小男孩,擠擠湊湊的鎖在一起,還說小話。
雲覓問小黎:“你不抱你妹妹過來睡嗎?”
小黎心裡也想,但還是搖頭:“她不和我睡,只和豹子睡。”
雲覓又問:“她爲什麼這麼喜歡豹子啊?”
小黎說:“我之前找到她時,她就在豹子窩,可能是母豹子將她當崽崽養了一陣,有感情了。”
“有奶就是娘嘛。”雲覓理所當然的道:“母豹子給她餵奶了,她肯定喜歡。”
小黎點點頭,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他倆一說就沒完了,明明是男孩子,卻比女孩子還嘮叨,睡得離他們稍遠一些的雲楚都不耐煩了:“就不困嗎?”
小黎赦然,紅着臉道:“困了困了。”
雲覓卻不給姐姐面子,張口就懟:“不樂意你去走遠點,誰讓你聽了。”
雲楚生氣,山裡夜晚涼,這裡離篝火近,遠了會着涼的,她就和弟弟頂嘴:“那你這麼多問題,怎麼不想想小黎弟弟愛不愛搭理你,人家小黎弟弟忙了一天了,肯定早就累了,被你纏着囉囉嗦嗦,人家是和你不熟,不好意思說罷了,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
“你……”雲覓跳起來就要打她。
小黎忙按住暴躁的少年,打圓場:“睡了睡了。”
少年好歹忍下了這口氣,一臉不服氣的躺下,可看到身邊稚嫩可愛的小男孩,他又美滋滋了,心平氣和的盯着小男孩的側臉,彷彿這麼光看着,就能把自己看成武林高手。
一夜平靜。
第二日清晨,小黎還未睡醒,就聽到老牛老牛悶兒悶兒的叫聲。
他睜開眼,先看到的是身邊的兩個小哥哥小姐姐,兩人都沒醒,看起來睡得特別香。
小黎揉着眼睛,從乾草堆裡站起來,衝對面的老漢打招呼:“早啊。”
趕車的老漢已經醒了,正牽着牛吃草,聞言回頭也回了一句:“早。”
而另一邊,母豹子也醒了,正舔着自己的崽崽,掀開肚皮,讓崽崽們喝奶。
小黎湊過去看了看,見母豹子的後腿沒有惡化,又摸了摸妹妹小夜,在小夜吃奶吃的心滿意足時,起身去最近的山澗洗漱。
等他回來時,雲家姐弟已經醒了,因爲剛醒,還迷迷糊糊的,半闔着眼睛,走起路來都歪歪扭扭。
等大家都洗漱好了後,幾人就打算啓程,小黎把母豹子放了,讓它領着小豹子們離開。
但母豹子卻沒走,而是疑惑的坐在小黎面前,盯着他懷裡的小人不放。
小黎跟它解釋:“這是我妹妹,不是你的崽崽,我要帶她走了。”
母豹子不明白,又往前湊了湊,還想立起上半身去夠他懷裡的女嬰。
小黎後退一步,沒讓它夠到,也不和它說話,抱着妹妹就轉身走。
母豹子慌了,嗚咽一聲,跟在他屁股後面。
兩隻小豹子也忙跌跌撞撞的跟上。
小黎走了一會兒,被跟的着急了,回頭又跟母豹子說:“她是我妹妹,她不能和你們在一起的,你們走吧。”
母豹子不走,就嗚咽着要它的崽子。
小黎不知道怎麼辦,惱火得直抓頭髮。
雲覓看不下去了,坐在牛車上道:“它可能以爲我們想偷走它的孩子。”
“這明明是我妹妹!”小黎使勁強調。
雲覓無奈:“可野獸不懂這個……”
小黎很不高興,而讓他更不高興的是,他的妹妹竟然發現豹子們跟着他們後,就在他懷裡掙扎,想下地跟着母豹子。
小黎教訓她:“你是人,不是豹子!”
小女嬰聽不懂,“嗚嗚”兩聲,學着豹子叫,對他咆哮。
小黎又心寒又心痛,小臉全是苦色。
雲覓忙安慰:“她又聽不懂,你彆着急,讓我抱抱。”
小黎把妹妹遞給他,豈料在陌生人懷裡,小女嬰掙扎得更厲害了,一邊翻騰還一邊嚎叫,沒一會兒就哇嗚的大哭起來。
這可把小黎嚇壞了,他忙要把妹妹接回來,可就在這時,一道黃黑交錯的虎斑身影矯健而過。
等雲覓回神時,手裡的女嬰已經沒了。
而地上,跛着腳的母豹子把自家小崽子,藏在身後,同時,用憤怒又受騙的眼神,惡狠狠地盯着牛車上的幾人,那目光分明在說——“柺子佬!”
