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鴿一下沒了動作,唯唯諾諾的站在那裡,宋燦瞪了她一眼,便轉身繼續跟着他們走,不遠處聽着一輛車,有人已經幫她拉開了門,宋燦禮貌的說了一聲謝謝,就彎身坐了進去。鵬爺是個光頭,大約五十多歲,見着宋燦微微一笑。
“鵬爺,我想同您商量個事兒。”宋燦坐定之後,就直接步入正題,並不拐彎抹角,東拉西扯的。
鵬爺臉上掛着笑,像個彌勒佛似得,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笑說:“想救你妹妹?可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些事情很大一部分是你挑起來的,是你讓倩倩去騙何創,抓準了他是個爛賭的人,讓他欠下鉅額賭債。那麼現在的結果,應該是你樂於看見的,怎麼又要插手?”
宋燦點點頭,說:“何創手裡的錢現在已經在鵬爺的口袋裡了吧?”
鵬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當然那些都是鵬爺您應得的。其實我並不想就她,她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我不會跟您要,我就是想向您借人而已。我聽倩倩說過,您是一個很講道義的人,而我也是一個很講信用的,您開個價錢,借人總該要錢費用,您說是吧?”
宋燦側過頭,對上了他的目光,兩人對視了三分鐘,鵬爺才哈哈的笑起來,說:“怪不得倩倩會願意幫你做事了,很懂事。那筆錢確實進了我的口袋,何創欠我的錢大部分都填上了,這個女的,就是個零頭。我鵬爺不會做虧本生意,這是我的原則。看樣子宋小姐,也確實不會讓我做虧本生意了。”
“宋小姐這麼爽快,我自然不會扭捏。人我借給你,錢到時候我們一起算,你說怎麼樣?畢竟我還沒有估算過她的價值,不知道她的一天能給我賺多少錢,自然是不能隨意漫天要價。我雖然做的不是正道生意,但我也講究一個誠信的人,你信我,我便信你。”鵬爺依舊笑着,哪一張笑容像是一張面具。
“宋鴿是個小心思很多的人,回去之後恐怕會逃跑,鵬爺得找人暗中看着她才行,若是有逃跑的行爲,也得勞煩鵬爺的人恐嚇她,讓她老實點。鵬爺有沒有地方方便讓我把她藏起來?”
鵬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這事兒可以交給倩倩去辦,那小丫頭藏人的本事好,連我都找不到何創在哪裡。”
“好,謝謝鵬爺的關照。”
“你出錢,我辦事而已,用不着說的那麼客氣。”
宋燦抿脣微笑沒說什麼,隨後宋燦便下了車,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冷然,鵬爺一句話,這些人便都撤走了。宋鴿看到那些人走了,徹徹底底的鬆了口氣。
宋燦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雙手抱胸,冷眼看着她,問:“你說的贖罪,是真的還是假的?”
宋鴿看了她一眼,眼神怯怯的,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停的點頭,說:“真的真的,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我安全。”
“好,先上車。”宋燦跟着宋鴿上了車子後座。
等幾個人坐好,宋燦才說:“去我剛纔跟你說的地方。”
景珩從頭到尾一直沒有多話,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宋鴿一雙眼睛溜溜轉,這會倒是非常老實,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
車子一路行駛,周遭的環境越來越荒蕪,宋鴿整個人慌了起來,整個人縮成一團,窩在角落裡,轉頭看着外面黑漆漆的環境,在看看宋燦沒有表情的臉,心裡莫名的害怕。她顫巍巍的問:“你……你要帶我去哪裡?”
