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後花園,花紅柳綠間一個白衣女子赤着腳坐在木質的小橋上,潔白的雙足放在清澈的池塘中,不斷的踢打着湖水,一波一波,向遠處傳去。
一個黃衣的小丫鬟快步來到白衣女子的身後,低聲道:“小姐,皇上聖旨,讓小姐跟逍遙王擇日完婚!”
白衣女子聽到這話,身子一震,險險沒有暈倒,半晌才說道:“跟老爺和夫人說,我知道了。”她的雙足依然浸在水中,只是再也沒有了歡笑。
白衣女子的眼淚不斷的落入溪水中。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也心存僥倖,畢竟她跟永安王的事情是京城人盡皆知的,她想皇后的懿旨也應該是給她跟永安王賜婚纔對啊!
是她不諳世事,她爹爹現在手握重兵,禁軍的兵權都在她父親的手中,皇后怎麼能不爲自己的兒子着想呢?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讓她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還記得永安王離開的時候曾經跟她說過,一定要讓她等他回來,他回來之後就稟報皇上要娶她爲妻,沒有想到,皇后他們就利用這個機會,下了懿旨。
宇,我們到底沒有緣分?!她看着澄澈的水面,似乎看到水面上倒影着情郎的影子。
“小姐,這秋水涼,不要着涼纔好。”黃衣婢女看着她發呆的樣子,不由得出聲提醒。
白衣女子回頭一笑,只見她眉眼清淡,標準的瓜子臉,丹鳳眼,櫻桃口,一點小巧的鼻子點綴在白皙的面旁,兩個元寶耳朵,可以看出這個女子很有福氣。並沒有想象中的滿頭珠翠,兩根桃花簪插在頭上,綰起了滿頭的烏絲,回眼一笑,百媚叢生,只是眼中的憂鬱就像她眼前的湖水一樣,深不見底:“翠竹,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宇,我真的等不到你了麼?你說過你會來娶我的,難道都不作數了麼?
翠竹沒敢離開,她站在遠遠地地方望着那個白衣女子,長長地嘆息一聲。小姐喜歡永安王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永安王在京城的話,說不定就已經奏請聖上,他們兩個也已經完婚了,只是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硬生生拆散了一對好姻緣。
如果小姐現在違抗旨意,恐怕凌家就要被斬頭了。
遠遠地,一個女子快步走了過來,她身上是一身水綠的衣服,也跟翠竹一樣扎着兩個小髻,想來也是這相府的丫鬟。她卻被翠竹拉住:“星梅姐姐,還是讓小姐靜一靜吧,小姐心中恐怕不好受。”
星梅也重重的嘆了口氣,擡眼看了看一動不動的背影,說道:“秋涼,還是讓小姐回房吧!相爺已經着人去找永安王了,想必永安王知道這個消息肯定會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翠竹點了點頭:“但願還有挽回的餘地。”
白衣女子站起身來,朝着自己的繡樓行去,星梅和菊在她的身後跟着,也不敢多說些什麼,等到她回到繡樓中還未坐好,丞相夫人便走了進來,神色惶惶的說道:“蝶兒,你回來了?皇后懿旨,說是三日之後是吉利的日子,讓蝶兒嫁給逍遙王做王妃。”說罷,夫人長長地哀嘆了一聲:“這懿旨是跟着聖旨一同下的,娘想皇后也是聽說了你跟永安王的事情吧。他們要你做王妃,無非是爲了你爹手中的禁軍兵權,可憐我的兒,竟葬送了你的幸福呢!”
凌舞蝶站起身來,抱住了丞相夫人,面容上
仍舊帶着微笑:“娘,既然沒有了退路,我嫁。不過孃親,你一定要告訴爹爹,讓他放心,將來一定要將兵符交給一個可以堪當大任的人,不要因爲女兒而誤了我皇朝大事,也不枉皇上信任了爹爹一回了。”
凌夫人抱住凌舞蝶,緊緊地:“孩兒,只是要委屈你了。”
“孃親,切莫爲女兒傷心,不管如何,女兒的後半生也是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娘,還是準備我的婚禮重要,不要讓人家笑話了我們相府去!”
這件事情在外人的眼中想必是榮寵至極的吧?可是隻有他們才明白,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孃親小心翼翼,還是沒有保護好我的蝶兒。你大哥和你二哥如今都沒有在府上,本來你爹想要拖拖的,可是沒有想到,皇后的懿旨隨着聖旨一同來了,一併賞賜的東西也都來了,我跟你爹就是想要拖延,也找不到理由,只是苦了我的蝶兒了。”
皇上因爲忌憚歷來皇宮中的爭鬥,竟然沒有立太子,如今他已經是風燭殘年,整日疾病纏身,但是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想要立太子的意思,他的皇子們恐怕都着急了,都在爲自己拉攏這人脈關係。她的大哥掌管着西北的軍馬,百萬大軍的元帥,二哥則是富甲天下的商人,不管是誰想要做皇上,他們凌家都是他們巴結的對象。
從三更時分就有喜婆上來催促凌舞蝶更衣打扮,凌夫人來到舞蝶的房間,親自拿了桃木梳,給舞蝶梳頭。
“一梳梳到底,二梳到白頭,三梳兒孫滿堂。”凌夫人慈愛的看着銅鏡中的女兒,眼中不由得佈滿了淚花。
舞蝶對着鏡子笑了笑:“娘,不要擔心了。你也知道蝶兒的性子,即便嫁過去了我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娘你就放心吧。”
凌夫人將舞蝶的長髮都綰了起來,戴上鳳冠,披上霞帔,銅鏡中出現的女子竟是傾國傾城之貌,閉月羞花之容!