小黎緊跟着跳下車,要去搶妹妹。
母豹子護着小崽子左竄右跳,因爲動作太大,後腿的傷口已經崩開了,正在流血。
一人一豹目光對視,三隻小崽子不明所以,小豹子圍着小女嬰嗚嗚的叫,小女嬰也對着母豹子嗚嗚的叫,這聲音叫法,不知道的還真當它們是一家人。
“到底該怎麼辦?”小黎揪着頭髮,痛苦的蹲在地上,急的都快禿了。
前面牛車也停了,雲覓跟雲楚正想跑過來,卻在跑的過程中,感覺到了什麼,齊齊停步。
兩人的身影停得非常突兀,尤其是雲楚,幾乎是以一種怪異的姿勢住步的。
她先睜大了眼睛,隨即腦袋緩慢的,一點一點的,朝右邊看去,接着,她就對上了樹叢裡,一雙充血的黑眼睛。
“啊——”小姑娘大叫一聲,後退數步。
雲覓條件反射的擋在姐姐跟前,也看到了樹叢中那雙眼睛,比起女孩,男孩子到底鎮定一些,他先呼了口氣,這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然後伸手,快速的將樹叢剝開。
等看到樹叢裡的畫面,他那強撐起來的鎮定頓時煙消雲散,“撲通”一聲,他坐倒在地,腿肚子已經發軟了,滿臉震驚恐懼。
“啊啊啊啊——”雲楚閉着眼放聲尖叫,那刺耳的聲音,輕易穿破清晨的樹林,驚得林裡鳥兒振翅高飛。
小黎和母豹子也被這驚叫聲驚動了。
小黎條件反射的回頭看去,母豹子趁着現在,帶着小女嬰,領着小豹子拔腿就跑。
小黎想去追,但跺跺腳,咬咬牙,想到母豹不會害小夜,便擡腳往雲楚那邊去。
等到了,他就看到雲家姐弟正魂飛魄散的坐在地上,而趕牛的老漢也驚恐萬分的站在不遠處,對着樹叢抖着手指。
小黎看向那樹叢,因爲樹枝被雲覓撥亂了,這會兒已看不見那雙眼睛,但能看到一隻橫着的手。
是男子的手,粗大幹裂。
小黎皺着眉要走過去,雲楚一把拉住他,瞪大了眼睛,顫着聲音說:“死,死,死,死人……”
小黎愣了一下,忙拍拍她的手,安撫一下,快步上前。
如雲楚所言,是個死人。
屍體的主人是個男子,渾身不着寸縷,赤身裸體。
小黎將男子上下打量一遍,最後視線定格在他被分割成兩半的軀體上。
是的,分割兩半,一個人,完整的人,被人用不知何等鈍器,從兩腿之間一路往上,將其分割成了兩半。
一左一右,比例完整,卻觸目驚心。
這是近十天來,小黎見到的第三具屍體,如前兩具一樣,死得非常扭曲。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只本能的蹲下身,將屍體仔仔細細確認一遍。
他想知道,這個男子是死前被人劈成兩半的,還是死後。
若是死後,那隻能說兇手對此人非常憎恨,已到了不留全屍的地步,但若是死前,那麼死者極有可能是自己親眼看着自己被切開的。
那種折磨,堪比酷刑。
“小,小黎,小黎弟弟……”雲覓哆哆嗦嗦的喊,伸着手,想讓對方趕緊回來。
若是普通的死人,雲覓不至於這麼沒出息,雲家乃是醫藥世家,他自小又被父親親自教導,雲家子弟怎會連個死人都懼。
可那不是一般的死人,那個人,那個人被人……切成了兩半!
那種畫面,只要回想一次,就夠他噁心得想吐,甚至閉着眼睛都像做惡夢似的。
小黎弟弟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個孩子,小孩子怎麼能看這種東西!
可從小就看這種東西看大的小黎,卻只是朝後面擺擺手,凝重的跟三個人解釋:“此人死亡時間不超過八個時辰,也就是說,我們昨夜在附近安頓時,他已經死在這兒了。”
他們現在的位置,離昨夜露宿的地方並不遠,也正因爲如此,小黎此言一出,雲楚立馬就翻了白眼,像要暈過去似的。
小黎身上沒帶東西,也不知該如何安撫他們,只能衝趕牛車伕道:“勞煩大叔先送他們二位下山,再通知山下的村民,說山上發現屍體,我就在此處等他們。”
“你在此處?”雲覓怪叫起來,聲音都尖了:“別留在這兒,誰知道那兇手還在不在,跟我們一起下山,趕緊走趕緊走!”
“我不可能走,我妹妹還在山上。”
雲覓這才發現那小女嬰與幾隻豹子都不見了。
可留一個小男孩在山上,他哪裡做得出來:“下山後再找人來尋你妹妹吧,我們先走。”
小黎搖頭,並不怎麼在意的坐到屍體旁邊,順手給屍體闔上死不瞑目的眼睛,道:“我同死屍呆慣了,不會不自在,下山再上山也麻煩,你們先走吧。”
“可是……”
“雲覓哥哥。”小黎突然叫了他一聲,黑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你們不是要找黑水村的柳小哥麼?”他指指自己的鼻尖:“我就姓柳,我叫柳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