“不必問,你到了就知道了。”宋燦沒有轉頭看她,目光直視前方,像個活着的屍體,讓人不自覺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宋鴿張了張嘴,還想問點什麼,然而,宋燦餘光一瞥,她就迅速的閉上了嘴巴,不再開口說半句。
車子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就停在了墓園門口,宋燦對宋鴿說:“到了,下車吧。”
宋鴿轉頭看了一眼,臉色灰敗,抖着嘴脣,“大晚上……”
“大晚上來墓園,不行嗎?你不是要懺悔,不是要贖罪嗎?打鐵趁熱,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拖拖拉拉了。”說完,她就轉身下了車。
景珩還算好心,替宋鴿拉開了門。做賊心虛的人,來這種地方難免會害怕,宋鴿這樣的人怎麼能不怕。
景珩在車上拿了電筒,三個人便一道進了墓園,宋鴿死死的抓着宋燦的手臂,弓着背脊,一副害怕到極點的樣子。景珩走在前面照明,她們兩個走在後面,宋鴿走上臺階的時候,忽然就叫了一聲,一下停住了腳步,扯了扯宋燦的衣服,說:“我們……我們明天再來,行不行?”
“不行。”宋燦毫不留情的拒絕,拉着她繼續往上走。
這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傳來了‘嗯嗯’聲,在這種地方聽到這樣的聲音,顯得十分詭異。宋鴿再次停住了腳步,“你……你聽,是……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姐,我們回去吧,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再過來,好不好?晚上來這種地方,很邪門的!萬一……萬一被什麼東西跟着就不好了。”
“被什麼跟着?”宋燦扭過了頭,在電筒光的照應下,她的臉看起來十分詭異,宋鴿嚇的一下鬆開了手,
差一點就跑了,所幸被宋燦給迅速的揪住,“沒做過虧心事,有什麼可怕的?怕見着我媽嗎?怕她敞開胸膛來找你要她的心臟?”
“別說了,你別說了!”宋鴿像個神經脆弱的人,感覺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宋燦冷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只揪着她一道上去。
快要到方蓉妹墳頭前的時候,宋鴿好似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似乎還在動。她心裡頭一緊,嚇的差一點就要尿了,“那兒……那兒有個東西,你看啊!你看!”
“看見了。”宋燦十分冷靜,好像沒什麼意外。
等走近才發現,被綁着躺在地上的人是李梅,她現在臉上全是眼淚,身下還有一灘水漬,宋燦低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母女兩都是一個德行。”
李梅看到他們,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整個人不停的撲騰,等她再看到宋鴿的時候,就不再動了,眼神飄忽的厲害。
“李梅!”見着李梅,宋鴿倒是不怕了,一下衝了上去,揪住了她的衣服,將她拉了起來,說:“你賣了我!你竟然真的賣了我來還債!虧我竟然還相信你的話!你簡直不是人!”
宋燦站在他們身後,伸手拿掉了李梅嘴裡塞着的毛巾,說:“李阿姨,在這裡,我想你應該說幾句實話了吧?何創強姦宋鴿的事情,究竟是我跟何創串通好的,還是你給何創出的主意,當着我媽的面,你應該好好解釋一下了吧?”
李梅醒過來人就在這裡了,這四周圍全是墳頭,她的神經早就衰弱到了極點,宋燦將電筒的光一下照在了方蓉妹的墓碑上,將方蓉妹的照片,照的清清楚楚。
李梅只看了一眼,就立馬轉向了宋鴿,說:“是我是我,都是我!我也是沒辦法!何創騙我欠了保證書,他要是還不上這筆錢,遭殃的人就是我!我也是被逼無奈,我知道讓你拿錢出來替他還債是絕對不可能的,很有可能還會把我們趕出去。所以……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讓何創強姦了我!還給我下了藥!我他媽是你生出來的,你竟然這樣對我!”宋鴿紅了眼,一個衝動上去掐住了李梅的脖子,“你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人!你說你爲什麼要來找我!爲什麼要讓我知道自己是你的女兒!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毀掉了我的家,毀掉了我的未來,你現在竟然還聯合這麼個男人來害我!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提款機,是不是!”
