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拓跋大點兵 賀渾高力雄(六)

賀渾邪回頭看去,見那“哎呀”之人,是跟着賀渾豹子一起從青州來的老和尚佛澄和。

賀渾豹子、賀渾邪不愧是侄叔二人,兩人都崇信佛教。

對那佛澄和,賀渾邪也是很熟悉的,原本以爲他這一聲“哎呀”,是針對臺下佈陣的兵士們而發的,便問道:“和尚緣何驚叫?可是我此陣有何不足?”

佛澄和道貌岸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雙手合於胸前,兩眼微閉,說道:“啓稟天王,貧道的這聲驚叫,卻非是因天王此陣而發。”

“那你無緣無故的,突然叫喚甚麼?”

“天王請聽。”

賀渾邪側耳傾聽,只聞陣中將士們隨着鼓聲而有節奏發出的喊殺之音,除此之外,便是微小的風聲,再無其他聲響,不解佛澄和此話之意,問道:“聽什麼?”

佛澄和指了指從侍僧人手中的禪杖,禪杖上懸掛了鈴鐺,被風一吹,時有輕響,說道:“聽此鈴聲。”

賀渾邪越是不解,說道:“鈴聲有何可聽?”

“天王,貧道由此鈴聲中聽出,青州濟南郡的東平陵縣,便在方纔,縣中某裡起火。”

“啊?”

賀渾豹子忍不住插口說道:“佛師,我知你能從鈴聲中聽出吉凶預兆,但東平陵縣方纔某裡起火?這……,可是真的麼?”

東平陵縣,是濟南郡的郡治,賀渾豹子就是從此處引兵來的濟北國。

佛澄和接過那禪杖,就立於高臺之上,往邊兒上走了幾步,衆目睽睽之下,他口中喃喃自語地,說了些什麼,就如同做法一般,把那禪杖猛然一揮,然後還禪杖於從僧,回到先前的位置站定,依舊合什垂目,說道:“貧道略施法術,已經火勢撲滅。”

賀渾邪、賀渾豹子等面面相覷。

佛澄和說道:“天王、將軍如不信,可遣使即赴東平陵查探,貧道所言是真是假,即可知也。”

賀渾邪似信非信地瞅了佛澄和幾眼,心道:“我素聞這老和尚善念神咒,能役使鬼物,又能聽鈴音以言事,無有不驗,今他既言東平陵起火,又言施法撲滅,我卻可遣人往去一探,求其真假。”便果按佛澄和所言,當場擇了從吏一人,命馬上趕去東平陵探查。

佛澄和瞧着那吏下到地上,翻身乘馬,引了從卒數人,繞過大陣,徑往東平陵的方向而去,竟是不慌不亂,鎮定自如。

賀渾邪、賀渾豹子等從他的外表看不出什麼東西來,不知他的心中在想:“東平陵的那個裡起火,這是板上釘釘的;若我預測的不差,今日東平陵將有雨水,如此,則我滅火一事,亦就不會是假;萬一我預測得不準,沒有降水,倒也無妨,我留在東平陵的那幾個沙門,他們早在起火那家的周邊家宅裡,佈下了水龍數架,自會適時灑水,一樣能把火勢撲滅。”

卻原來,這就是佛澄和從軍離開青州之前,精心佈置下的那件事。

被他留在東平陵的和尚們,會在今天的這個時辰,偷偷地於選定的那戶人家中放火,同時,如果佛澄和對天氣的預報不準,今日東平陵無雨,那麼這戶人家周邊的住宅早被佛澄和暗中買下,留於東平陵的和尚們大多潛藏其中,則就會發動水車,澆水滅火。

這番佈局,可謂是面面俱到,天衣無縫。

是以,佛澄和有絕對的信心,可保萬無一失。

他眯着的眼睛,不動神色地往旁邊張實等幾個唐人的身上兜了一轉,心裡又想道:“右侯諸人,秉持唐人舊軌,數進言天王,說‘佛出西域,外國之神,功不施民,非諸華所應祠奉’,不許唐人隨意出家,使我佛不能普渡衆生。我久欲駁之,苦右侯以謀略深得天王信用,萬般無法,如今只好出此謀策,希望能通過我的神通,取得天王的重視,以一改此制,光大我佛!”

