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縣地處京城西北,本來青山綠水,環境清幽,也算是一處難得的寶地,它距離京城有一千里的路程,是一個有一萬多人口的小縣城,算不上多麼的繁華,但是相對來說,還算是比較不錯的地方了。
長孫洛宇一行到達清遠縣的時候恰好是正月十五。
北風呼嘯,卷積着地面上的積雪。真如詩中所言:“北風捲地白草折。”
縣郊外堆積如山的皚皚白雪,甚至擋住了縣城裡面的建築,他們遠遠的看着這人工堆積而成的雪山,讓人不由得唏噓。
路面上的積雪眼中,馬車幾乎難以行進。一同來的士兵不由的下車,一起推着馬車緩緩進入縣城。
街道上瑟縮着一個一個的人,他們雖然穿的厚實,但是人就佝僂在一起,有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可是轉瞬,便有巡視的衙差將這些人拖走。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綠蘿掉下眼淚。
舞蝶輕柔的將她的淚水擦乾:“想起自己的事情了?”
能夠讓從來不動情的綠蘿落淚,也只有她以前的身世了。
“恩,奴婢的爹孃死於一場瘟疫,村子中的人幾乎全部感染了,我們無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綠蘿傷心的哭了起來。
舞蝶將她攬入懷中。她還從來未曾聽到這個女子講自己的身世,原來也是這麼悲涼。
現在她何其慶幸,自己勝在了一個富裕的家庭,她的父母和哥哥們給了她全部的愛,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將她寵的無法無天。她是何其的幸運,未曾見到這樣的生離死別,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也要面對這樣的生死,是不是也不會這麼的淡定呢?
看着兩個女子如此的悲傷,長孫洛宇也不由得跟着哀涼起來。
每個人都有迫不得已,他們都是如此。
這裡的雪災最爲嚴重,大雪壓頂,竟將房樑壓斷,除非特別堅固的支撐,否則已經全部被雪壓斷。
他們想要找一處客棧歇腳,可是找遍了整個縣城竟然都未曾尋見。
長孫洛宇無奈的笑了笑:“看來我們要露宿街頭了。”
“也不錯,體會一下這裡百姓的疾苦。”舞蝶微微一笑,“不過,讓一國之君露宿街頭,似乎說不過去啊!”
她調侃的話剛說完,就見圍過來一羣孩子,他們不分青紅皁白,跳上車駕,拿了東西便走。
殷清和幾名侍衛見狀,剛要出手,卻被長孫洛宇攔住:“不要追了,他們也不過是被餓極了。我們找個地方住下,然後慢慢尋訪吧!”
看着這滿目的瘡痍,不由得讓人心中升起一絲不快。
不遠處,一幫衙役給百姓發粥,爲首的一人穿着知縣的官服,帶着九品官帽,藏青色的衣服十分的顯眼,看來他就是本縣的知縣大人了。這個人看上去也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濃眉大眼,眼中佈滿了血絲,看來這些日子,他並沒有休息好。雙鬢已經隱隱可見花白的頭髮,讓人不覺有些悲傷。
“看來這個清遠縣的縣官倒是個好官。”舞蝶看着他一笑,朝着長孫洛宇說道。
幾位大人也隨聲附和,長孫洛宇輕嘆一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大家先安頓下來,我們再作打算。”長孫洛宇低喝一聲,拉着舞蝶的手離開。
尋遍了整個縣城也找不到一處安身的地方,到時再縣城的東南方向,找到一處破廟。這所破廟的大雄寶殿已經被一些乞丐佔據,不過後院倒是一個十分清靜的地方。
許是年久失修的緣故,這後院的兩排廂房已經全部被雪壓塌了,院中的積雪也已經及腰深,他們還需要先將雪打掃之後再安營紮寨。
長孫洛宇吩咐殷清等人將營帳支起來,他跟舞蝶帶着王大人等一起上街了。
街上的婦孺似乎都沒有了力氣,懷中的嬰孩哇哇大哭,有些母親將自己的手指咬破放入嬰孩的口中,用血來餵養嬰孩。
舞蝶鼻子一酸,她擡眼看了看長孫洛宇,這樣的情景,想必他作爲一國之君看了之後更不好受吧?
“洛宇,將這些人帶回去吧。今天是除夕呢!”
