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四)葬禮 （月票，滾來滾去要月票。）
伽夜收到了顧延卿的消息，從片場趕了回來，因爲要拍攝一場雨中的戲，他接到電話的時候正逢雨季，他便延遲了幾天，待再回去的時候，迎接他的，卻只是一場葬禮。
伽夜推開那些賓客，無視現場記者的鎂光燈與人羣的尖叫，直接進了大門。大門被顧家的人把守着，閒雜人等根本進不來，伽夜越走越急，隨身的箱子早已經丟在了地上，他看着面前那兩幀被放大的照片，呼吸急促，臉色煞白，終於到了前面，他猛地轉身，毫不客氣地揪起了葉楓的衣領，厲聲問道：“怎麼回事？！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也在演戲嗎，演給誰看的戲！影西他們人呢，快讓他們出來！”
他絕對無法相信，無法相信，那兩張照片裡的人，真的是雷皓天與影西。
即便失蹤了五年，可是，伽夜一直堅定地認爲，他們還活着，還活在這個世上，與其讓他得知他們的死訊，他情願這一輩子都不要見到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角落，過着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
戈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好了，他一直不是貪心的人，可是，爲什麼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竟然也無法實現呢？
“伽夜。”葉楓皺眉，看着面前風塵僕僕的伽夜，輕聲道：“這不是演戲，他們真的已經死了。你給他們燒一支香吧。”
“我不燒，也不會相信。”伽夜終於鬆開了葉楓的衣領，努力剋制道：“我知道，他們是假死，當年雷代不就是靠着假死來躲避追殺嗎？他們也是這樣的，對不對？這不過是一場戲，對不對？既然這場戲是用來騙別人的，爲什麼還要拿它來騙我，我是外人嗎？我是你的哥哥！”
哀葉楓的表情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提醒道：“雷代已經爲他們擺平了被追殺的事情，他們沒有必須靠着假死來逃脫什麼，伽夜，麥影西和雷皓天……是真的死了，殺他們的人，是雷希瑞。希瑞甚至還帶走了璇璣。如果這是騙局，難道我們也會將璇璣藏起來？”
伽夜目瞪口呆地看着葉楓，葉楓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袖口處戴着白色的綢帶。葉楓確實不會騙人。他這樣的人，甚至是不屑於說謊話的。
可是，伽夜還是無法相信，他往後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照片，照片裡，雷皓天端莊得就像風尚雜誌的模特，而麥影西，則笑得像一個女學生，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他又怎麼能相信，他們是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呢？
“顧延卿呢，我要見顧延卿。”伽夜一面說着，一面轉過身，在屋裡那些嫡系的親戚朋友中間，尋找顧延卿的身影。
他也許無法信任葉楓，畢竟，這些年，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並不算親近，可是，他卻相信顧延卿，以顧延卿對影西的感情，以他的性格，他一定會說實話。
顧延卿一定會親口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們肯定還活在這個世上，隱姓埋名，在這個世上的某一處……也帶走了璇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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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卿在醫院。”葉楓見他到處搜尋顧延卿的下落，不由得在旁邊解釋道：“他知道這個消息後，已經哀極攻心，吐了好幾口血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醫院看看。伽夜，接受現實吧，節哀順便。”
“我絕對不會相信，我要見屍體，我要求開棺！”伽夜眼睛通紅，一字一句，毫不妥協道。
他是直系親屬，他有絕對資格要求開棺。
“什麼都沒有。”葉楓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伽夜，什麼都沒有了，全部炸成了粉碎，我們只找了鑲嵌在戒指上的鑽石。他們沒能逃出來。”
伽夜用一副不肯相信的目光看着葉楓。