佛教傳入中原,到現在爲止,已有二三百年之久了,但在這二三百年之中,不管是佛教初傳來到的前代秦朝也好,後來的成朝、今遷到江左的唐朝也罷,歷代華夏政權,都只是允許西域的和尚在國內建立寺廟,以奉其神,如此而已,凡夏人皆是不得出家的。

後來諸胡入侵北地,其所建立的匈奴秦國、現今的魏、秦等國,無不征戰頻繁,極需民力,而諸胡雖是征服者,唐人的人口畢竟佔了多數,爲免出家的唐人過多,導致賦稅、兵源、勞力不足,自是也不會改變此規,因是這條舊日的夏人法規,至今至少在明面上,仍無改變。

——當然,出家的夏人也不是沒有,而且不但有男子出家,還有女子出家的,便如與西域接壤的定西,其境內出家的夏人男女就有一些,又如與西域隔了十萬八千里的江左,現下與江左的名士們來往密切的唐人和尚也有不少,出入宮廷、貴族後宅的尼姑亦頗有之,但這些僧人、尼姑,畢竟還是唐人中的極少數,絕大部分的唐人還是不被允許出家爲僧尼的。

佛澄和對這種情況,是十分的不滿的。

他與賀渾豹子帳下另一個受寵的西域僧人,即建議賀渾豹子多殺唐人、多勞役唐人,以削唐人天命的沙門吳,在追求這方面,有着表面的不同。

沙門吳追求的,是在中原的土地上,建立一個完全由西域人組成的國家。

佛澄和不然。

在他看來,中土雖大,但胡人太少,只建立一個純由西域人組成的國家,對佛教的光大並無利處。想他以六七十歲的高齡,東入中土,奔波於此華夏的亂世之際,難道這是爲建立一個西域人的國家而來的麼?他自然不是。他所追求的,是希望能抓住中土亂世、北地當權者多胡人的這個絕佳時機,把中原的億兆民口,全都感化成佛陀的信衆。換言之,就是把中原百姓崇拜祖先、信奉儒道的本來之習等等,“感化”得他們悉數主動摒棄,識知佛道纔是唯一的真理大道,從而把佛教在中原大地,乃至浸入江左,真正地紮下根來,發揚光大,最好是像西域諸國一般,上至王室,下到小民,無不信佛、崇佛,最終,把華夏也變成一個地上的佛國。他認爲,這纔是對佛教最大的光揚。

因是,他自到中原以今,滿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打破此華夏不許唐人出家的此條舊規。

單從理想而言之,站在佛澄和的立場,他的這個理想,可謂是高大的很。

奈何佛澄和在軍事上並無長處,無法通過獻謀建策,得到賀渾邪的言聽計從,思來想去,要想實現他的這個遠大理想,打敗張實等這些對手,他卻就只有從“神通”上入手了。

要說起“神通”,倒是佛澄和的老本行了。

方今海內的僧人們,隨着佛教傳入中原的日久,也是隨着方今南北形勢的不同,漸漸已經分化成了兩個大的派別。

一個是南方,江左的和尚們,因爲百姓不許出家,再一個也是因爲士、庶之間存在天塹,他們爲增強佛教的影響,遂只能與皇室和士人階層多做交流,而皇室、士人階層普遍文化修養高,精熟儒、道兩家的典籍,喜好清談,於是凡江左之名僧,便俱皆兼通儒釋道三家的理論,憑以清談著稱,或言之,就是這些名僧把佛教的理論披上儒、道的外衣,或找到三者在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上的相同點,靠藉此來闡述佛理、討論哲學而立名於世。

另一個便是遍佈於北方各國的佛澄和這類的西域和尚,一則,他們不像江左的名僧,許多本就是唐人中的士族子弟出家,大多並不熟悉夏人的經典書籍,二者,北方各國的統治者基本是胡人,文化修養大多不高,儒道、清談什麼的,他們亦不知、不會,反而很相信本族的巫術等那一套,故是這類僧人就多還保持着之前在西域時,與“祆教”相同,靠“神通”、“方術”以吸引信衆、擡高自家聲名的舊習。——西域本就以幻術出名,他們弄這些東西,卻是輕車熟路。