“當初你第一次找我是爲了錢,你現在還是爲了錢!爲了自保竟然這樣對我,你爲什麼不去死呢!”宋鴿吼完,還真的一巴掌打了下去,“你甚至還拿着那個視頻把我賣了!真好,你真的太好了!”
“那你自己有多好啊?你就真的替我這個老媽想過半分嗎?何創跑了,我身上揹着這麼大一筆債,你還揹着我藏私錢。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嗎!你不就想着揹着我跑路嗎!反正這筆債,你從來也沒有想過要跟我一起扛,你說我沒把你當女兒,那你又當我是你媽嗎?啊!你討厭我,厭惡我是爲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李梅現在手腳被綁着沒有辦法,可嘴巴也不饒人,可能是氣不過被宋鴿打了一個耳光,過去一口咬住了宋鴿的手臂,不過很快就被宋鴿給推開了,直接把她推向了方蓉妹的墓碑。
李梅的腦袋磕在冰冷的石碑上,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方蓉妹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掛着笑容,其實挺漂亮溫柔的,可現在這個氣氛,看起來就顯得很詭異,那一雙眼睛好像直勾勾在看着你似得。
不知道是李梅被嚇傻了,還是什麼,她忽然笑了起來,側目看向了宋鴿。
宋鴿被她這麼一看,心裡一顫,整個人莫名感到了一陣涼意,“你看什麼看!”
“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從你知道我的身份開始,你就一直嫌棄我這個生母,不願承認,纔想在方蓉妹那裡找存在感!你這顆心從很早開始就已經變質了,不過我比方蓉妹好,方蓉妹就是心地太善良,所以現在下場就是被你賣了心臟。呵,我對你要是不先下手爲強,恐怕第二個被你害死的人就是我了!”
宋燦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看了他們兩個一眼。
宋鴿大概是察覺到了宋燦的目光,眼珠子轉了一圈,就噗通跪了下來,在地上磕了兩個響頭,哭道:“媽!我對不起您!是我錯了!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又被李梅慫恿,才做了錯事,我不該被沈家的人說動的,我不該讓他們拿走您的心臟去救沈婉婷,是我錯了!”
“慫恿?宋鴿你可真是有趣,沈婉婷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說呢?是你主動提的要求吧?是你自己說你要泰恆,要伊美的別墅,還有幾千萬,不然就不簽字,這些話都是你自己說的吧!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給勸你了,我說你姐姐沒死,她要是醒來知道你這樣自作主張,籤這種捐贈書,她一定會追究!”
李梅挺着背脊,在電筒的燈光下,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有正義感,像個揭露真相的勇士,“說真的,你根本就不是方蓉妹的女兒,你有什麼資格簽字?你根本就沒這個資格簽字,你還瞞着方家的人,偷偷的讓他們把方蓉妹的心臟拿走,自己拿了錢,又讓沈家幫你搶了財產!你說慫恿?真
是可笑,誰都沒慫恿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並且你根本就沒有半點猶豫!宋鴿,這都是你的主意!你用得着拉着我做墊背麼!”
宋鴿用餘光偷偷的看了一眼宋燦,她一直都舉着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麼,不過她的目光望過去的時候,宋燦正在看她,那個眼神簡直比鬼還要恐怖。
她看了李梅一眼,哭道:“媽,是沈家的人逼我這麼做的,是沈婉婷逼我簽字的,真的!我其實不想,我真的不想!姐姐說了,您是有機會醒過來,我明知道您能醒過來,我怎麼可能會幹這樣畜生的事情。媽媽!我錯了,我現在才知道究竟誰纔是對我最好的人。媽,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回來!真的!我錯了!我大錯特錯!當初就算死都不應該簽字的!不應該讓他們搶走您的心臟,讓您連活下去的能力都沒有!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宋鴿說着就開始磕頭,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在贖罪,不過跪在旁邊的李梅卻笑了,側着頭看着宋鴿,又轉頭看向了墓碑,笑道:“她是不會認錯的,她壓根就覺得自己有錯。她就是聯合了沈家,把你害死了!”