長孫洛宇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舞蝶和綠蘿上前,將他們的意思說了,看着這些母親虛弱的身子和眼神中閃現的微光,舞蝶不由分說,上去將孩子抱住,讓綠蘿攙扶着女子,一同朝着破廟行去。
這裡的人太多了,除了女人孩子還有老人,他們有些已經得到了糧食,而有些還餓着肚子,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將這些餓着肚子的人帶回去。
帳篷的四周已經坐滿了人。這裡清掃的還算乾淨,綠蘿將氈墊鋪在了下面,讓衆人坐上去。帳篷已經支了起來,裡面放滿了孩子。
支起的鍋上燉着粥,這些人餓了這麼多天,只能吃些軟和的小米粥。
葉子華將身上帶着的藥材全部拿了出來,看着生病的人不斷的呻吟,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到了一起。
沒有柴火,用的都是用廂房上拆下來的木頭,前面的大殿已經破敗不堪,裡面住着十幾個乞丐,如今也都聚集到這裡,圍着一堆堆的火,聽着鍋中飄出的香味兒。
綠蘿不停地抹着眼淚,她找來破舊的碗,將熬好的粥分發給衆人。
不多時,清遠縣的知縣來到了這裡,他一身破敗的官府,看上去有些狼狽。他朝着長孫洛宇和舞蝶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懇的說道:“多謝朋友仗義相救。我們這裡今天雪災嚴重,朝廷撥下的糧款入不敷出,我身爲這裡的父母官,深感慚愧啊!”
“快請起,快請起。我也是經過這裡,看到這種事情,不免出手相助。縣老爺還是巡視他處,這裡的百姓就交給我吧!”長孫洛宇微笑着說道。
他很慶幸,現在還有這樣的好官,這樣一心爲民的官。
等到知縣離開這裡,他對李德全說道:“李愛卿,將清遠縣知縣的事情一一記錄,朕回去之後要給他論功行賞。”
這樣的好官怎麼能不嘉獎呢?
百姓圍坐在火
堆旁,吃着熱乎的小米粥,話也多了起來:“我們這位縣老爺,從雪災那天開始就帶領着縣衙的官差幫助我們除雪,不過這裡的雪太大,將房屋都毀掉了,不過我們聽說別的縣也都是這樣的情況。唉,怪就怪今年發生的事情,哪有一年的時間竟然出了三位皇帝的呢?”
聽到百姓們的閒言碎語,長孫洛宇只是緊緊地抿着嘴脣不說話。
也許,在百姓的眼中,他並不是一位好皇帝,也許,在百姓的眼中,他的皇位來的也不是正大光明,但是現在他是勝利的人,他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裡,任誰也無法撼動。
葉子華將熬好的藥一一分給生病的人,看着這裡的災民,他不由得嘆息一聲。
這是老天在懲罰麼?如果是的話,爲何要懲罰這些百姓呢?
舞蝶站在一旁,她始終微笑着看着眼前這副畫面,身上的白色披風被風微微的吹起,將她的頭髮吹得在空中飛揚,她稍微拂了拂,便看到長孫洛宇投來的溫柔目光。
“看到你那麼喜歡孩子,不如我們也要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吧?”長孫洛宇定睛看着她,認真地說道。
“難道相公你要背叛心蓮不成?”舞蝶笑着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她害怕自己會真的一女從二夫,雖然雲國還算是一個比較開放的國家,但是骨子中她是想從一而終的。何況,她現在喜歡的人是長孫洛辰而不是眼前這個男子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們之間的愛情開始變得淡如空氣,摸不到,也感覺不到。而她對洛辰的思念,卻如同藤架上的藤蔓一樣,慢慢的伸長,到現在竟是長成了參天大樹。
長孫洛宇苦澀一笑:“蝶兒,你到底是不敢面對我,還是真的害怕我會背叛心蓮?恐怕你心中想的是不能背叛長孫洛辰吧?”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着爲自己辯解,“我只是覺得在這樣的時刻並不適合,而且,我不是一個完人,配不上你了。”
長孫洛宇狠狠的將她一帶,帶入懷中,盯着她的眼睛說道:“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麼?”
“你可以不在乎,因爲你是王。而我呢,我是一個隨意被人拋棄的女子,我要的是對我一心一意的丈夫,你做的到麼?當初你是怎麼對我許下海誓山盟的?你是如何答應我只跟我白首相依的?如今呢?你還讓我如何信得過你?等到我有了你的孩子,而你是否肯給孩子跟我一個完整的愛?”
舞蝶的話聲聲敲打在長孫洛宇的心坎上。他真的給不了她從一而終的愛,因爲他今生今世也欠着心蓮的,他答應過心蓮,要給心蓮一心一意的愛,他都無法做到了。
也許,註定,今生今世,他都要負了這兩個女子。
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他嘆了口氣:“照顧好這裡的百姓,不要讓人惹是生非,我想出去走走。”
舞蝶點了點頭,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在雪地中顯得十分的蒼涼。
註定了,今生今世他們都得不到自己最最重要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