定西國內的僧人,早年也是如此。

就曾有一位名僧,擅長修禪,而修禪與佛教內部別的學派不同,正是以能修出神通而著稱的,此僧便號稱神通百變,掌能出水,指可生香,等等,又號稱座下弟子百數,優異者十二人,亦各修出了神通出色,儼然模仿的乃是孔夫子門徒三千,賢者七十二人之說,又那道智,雖是個老實人,但在其學佛、傳道的前期,卻亦不免弄虛作假,他那“夢中授菩薩戒”,其實就是弄出來的假事,種種虛誕的作風,難以一言而盡。只不過,莘邇對此類的所謂神通根本不感興趣,特別是在設立僧司後,他更是嚴格約束定西的僧人,禁止國內的僧人,尤其是從西域來的那些,用裝神弄鬼的手段哄騙百姓,因是於今定西國中的僧人風氣,卻是與秦、魏、賀渾邪治內的僧人風氣大有不同了,比如鳩摩羅什,乃是在西域時就聞名諸國的名僧了,今在定西,卻毫無“神通”外露,在莘邇的引導下,日夜埋首於佛經典籍的翻譯工作之中罷了。

這些,且不必多說。

亂世之中,百姓人命如草,縱然高官貴族,亦是朝不保夕,生命時刻面臨危險,那麼爲得暫時的麻醉,外求於佛、道,相信來世、成仙之說,也是無足爲奇。

故而於今,實是南北諸國亂戰不斷,當權者以征伐殺戮爲事,民間則佛、道昌盛。放於眼下,也就有了賀渾邪的野心勃勃,佛澄和的理想遠大,兩者卻是兼行不背,形成了奇妙的混合。

馳往東平陵,去查探究竟有無起火,若是起火,佛澄和可是果把火滅了的使者一去一回,少說得四五天,事情的真相如何,現在雖尚不知,但佛澄和既然敢當衆說出這些,賀渾邪以爲,他必然是有把握的,卻因此而對他已是多了幾分高看。

當日閱兵罷了,晚上在帳中議論軍事時,賀渾邪就特地交代賀渾豹子,把佛澄和也帶了去。

軍事其實沒甚可議的了,戰策已經定下,慕容瞻也一如賀渾邪的預料,已帶兵北上而來,等他率部到了,兩軍鏖戰,取個勝負便是,至於是勝是負,賀渾邪有充足的信心,能夠憑其高力的悍勇,在野戰中一戰擊敗慕容瞻,便於簡單地又重申了一下之前的臨戰部署以後,賀渾邪威風地坐在胡坐上,顧看陪坐於帳末的佛澄和,問出了一個他關心的問題,說道:“佛師神通廣大,能測未來,我有一慮,欲詢問佛師,佛師可知我此慮是何?”

佛澄和安然地說道:“天王之慮,當非慕容瞻,如貧道測在不錯,應是在南。”

賀渾邪摸着濃須,點了點頭,說道:“佛師果然神通,不錯,我所憂慮的,正是江左!我起兵之前,數遣使江左,望能與江左結盟,然而江左唐兒狂妄自大,卻屢次把我拒絕,不肯與我爲盟。今下我起兵已近兩月,將與慕容瞻一戰而定勝負,慕容瞻這小東西,無非憑連環馬陣,龜縮不與我戰,乃才得守亢父,而下野戰,其連環馬陣的用處不大了,我定是能夠打贏的,唯是江左,它會不會趁機襲我徐州?以圖漁翁之利?佛師,可有教我?”

佛澄和閉目沉吟,如是神遊,多時,睜開了眼,說道:“貧道適才入夢……”

賀渾邪大奇,說道:“佛師,你剛纔閉着眼不說話,是睡了一覺?”

“貧道的入夢,與尋常士民的睡覺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

“貧道之入夢,乃是夢見佛陀。”

賀渾邪“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問道,“那佛陀是怎麼說的?可有言道江左?”

“佛陀拈花不語,唯示一畫於貧道。”

“什麼畫?”

“畫中繪一小黿(yuan),狀如渡河,而未能得進;又一人鼓樂,雖渡河而終退還也。”

賀渾邪不知佛澄和此話何意,茫然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佛陀之意,只可神會。以貧道揣之,小黿者,桓蒙是也;鼓樂之人者,殷蕩是也。此畫之意或是桓蒙有意渡河來犯,卻未得江左允許;殷蕩領兵渡河,犯我國界,然終敗北而還。”

渡河未進、渡河退還,這兩個好理解,卻小黿、鼓樂之人怎麼就確定分爲桓蒙、殷蕩?賀渾邪莫名其妙,撓頭問道:“爲何小黿是桓蒙,鼓樂之人是殷蕩?”