“你她媽給我住嘴!這麼對我,你還有臉在這裡說話!我最大的錯就是可憐你把你和何創帶回家!”宋鴿說着,就猛地撲了過去,兩個人一個打一個咬,就這樣在方蓉妹的墓碑前鬧開了。
宋燦收起了手機,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母女兩,覺得特別好笑。轉身面向墓碑,彎腰鞠躬,冷聲說:“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宋鴿比較聽話,宋燦一開口,她就不動了。
“媽,抱歉,今天打擾您了,您好好休息,看清楚這些人的臉,牢牢的記在心裡。下輩子碰上了,千萬躲開,或者把自己身上受到的傷害,一分一毫全部都還給她們。別委屈自己,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對對,姐姐說的對!”
宋燦冷笑,側頭看了景珩一眼,說:“把李梅的繩子解開吧,我們回去。”
四個人走出墓園,倩倩已經等在門口了,見着他們出來,衝着宋燦揮了揮手,宋燦迴應了一下。
“這兩個人就先交給你了,讓他們一家三口好好團聚。”
“姐!”宋鴿一聽,立刻就出聲了,“你不是說……”
“你難道還想跟我住在一起?你配嗎?”宋燦僅用餘光看了她一眼,笑容裡滿是輕蔑和諷刺,“能留着你就不錯了,要求那麼多,就把你還給鵬爺。”
宋鴿一下就沒了聲音,隨後他們就分開了,宋燦跟景珩先走。
車上一度十分安靜,宋燦面上沒什麼表情,只側着頭看着窗外,手機緊緊的握在她的手心裡。景珩用餘光看了她幾眼,輕咳了一聲,起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他說:“現在才注意到你把頭髮剪了。”
宋燦抿脣笑了一下,說:“是啊,程昱說醜。”
“怎麼忽然去剪頭髮?”
“想輕鬆點唄,幹嘛,你也想說醜啊?蘇梓看到我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都把她醜哭了。難怪茂茂最近也不親近我,故意也是覺得我醜暴了。”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臉上的笑容很淡。
“不會啊,我覺得挺好的。總是長頭髮,也膩,換換口味。”
宋燦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還是你對我好啊,不過你最近怎麼跑北京跑那麼勤快?不會要調職去北京吧?”
“怎麼會,我去北京了,誰照顧你?要麼,你跟我一起去北京?”他十分坦然的說出了這句話,並且還側頭同她對視了一眼。
不過宋燦很快就轉開了視線,撇開了頭,面上一直維持一個笑容,默了好一會,才說:“我不用你照顧我,我可以照顧我自己,帝都那種地方,旅遊還行,常住不行的。”
“沒去過怎麼知道不行,這麼長時間,我一直照顧你,哪天停止過了?”
宋燦閉了嘴,沒再說話。
景珩將宋燦送到別墅門口,下車之前,景珩拉住了她的手,特別認真的說:“你考慮一下,認真的考慮一次,好不好?”
宋燦蹙了眉,想要掙扎的時候,他卻鬆開了手,拍了拍她的頭,笑道:“早點休息吧,今天很累了。”說完,還替她把車門給打開了,撲過去的時候,還趁機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隨即就直接把她給推了出去,就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等站穩了,景珩的車子已經開沒影了。她皺着眉頭,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目光在車子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這纔回過神來,無奈的笑了。
她站在門前,剛拿出鑰匙,還沒來記得插入鑰匙孔,忽的有人從後面將她一把抱住,炙熱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很快,宋燦就聞到了濃烈的酒氣。
宋燦用力掙扎,幾乎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了,他抱的很緊,全然沒有鬆手的打算,宋燦掙扎了一會,就不動了,只冷聲說:“你放手。”
他沒動,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抱的更緊,緊的宋燦都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皺眉,微微側頭,這一次口氣強硬了很多,說:“韓溯,我讓你放手,你聽見沒有!”
“把那句話收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