大紅的嫁衣穿在身上,是龍鳳呈祥的圖案,滾着金邊,腰封是用金珠和珍珠串成的,在腰間閃閃發光。這嫁衣的紗是上好的楚紗,叫做柳絮飄零,這是凌二公子去楚地做生意的時候,帶回來的。這樣的紗,聽說十個織娘要百天的時間才能織成一匹,這樣的紗堪比黃金,如果不是富可敵國的凌二公子,恐怕沒有這個能耐拿到這麼好的料子的。
這綢緞是上好的蜀緞,上面的刺繡是精美的蘇繡,兩面繡雙鳳起舞,做精美的外衣。
凌夫人最後看了舞蝶一眼,將繡着龍鳳呈祥的蓋頭給舞蝶蓋上:“蝶兒,不管如何,娘都希望你幸福,不管什麼時候,蝶兒都要開開心心的,好麼?”
舞蝶被蓋頭蓋着,輕輕擁了擁凌夫人:“女兒不能膝前盡孝,已經是大不孝了,還讓爹孃擔心是更加的不孝,以後要是有機會,女兒會回來看爹孃的。”
舞蝶幾不可聞的笑了笑,接過翠竹遞過來的蘋果握在手中,聽着外面的喜樂,由喜娘揹着下了繡樓上了轎子。
十里紅妝。凌家的嫁妝和皇上皇后的賞賜加起來竟綿延了半個京城,舞蝶坐在八擡大轎中,偷偷地掀起了蓋頭,心中一片死寂。再沒有了興奮,再也沒有了期待,心如死水。
直到多年之後,京城中還在津津樂道這場婚禮,而舞蝶只是坐在花架下淡然一笑。
舞蝶安靜的坐在牀榻之上,她蓋着紅蓋頭,看不清屋中的陳設,一
旁翠竹和小星梅就在她的身旁,她只能看到他們的雙腳,雖然心如死水波瀾不驚,但是到底還是想要看看這個跟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究竟長得是何等的模樣。
他跟永安王是兄弟,長相應該差不了多少吧?
廳堂中的那對紅燭已經快要燃盡了,可是她的新郎還沒有過來。翠竹將紅燭換上了新的,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低低的喚了一聲:“小姐!”
舞蝶將頭上的蓋頭掀了下來,端詳着屋中的擺設,許是因爲大婚的緣故,這紗帳都是紅色的,被子是上好的蘇錦,上面繡着百子千孫,被子上灑滿了花生,栗子等等,地上大紅的地毯上面是九龍戲珠,也是紅色的底子,一切都是那麼的吉祥,本應該兩個人的洞房花燭,卻只有她一個人守着。
“我餓了,想必你們也都餓了吧?來,我們一同吃一點。”舞蝶來到桌前,看着一桌子豐盛的菜餚。
小星梅拿了筷子,分別給她夾了一點,說道:“小姐,你如今是王妃,我們再也不能喚你小姐了,更不能跟你同桌吃飯,翠竹從今往後你也要記得,我們不能給丞相府丟臉。”
舞蝶笑了笑:“沒有關係,現在只是你我三人,怕什麼?”她笑着,眼淚卻不由自主的落下來,一滴一滴被她很快的塞入口中。
宇,如果是你,你肯不肯如此冷落我?
門被推開了,舞蝶看到的是一個束着金冠穿着喜服的男子擁着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走入了殿中。
小星梅和翠竹趕緊跪下,口中呼道:“參見王爺,側王妃!”
舞蝶卻沒有動,今夜,她跟他平起平坐。
女子嬌笑着來到舞蝶面前,拉住舞蝶的手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朝着逍遙王說道:“王爺,這位姐姐倒是標緻的很!王爺就不要冷落了姐姐罷!”
舞蝶仔細看着眼前這位女子,只見她淡粉色的華衣裹身,外罩紅色繡着金色菊花的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皺如月華流動傾瀉於地,迤邐三尺有餘。三千青絲用鳳頭步搖綰起,金絲攢珠簪簪在兩邊,脖頸處留着兩縷,輕盈飄逸,惹人遐想。小巧的耳脣上點綴着藍玉耳墜,顯得這個女子很是靈動。腮邊兩個梨渦,像是盛開在腮邊的兩朵小花,那麼耀眼,惹人愛憐。
“這位就是心蓮姐姐吧?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傾國傾城,沉魚落雁。王爺今生有你,真是一場幸事。”若華任由她拉着手,淺笑着恭維。
逍遙王笑了笑,一把將心蓮拉到自己的懷中:“蓮兒,這個女子,本王賞賜給你做個使喚丫頭可好?”
蓮兒媚笑着看了看逍遙王,嬌嗔的說了一聲:“王爺…”
自始至終,舞蝶都沒有擡眼看一眼逍遙王,她禮貌而恭謹的站在那裡,眼睛只望着自己的腳尖,今日的她相對於心蓮來說一點也不遜色,只怪她並沒有在那個男人的心上。
他這樣的懲罰,她早就已經料到了。他跟宇之間的關係早在一年前就人盡皆知了。
那個時候,這個叫做心蓮的姑娘愛宇愛的死去活來,而眼前這位卻因爲愛着心蓮千方百計的將宇調出了京城,娶了這位姑娘,只是她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戰爭有一天也會牽連到她的身上。
閉了閉眼,既來之,則安之。她現在只能往前走,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