“元子,此桓蒙之字也,故貧道以爲小黿指的應是桓蒙;殷者,有盛樂之意也,故貧道以爲鼓樂之人應是殷蕩。”

做和尚和做士人、做道士,或從政、從軍的人是一樣的,無有大聰明、大才智,斷難脫穎而出,別的不說,只那浩如雲海的佛經,想把之看懂、看明白了,就非得記憶出衆、才智超羣不可,是以大凡名僧,都是聰明絕頂之人,像鳩摩羅什,到定西纔沒兩三年,就已把唐人的儒、道經典系統性地鑽研得甚爲透徹了,現在都可與陰師這樣的定西宿儒坐而論道了,佛澄和亦不例外,他到中原的時日雖也尚不算很長,但對南北各國的軍政人物、唐人的書籍典故,卻都已然是頗爲熟悉,因而,桓蒙的字、“殷”的字意,他都一清二楚。

殷蕩,是江左新上位的一個封疆大吏,年紀比桓蒙長了幾歲,年輕的時候,他們兩人齊名,但互相不服氣對方。桓蒙曾問過殷蕩,你與我比,誰更出色?殷蕩回答說道:我寧願做我自己。自矜傲然之態溢於言表。不過桓蒙頗爲輕視於他,曾經對人說:小時我與殷蕩共騎竹馬,我把竹馬丟掉走了,殷蕩卻將之揀起,所以他不如我。也正是因了兩人俱有盛名於江左當下,且兩人的經歷小有相似,都曾在二庾的府中做過屬吏,學習過軍事,故是桓蒙伐蜀功成以後,江左朝中的重臣們出於擔心桓蒙會憑荊州的地利,行此前那些荊州刺史們所幹過的威脅王都之故事的憂慮,便把殷蕩推了出來,於前些時,任他爲了建武將軍、揚州刺史,以抗衡桓蒙。

揚州在江左的東部,江左的京城建康即在此州;荊州在江左的西部。

荊、揚二州都是江左的大州,中間只隔了一個小小的豫州。此一豫州雖有實土,與大多數的僑州、僑郡不太類似,但治內只有三郡,面積卻是不大。這也就等於是說,桓蒙、殷蕩兩人而今隔着一片小小的豫州,分據長江的上游與下游,東西對峙。

對於江左近來的政治變局,賀渾邪亦是知道的,聽了佛澄和的解釋,他忖思了會兒,改與張實說道:“右侯,佛師夢中的所見,卻是與右侯之前對我做的分析相同。看來,我至少暫時確是無須擔憂江左犯我境內,趁我與慕容瞻激戰的機會,他們從中取利了啊。”

張實瞥了佛澄和一眼,心道:“這和尚神神鬼鬼的,說什麼夢見佛陀,實是荒誕虛妄之言,然他能看出江左不會允許桓蒙出兵襲我,爲了制衡桓蒙,讓殷蕩立下軍功,卻極有可能會遣殷蕩率兵北犯,而殷蕩用兵,不如桓蒙,實非我徐州大敵,因是無須對此多做擔憂這一點,倒是還算有點眼光、見識。”

儘管不屑佛澄和的故作玄虛,但張實知此僧深得賀渾豹子的信愛,瞧眼下的勢頭,似賀渾邪對他也另眼相看了,便亦不肯把心裡想的說出,平白落賀渾豹子、賀渾邪的不快,就搖了搖羽扇,說道,“佛師是得道的高僧,臣聞佛師在西域時,便被西域的佛徒稱是已然修得成佛,今佛師既入夢,得到了佛陀的啓示,對於江左來犯之事,天王自是無須再多憂慮了。”

賀渾邪以爲然,就且放下了對江左趁隙來犯的擔憂,把精力重新轉到了即將打響的戰事上。

……

谷城縣南,約百餘里外,夜幕之下,一座避開了農田,紮在荒地上的大營中。

一人負手帳外,在舉面觀月。

此人年約四十餘,束髮成辮,垂於肩後,著素色的圓領袍,圍蹀躞帶,下着錦袴,足穿黑色的軟靿靴,腰間佩劍的劍柄上,鑲嵌着玳瑁、珠寶等物,透出富貴之氣,正是慕容瞻。

一個從者,穿戴近似的衣着,侍於他的身後。

望月良久,慕容瞻喟然而嘆。

從者是慕容瞻的長子慕容美,便問道:“阿父,爲何喟嘆?”