“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出希瑞，璇璣還在他那裡。如果璇璣再出什麼事情……”葉楓將話題引到了璇璣身上，不想繼續與伽夜討論活着與否的問題。
伽夜心煩意亂，“璇璣不見的事情，報警了沒有？警察怎麼說？希瑞到底做了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是他哥哥，就算他們直接再不合，爲什麼要置之於死地？”伽夜終於強迫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仍然滿心不解。
葉楓沉默了片刻，道：“你若想知道原因，就去問雷代吧，他會將一切告訴你。還有……雷代，似乎也活不太久了。”
伽夜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弄得呆愣原地，然後，他猛地轉身，朝外面跑了去。
璇璣確實不見了，那件事發生後，璇璣目睹了父母的死亡，雖然攝像頭在最後一刻炸成了黑屏，可是，這麼強勁的衝擊力，裡面的人不可能生還，才八歲的小孩，雖然一直表現得冷靜聰慧，但到底只有八歲，這樣的場景，幾乎連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璇璣更是聲也不吭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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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瑞於是將她帶了回去。這件事之後，顧延卿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連雷希瑞自己也覺得失落。他其實並不想真的殺了他們，只是，事情的發展，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控制不了自己想贏的。
從出生到現在，他一直被雷皓天壓在下面，所有人都喜歡雷皓天，爸爸是這樣，麥影西是這樣，即便那些被雷皓天算計過的老人們，也經常感嘆起。雷皓天有點可惜，他如果真的願意接雷代的衣鉢，應該能將雷代的事業發揚光大。
雷希瑞很小的時候，就聽到太多關於雷皓天的讚揚與褒獎，他一直追隨的父親，眼中也只有雷皓天，他太想贏了，他太想得到別人的肯定了，這個願望一直跟隨者他，以至於，在這次引雷皓天入局的時候，他沒辦法掌控分寸。他想看到雷皓天崩潰時的模樣，或者麥影西崩潰時的模樣——然而，一直等到最後，他還是輸了，即便到最後一刻，他沒有在他們眼中看到半絲恐懼，依舊是讓雷希瑞鬱悶不已的從容。他們臉上的笑，幾乎刺傷了他的眼睛。
他們死了，可是他們贏了。
雷希瑞鬱結於心，卻什麼都做不了，從今以後，也永遠沒有真正贏得過他的機會。
他當即離開了B市，帶着璇璣一起，偷渡出國。
至於爲什麼帶上璇璣，這一點，雷希瑞也說不上原因，大概是喜歡這個女孩吧，亦或者不甘心。
雷皓天與麥影西的女兒，又如此好玩有趣，他怎麼捨得丟下不管呢？
他要將她帶回去，慢慢養大，變成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從事着她的父親畢生抵制的工作，想必，這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那件事之後，顧延卿發動了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億萬懸賞，追尋雷希瑞和璇璣的下落，可是，始終沒有半點消息。
那天從葬禮現場跑出去的伽夜，如願找到了雷代，他從雷代口中知曉了所有的一切。他望着面前已蒼老了那麼多的父親，從前的怨恨，終究沒有表現出來。
歸根結底，伽夜其實是一個很柔軟的人，比所有人都柔軟並且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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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代最後的時光裡，真正陪伴在他身邊，是伽夜。葉楓生性冷淡，而且，對於母親的逝世，他也始終無法原諒雷代，半年後，雷代重病不治，在牢獄裡病逝——他已在雷皓天出事後的第二天去自首了。
他已經意識到，兒子的悲劇，是他自己一手釀成的，他需要爲自己贖罪。
雷代過世後，警方通知了伽夜，已經息影半年的伽夜獨自開車去見他最後一面，他在停屍房裡看着面前的老人：越發蒼老的臉，平靜，祥和，還殘留着年輕時的英俊，甚至比以前更好看了。他想，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心或許是平靜的。
