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親自爲老鴇倒了一杯茶,推過去。
老鴇受寵若驚的接住,握在手心。
“媽媽哪裡人?”
老鴇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急忙看向柳蔚:“大人怎,怎問起這個?”
“你說便是。”
老鴇眼睛垂了垂,不住的舔着脣瓣,乾硬的說:“民婦,民婦是青州人,小時候,在,在召州呆過。”
“召州?”柳蔚問:“那兒可算是邊境了,比鄰着嶺州。”
“是啊。”老鴇喝了口茶,儘量把話說清楚:“家父,就是覺得老家地方艱難,時有戰禍,才帶着家母與家裡兄弟姐妹,舉家搬遷到北方來。”
“媽媽還有別的兄弟姐妹?”
老鴇點頭:“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還有一個弟弟。”
“現今可都還好?”
老鴇再寬心,聽到這兒也聽出問題了,急忙問:“大人,究竟是怎回事,民婦的家人,與此案有什麼關係嗎?”
柳蔚還是那句:“你說便是。”
老鴇不想說了。
柳蔚笑道:“還是媽媽想參觀一下咱們青州府的審訊房?”
老鴇臉都白了,忙回道:“民婦與家裡親人關係不好,初來青州時,父母用光了積蓄,咱們一家人在此地無以落腳,父親是,是賣了民婦與一個姐姐,纔夠錢租下一套小房,所以這些年來,民婦與家裡一直都,一直都不怎麼來往。”
柳蔚問:“就是被賣到的千喜坊?”
老鴇搖頭:“當時青州府還沒有流連巷,民婦是被賣到一家別地的青樓,後年紀大了,攢夠了錢贖身,又輾轉到了流連巷應總管事一位,纔在千喜坊落根。”
“之後你就買下了千喜坊?”
老鴇沒敢回答,顫顫巍巍的盯着柳蔚。
柳蔚又道:“你一個一無背景,二無底蘊的青樓女子,能年紀輕輕便攢夠贖身的錢,已是不易,卻出了火坑,又自願跑到另一家青樓去做管事,最後甚至連這家青樓都能買了下來,買一家青樓,包括樓子裡這麼多姑娘,不知需要多少錢?”
老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抖得整個人都不會說話了:“大,大人,民婦有多少銀子,與,與此案也沒有關係啊,大人爲何總是抓着民婦不放,民婦,民婦當真什麼都不知曉啊……”
“你不知曉?”柳蔚傾身,抓起老鴇的手:“你衣裳袖口的紋絡是什麼,是召州鄉野一種祭祀時撰畫的樹紋,若真如你所言,你幼年便離開家鄉,甚至與家中父母兄弟關係不好,又怎會人到中年,還念念不忘召州當地的風俗?況且,據本官所知,這種樹紋乃是驅邪避鬼所用,你若沒做什麼虧心事,何必怕得要把樹紋繡在衣服上?”
說着又擡起老鴇的下巴,將老鴇的耳朵露出來:“你耳垂上綴着的又是什麼?不是金銀,不是寶石,是一種南方鄉野慣常所見的山石,叫藤石晶,你一個歡場遊走的青樓老鴇,不戴珠寶戴藤石?爲什麼?因爲你幼時便在山裡長大,你熟知山裡有一類蛇,全身是毒,不可輕易觸碰,但老話有云,有毒的地方,必有解讀之物,這藤石晶便是解畏蛇毒的東西,你碰了畏蛇膽,怕毒素殘留,將耳環上綴了藤石晶,貼身佩戴,本官說的是也不是?”
老鴇嚇得整個人都慌了:“不,不,不是,民婦不知道什麼畏蛇,什麼藤石晶,民婦什麼都不知道……”
柳蔚語氣咄咄:“你千喜坊門外的兩具屍體,是你殺的!當然,這應該並非你本意,從你的經歷看來,你背後是有金主,你的金主能讓你做千喜坊老闆,自然也能將你擼下來,是他讓你殺人的,對否?”
老鴇渾身發顫。
柳蔚皺了皺眉,表情依舊冷厲嚴肅:“告訴本官,你背後之人是誰!他爲何要殺兩名無辜女子?別說是付子言,你從原來的青樓去千喜坊時,付子言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哪來的本事資助你!”
老鴇看來應當是第一次殺人,本身就緊張,如今不過半天,便被三言兩語戳破所爲,心裡絕望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鴇是真的害怕,怕到現在一閉眼,都彷彿能見到那兩人死去時的模樣,她磕磕巴巴的張嘴,拼了命的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綠焉紅妝,她們,她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那位主子說,說若民婦不照辦,死的就是民婦,所以民婦才……大人,大人饒命啊……”
“你主子是誰?”柳蔚繼續問。
老鴇拼命搖頭:“大人饒命,民婦,民婦真的不能說……”
柳蔚笑了一聲,一字一句:“人是你殺的,即便你不說,這人命案子也要你背!知道殺人償命嗎?再不坦白,就是秋後問斬的事了,你自己想清楚!”
這個老鴇跟以前遇到的一些人不同。
有些人是爲了維護他們主子可以不要命的,但這老鴇不行,她怕,她惜命,那她肯定會說,只是時間問題。
柳蔚不想等太久,也沒耐心等太久。
老鴇果然被嚇得不輕,哭不說,還開始叫,嘴裡求饒的話沒停,還磨磨蹭蹭一直往柳蔚這邊爬,想抱住柳蔚的腿。
柳蔚後退兩步,沒讓她抱,又逼了一會兒,卻發現這老鴇死鴨子嘴硬,似乎真的怎麼也不說。
“先扣下去!”最後,柳蔚也只能想把人關起來。
等將老鴇抓走了,司馬西才問:“柳大人以爲那背後之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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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蔚沉吟一下,琢磨着道:“必是與付家有關,這青州,最有權勢,最讓人不敢得罪的,唯有付家。”
“就是不知是付家的誰。”司馬西皺着眉:“付家三位老爺,還有一位老太爺,人口多,且每個都不簡單。”
柳蔚道:“我如今想知道的,反而是紅妝綠焉究竟看到了什麼,她們的死亡時間是昨夜半夜,但從脖子上的勒痕推算,被發現且遭到攻擊時,大略是酉時到戌時,那個時間,千喜坊在做什麼?”
司馬西眼睛一動。
“讓人看好,多逼一逼,我不覺得她撐得過十個時辰,逼好了,最遲明日就有答案。”
司馬西應下,打算一會兒親自過去吩咐。
從衙門出來時,已經過了午膳時辰,柳蔚還沒吃飯,容棱自然不答應,帶着她去了附近的酒樓。
柳蔚用膳的時候還在分析案情,容棱倒是一直沉默,時不時給她夾菜。
多吃了兩口,柳蔚突然問他:“此案你有什麼看法?”
容棱正在盛湯,聞言隨口回:“關鍵不是案子本身,而是背後的意義。”
柳蔚點頭:“那你以爲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容棱將湯放到她面前:“玉佩。”
“你也認爲是玉佩?”柳蔚來了精神,她也正想到這裡:“我不知什麼玉佩這般有魅力,所有人都想得到,所謂的地圖,又是指向哪裡的地圖?但我認爲,你需要聯繫一下你師父,他或許能爲我們解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