“莫賀郎,早年你從我遠至遼東,回過大棘城,那是咱們的祖先故地。你看這月,與大棘城的月可有區別麼?”

慕容美笑道:“阿父,這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不管是棘城的月,還是這裡的月,能都什麼不同?自是一般無二。”

慕容瞻望着瓦藍的夜空中那如玉盤也似的明月,又看了多時,轉而收回目光,遠近觀看了會兒營中綿延數裡的帳篷,和分立於各個營區的林立軍旗,按劍回首,與慕容美說道:“莫賀郎,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當年的那場棘城之戰麼?”

“那是我慕容氏的發家之戰,孩兒當然記得。”

“不錯,那場仗,的確是我慕容氏的發家之戰。時唐之平州刺史崔前,自以爲南州士望,有割據之圖,而流亡之民附我慕容,卻不附他,他乃以爲是我慕容氏在強行扣留流民,就陰結高句麗及宇文、段氏等部,謀滅我慕容以分我地。時三方強盛,我慕容氏危在旦夕,虧得行離間之計,遂先敗宇文部,繼敗崔前,由是得稱雄遼東,漸以而有如今,入主中原!

“屈指算來,我慕容氏入主中原,代匈奴趙氏,得有天命,已數十年矣!卻不意今日,當年的棘城之危,復現於當下!西之氐蒲、東之羯奴、南之唐室,又是三方強敵!並那代北拓跋,亦懷異心!此誠羣狼窺伺,敵情更勝往昔。……唉,莫賀郎,昔之所以能解棘城之危,全是賴因祖宗睿智神明,今之此危,卻該如何才能徹底化解呢?”

再次舉目望月,慕容瞻憂心忡忡,說道,“月色雖無不同,仍如昔年棘城之時,莫賀郎、莫賀郎……”

他的話沒有說完,到此而至。

雖是後半截話沒有說出,知父莫過子,慕容美卻知其所憂,說道:“阿父,今之形勢固是與昔年不同了,但賀渾邪殘暴不仁,蒲茂雖今趁賀渾邪起亂之際,氣勢洶洶地來侵我國,可他連定西這個小國都打不過,幾次敗於莘幼著之手,以孩兒所料,有河間王守禦洛陽,他亦必難有寸進,只要我軍能把賀渾邪剿滅,移師往戰,勢能輕易將之擊敗。至於江左,其朝中諸公,彼此掣肘,之前數犯我土,俱大敗而回,無足大慮。再至於拓跋氏,我慕容之僕奴也,更不足慮。

“……阿父,兩三天內,我軍就將到達谷城,賀渾邪、賀渾豹子已合兵於彼,等到其時,孩兒請爲先鋒,爲阿父掣旗潰陣!”

卻是前時慕容炎逼令慕容瞻北上濟北的時候,是慕容美建議慕容瞻,乾脆不聽此令,但慕容瞻從大局考慮,不願當此外患深重的時刻,再生內鬥,故而選擇了從令,但如今大戰將臨,反過來,倒是慕容美開解、勸慰慕容瞻了。

這不是因爲慕容瞻猶豫不定,缺少果斷,正好相反,是慕容瞻洞見卓識,深知如與賀渾邪野戰的話,恐怕難以取勝,故此他纔會於這臨戰之前夜,發此“月雖無不同”、“昔之所以能解棘城之危,全是賴因祖宗睿智神明”之等等感慨。

聞得慕容美此言,慕容瞻略將對魏國前途的憂心按下,展顏一笑,撫了撫慕容美的腦袋,親暱地說道:“好,來日開戰,我就在中軍,看你爲我破陣殺奴!”