這樣一個努力過，輝煌過，懊悔過，愛過，也孤獨過的梟雄，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秋日，離開了。這一次，不再是假死，而是真真正正離開了。
伽夜爲他辦理了手續，按照他的遺願，將他與雷皓天的母親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雷代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句話：對不起，我懂了。
伽夜將手中的黃菊花放在墓前，然後，站起身，走到了陵墓的更深處，那裡還有一個夫妻冢，其實裡面，不過是衣帽而已，連骨灰都沒有。
他蹲下來，用手拂去照片上的灰塵，看着上面含笑的容顏，輕聲道：“雷代走了。對不起……我們，還是沒能找到璇璣。”
陵園靜穆，照片裡的人，也永遠不可能回答他任何聲音。
伽夜兀自笑笑，“顧延卿也很好，他還是不能來看你們，這件事，他也一直沒有辦法接受，真奇怪，雖然我已經接受了，可又常常以爲，其實你們並沒有死……你們現在一定能在一個地方看着我，是不是？”
風吹過草叢，簌簌有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伽夜終於站了起來，風變得越來越大，灰色的風衣迎風招展，有過來上墳的人認出了他，幾個女孩，推搡着想過來要簽名，後來，好容易有一個女孩被衆人推選了出來，她鼓足勇氣，拿着紙筆走過去，將紙推到伽夜面前，鼓起勇氣道：“伽夜先生，那個……能不能給我們籤個名……”
真人比電影裡更帥啊，那個女孩雖然憋紅臉，低着頭。但還是用餘光不住地看着伽夜，這一看之下，心跳的速度更快了，伽夜的硬照和電影裡的形象已經美麗絕倫，可是，真人卻更有魅力一些。他的五官很立體，透過鏡頭，反而少了真人那種深邃的感覺，且皮膚真的超好，沒有一點瑕疵，不是特別白，屬於剛剛好的小麥色，比起從前來，也更多了幾分屬於成年男人的穩重與低沉。
就好像一瓶歷久彌新的陳酒，醇香四溢，且越來越讓人無法拒絕。
好容易等伽夜簽好名，將紙筆友好地遞還給那個女孩，女孩的心臟都跳得要蹦出來了，她既是被大家推選出來的，自然是她們當中最勇敢的一個。她鼓足勇氣，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小心地問道：“伽夜先生是來悼念自己的愛人嗎？就是……你爲她退出娛樂圈的女孩？”
半年前，當伽夜冷不丁地宣佈退出娛樂圈的時候，那個消息，在娛樂圈裡，相當於一次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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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夜的經紀公司差點瘋了。
那時候的伽夜，如日中天，是真正的亞洲天王，隨便勾勾手指，都有萬千女人爲之瘋狂，在這樣的關頭，他竟然要退出！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不過，伽夜的態度很堅決，他自己召開了記者招待會，在會議上，非常坦然地說：“不久前，我愛着的人離開了人世，她走了之後，我才發現，人生還有更多的事情值得追求，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尋找我生存的意義，誠然，我熱愛我的工作，我也曾經傾盡全力，努力做好我的工作，而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工作已經不能夠滿足我了，我愛你們，正如你們愛我，所以，請讓我毫無遺憾地走完餘生。”
他的發言低調而誠懇，那一夜，多少歌迷影迷夢碎當場，娛記們紛紛猜測那個讓伽夜心灰意冷的幸運女孩是誰，——是的，即便她離開了人世，能得到伽夜這樣的付出，在他們眼中，那也是幸運的——結果當然無人能知，而追隨伽夜的歌迷影迷們，也用最包容的姿態，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那之後，他全面息影，只是偶爾會作爲嘉賓，給圈內的好友捧捧場，其他時候，極少人知道他在哪裡，據說伽夜開了一個酒吧，自己做起了幕後老闆，可是，酒吧在哪個地方，叫什麼名字，他卻從來沒有宣傳過。
現在，好容易在墓園裡偶遇自己的偶像，小姑娘當然要抓緊機會，將當年那樁懸案問清楚了。
伽夜卻沒有回答，只是笑笑，淡淡的，帶着些微哀傷的笑容，讓小姑娘電倒當場，哪裡還記得那個勞什子問題。
到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伽夜離開。
而離開墓園的伽夜，直接去了葉楓那裡，雖然葉楓一直拒絕聽到任何關於雷代的消息，然而現在，死者已矣，恩怨全消。他到底是他的兒子，應該去看看。
葉楓也越來越像雷皓天，金融大鱷的美稱，並不是憑空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