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
在長久的寂靜後,所有人都目帶迷茫的看着門前的小男孩。
他們無法將“生過一個孩子”這件事與房中的二寶連接起來。
二寶並沒有成親……哪來,哪來的孩子?
黃大嫂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身體搖搖欲墜,在被強烈的暈眩感襲擊全身時,她穩住了心神,然後衝上去,就要對小黎動手!
旁邊有人立馬伸手,攔住黃大嫂的動作:“冷靜點,冷靜點黃大嫂!先聽聽他怎麼說!”
“怎麼說?他污衊我女兒!我女兒冰清玉潔,他憑什麼這麼說她!他憑什麼這麼侮辱她!”
小黎不解:“生孩子是好事,你氣什麼?”
“你還說……你……你……”
小黎脆生生的仰着脖子:“我妹妹小夜又漂亮又聰明,我們所有人都很喜歡她,生孩子本來就是好事……但是,你們都不知道二寶姑娘生過孩子?那現在那個孩子在哪裡?”
黃大嫂幾乎瘋了:“胡言亂語,胡言亂語,我二寶不可能生過孩子!不可能!不可能!”
黃大嫂越說越激動,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人羣中,不知誰突然冒出一句:“去年……去年數個月,二寶的確都不在村子裡……”
黃大嫂立馬扭頭,瞪着那說話之人:“去年是我表姐的女兒要出閣,二寶去我表姐家幫忙而已,喜服,喜被,那麼多東西要親自紋繡!我表姐又只有一個女兒,當然要從孃家親戚裡借人,他們就住在縣城裡,我還去看過,你們不準胡說!”
那說話之人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說的,是柳小哥說的……”
黃大嫂立馬又看向小黎,眼睛都快滲出血了。
小黎解釋道:“首先,二寶姑娘的肚子上有明顯的妊娠紋,妊娠紋就是萎縮紋,人的體重在急劇增加時,皮膚纖維會存在斷裂現象,便會出現一些紅色、白色或紫色的裂紋,等到體重恢復正常時,這種裂紋會回彈鬆弛,從而褶皺成爲一種難以消除的紋路,當看到二寶姑娘肚子上有妊娠紋時,我便對她下腹位置進行了切割檢驗,經檢驗,她的子**有問題,那是生產後調養不善引起的,我判定,她在近一年內必然生產過,但因爲工具欠缺,我無法確認她是哪個月生產的,你們如果不肯信,我可以再檢查一次,也可以把剖屍過程給你們看。”
“我不信,我不信……”黃大嫂張牙舞爪的否認,說了一會兒,卻見自家丈夫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她不禁看了過去。
黃大似乎還在震驚中,他恍惚的立在那裡,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黃大嫂忙推他:“相公,你要給二寶做主啊!”
黃大這才遲疑的看着她,茫茫然的開口:“你還記不記得,前幾月,我們見到的那個小孩……”
他這一說,黃大嫂便想起來了,臉頓時白了:“你是說……”
隨即又猛烈搖頭:“不會的,二寶不會騙我們,她說那是她鄰村姐妹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只留在這兒一天,第二天就被他娘接回去了!”
“可是二寶最後也沒說,她那個姐妹,叫什麼名字……”
黃大嫂渾身一震,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黃大也好不到哪兒去。
兩夫妻根本無法接受自家女兒竟然未婚先孕之事,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是誰,那個孩子現在又在哪兒?
二寶現在喪了命,那個男人,他知道嗎?
今夜當真發生了太多事,火光搖曳間,清冽的山風,吹得所有人心頭都涼冰冰的。
二寶姑娘的屍體,被暫時安置在那間空屋裡,明日一早,村長會親自帶着村民去縣城報官。
而今夜,小黎給出的這些訊息,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那個與二寶幽會苟合的神秘男人身上。
他會是殺害二寶的兇手嗎?
而那個孩子,又在哪兒?
……
回到黑水村時,已臨近二更,一羣孩子剛進村口,便被各家的大人揪着耳朵擰走。
傻姑娘也在人羣中,她看到小黎,便笑嘻嘻的跑過去,開心的拉住小孩的手。
小黎擡頭看着她,回她一個笑:“玉姐姐,我今日做了一件大事,我發現了一具屍體,還,獨立解剖了,沒有孃親哦,只有我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包括縫線!”
傻姑娘也聽不懂他的話,就甩着他的手,一搖一搖的把他往家裡領。
混亂骯髒的李家小院,還是如白日那樣荒涼,屋子裡也沒蠟燭,黑漆漆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傻姑娘麻利的摸着黑去找柴火,熟練的點好火堆,屋子裡好歹亮堂了些。
小黎看着亂成一團的被子堆,腳步一下頓在那裡。
他又一擡頭,準確的看到房樑上,那乾乾淨淨,外形美觀的鳥巢。
鳥巢裡,一隻黝黑的烏星鳥,正懶洋洋的看着他。
“哎。”
長長的嘆了口氣,那邊傻姑娘已經鑽進了被子堆,對小黎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小黎拖拖拉拉的走過去,坐下後,認真的說:“玉姐姐,明日我們把被子曬了,再收拾收拾屋子吧。”
傻姑娘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就樂呵呵的一直笑。
一大一小縮在厚厚的被子裡,旁邊還有火堆,冷倒是不冷,後半夜還有些熱。
傻姑娘睡得很好,還打呼,小黎卻不怎麼睡得着,眼睛一直看着房樑上的鳥巢。
一開始珍珠還跟他對視,後來大概覺得大眼瞪小眼太傻了,珍珠就扭着頭自己睡了。
小黎腦子裡全是今日的案件,一會兒在想二寶姑娘的死狀,一會兒又想兇手的身份,等到他終於有了睡意,天都快亮了。
天亮之後,迷迷濛濛的晨霧,便從天地之間瀰漫開來。
在朝陽升起前,黑水村後面的大山裡,一隻虎背熊腰的豹子媽媽,今日起了個大早,它先去抓了兩隻兔子,咬死之後叼回了窩,然後見自己的兩隻豹子寶寶還睡得開心,便又出去打獵,沒一會兒,又叼了一隻死松鼠回來。
可剛回家門,豹子媽媽就警惕了,她的產窩裡,居然有其他動物的氣味!
它放下嘴裡的松鼠,敏銳的眯起眼睛,匍匐前進着繞過樹幹,然後從後面猛地竄出來,兇厲的朝着自己的窩嘶吼!
嘶吼間,一個光着屁股,四隻腳着地的小東西,從它豹崽肚皮底下鑽出來,豹子媽媽看了又看,一下,變得迷糊起來。
“啊。”那白白嫩嫩的小東西叫了一聲,然後仰着頭,張着短短肉肉的五根手指,朝它這邊舉。
豹子媽媽低鳴,呲着牙靠近。
可等它靠近,那陌生的小東西,就艱難的往它肚皮底下爬。
豹子媽媽疑惑的歪了歪頭,那小東西已經鑽進了它肚子下面,咬住奶頭,馬上吃奶。
豹子媽媽看看自己的兩隻豹子崽,又看看這只不認識的新崽,停頓一會兒,低下身子,用含有倒勾的舌頭,舔新崽的後背,像是給她梳毛。
豹子媽媽之前不知道,原來它是生了三隻崽!不是兩隻!
躲在遠處的白色巨狼眯着眼看了看這邊的情況,隨即身子一轉,朝着山林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