月光如水,灑落於下,映出父子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伸出甚長。

第六十九章 江山星星火 殿外風雪急第一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兵至(上)第十六章 風流傅耳食 肥己曹睚眥第二章 西海遲方至 酒泉候未來第五十章 蒲秦佔洛陽 江左攻下邳(上)第四十二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第六十九章 江山星星火 殿外風雪急第二十四章 碧鵝黃榮恨 明公重舊情第六十二章 萬里月色同 羣雄各異謀(中)第三十六章 張曇上劾書 宋閎辭內史第一章 侃侃析時局 竊竊覬神器第三十章 張韶有些謀 莘公雄傑也第五十九章 良禽擇木棲 亮因駭而安第十九章 黃榮駁氾議 拓跋見莘使(上)第四十三章 王成策取冀 唐艾議攻冉(下)第三章 令狐圖遠謀 虎賁苦不足第五十一章 笮橋鼓聲動 捷報兩路傳(下)第九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三)第三十四章 氾寬權傾朝 宋方入獄中第十七章 巧婦不需米 辛苦治部曲第六章 麴球贈胡將 遣人請道智第五十二章 慚愧享其成 曬書郝郎君第四十七章 隴西多健將 張韶小特色第二十章 千騎捲雲馳 戰罷效吳起第二十四章 後宅刀兵動 客舍訪客多第八章 託請謁將軍 孟苟生矛盾第五十八章 太后玉趾訪 將軍恭謹對(下)第三十七章 有球心亦安 左氏送臥具第二十九章 揖謝與用法 養士霸王術第二十一章 黃榮駁氾議 勃野使拓跋(下)第十三章 傅喬倉皇至 禿連狼狽回第五十六章 公非安西望 徵虜轉身走第四十二章 唐艾述西域 莘邇箭雙鵰第二十二章 難論孟功過 姬韋應召到第二十六章 姑娘柔情暖 司馬不畏寒第四十三章 拓跋大點兵 賀渾高力雄(四)第九章 孟朗決蒲疑 魏主攻柔然第四十八章 子喬獻遺策 魏主東北遁(三)第二十章 黃榮駁氾議 拓跋見莘使(中)第二十五章 怒命斬平羅 得令點兵出第四十九章 寧遠突圍出 西鎮爭可汗第十四章 照瓢描葫蘆 覓得一策來第三十章 勃野叱亢泥 割臂爲誓約第四十五章 海頭胡舞旋 索恭夜獻策第四十四章 西出玉門關 龜茲有寶貝第十九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上)第十六章 何用爾結草 計須金刀用第二十四章 張金老謀算 元光不怕虎第四十八章 和尚顯神通 府君禪理深第二十九章 且失徵虜信 鮮少真矛盾第五十章 膽壯自作餌 勿延襲敵營第二十六章 姑娘柔情暖 司馬不畏寒第五章 架在火上烤 髦有三策對第二十八章 禿連五金餅 黃榮第一計第二十六章 太后請自信 益富情緒高第四十二章 王成策取冀 唐艾議攻冉(中)第五章 勃勃志向遠 鐵騎漠中來(中)第十六章 施法消恐怯 臨機定對策第三十八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中(上)第六十八章 軍法一頭羊 西投乞活去第二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兵至(中)第五十九章 天爽征伐時 夏夜花香濃(上)第五十二章 唐艾識孟計 苟雄斬姚國(四)第三十八章 沉醉溫柔鄉 將軍眼烏青第六十二章 折柳贈諸卿 太后城門迎第三十七章 阿瓜國事重 大王已少年第二十章 宋方無法殺 王令不可說第四十五章 姚謹辭動心 呂明平叛亂(上)第五十九章 良禽擇木棲 亮因駭而安第二十三章 機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中)第十三章 牡丹額前綻 志氣胸中展第四十六章 子喬獻遺策 魏主東北遁(上)第二十七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一)第二十五章 怒命斬平羅 得令點兵出第十二章 羊髦建援麴 宋方策擊朔第二十六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中)第二十九章 常哥悄然婚 孤塗報急訊第十五章 鬥毆督座前 寶掌哼哼然第六十三章 麴侯飲符水 阿恭誠可愛第二十九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五)第五十五章 洲上敕勒歌 堂中哄人言第三十一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七)第十一章 顯美鄙蝦兵 麴碩報軍情第二十七章 兵分東西路 按劍候氾君第三十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六)第九章 一讓苟將軍 求援拓跋部第二十五章 韜略冠國中 兇狡凌胡部第五十六章 麴球拒秦衆 季和挫爽軍(四)第五十三章 石焉與玉比 氾丹豈再敗第五十三章 麴球拒秦衆 季和挫爽軍(上)第二十三章 機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中)第八章 羣寓謀前程 錄事揣上意第四十一章 拓跋大點兵 賀渾高力雄(中)第二十七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三)第三十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雲(四)第四十四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二)第十四章 權錄三府事 備設六部制第二十七章 兵分東西路 按劍候氾君第十五章 鐵弗狡詐徒 拓跋也曾強第十五章 二恭忠與奇 孟朗赴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