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永遠是最神秘莫測的時刻,任何的故事都有可能在子夜發生。千秀的軍隊也在子夜開進了酒氣熏天的依鳴軍營地。燈火依舊明亮,酒氣依舊濃重,唯獨沒有了喧囂聲,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千秀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自己中計了,急忙下令撤軍。進了陷阱,敵人就不會輕易的放你出來。不待千秀軍隊掉頭,依鳴營地四周喊殺聲驟起,整個營地也幾乎在一瞬間就成爲火海。月色、濃霧都被沖天的大火驅趕的無影無蹤,沒有了夜色這層面紗,每個人臉上的恐懼和痛苦,都展明晃晃的馬刀前。可依鳴軍隊的馬刀和長槍,沒有感情,它只會跟隨着主人的雙手,奪走敵人的生命,然後舔舐刀頭的鮮血。
整場屠殺持續了很長時間,依鳴的心裡此時想的不是殺敵,不是嗜血,而是破城。
夜色凝重,霧氣也依舊凝重。陷阱中的千秀,不斷的減少,減少,從混亂到抵抗,從抵抗到失去抵抗能力,生命隨着整場戰鬥的過程不斷的變化。
看到時辰差不多了,依鳴也開始有所動作。佈置在營地周圍兩萬人馬,繼續對千秀的殘兵圍追堵截,力求少放跑幾個。留下兩萬多人,作爲接應,他自己則帶着一直沒有參戰的五萬人馬,向着西倫的方向,全速開去。
軍馬奔騰,在距離西倫數裡時,依鳴就命前軍將旗幟捲起,並開始大聲吶喊,
“前將軍得勝歸來!”
在城門外整整等了一夜的李基,聽到了遠處的喊聲,立即在冰冷的黑夜中,回覆和活氣。第一時間催動人馬前去迎接“得勝之兵”。可涌入他懷抱的並不是志得意滿的千秀,而是一排冰冷的刺槍。
依鳴的前軍和李基的歡迎團,直接撞了個滿懷。一方有備而來,一方是投懷送抱。結果可想而知,很快歡笑就被哀號代替,濃霧被鮮血代替。李基的前軍人馬,還沒回過神來,自己的腦袋就能看見自己噴血的脖子了。
整整一個半月時間,這是依鳴的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攻佔西倫的機會,一個月的酒勁,完全在這一夜爆發得淋漓盡致。雞找雞,鴨找鴨,青蛙不找癩蛤蟆。依鳴的大刀左右開工,片刻間就掃倒一大片,眼界開闊了,也就直接鎖定了他的目標李基。
李基人優柔寡斷,手裡的長槍也是個二把刀的水平,不知道他憑什麼坐上這統領十萬軍馬的軍團長。只和打了一個照面,接了依鳴一刀,立馬掉頭就跑。依鳴手中的刀攥的咯咯直響,他哪能放跑自己的獵物,不管不顧的瞄準李基戰馬的屁股追了過去。混戰依舊再繼續,不如說屠殺依舊在繼續。血肉橫飛的戰場已經不能吸引依鳴的視線,此刻的他,不像是整場戰鬥的指揮官,更像是草原上追捕獵物的雄獅。他的眼裡只有李基,只有衝進西倫這一個信念。如果說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百十來米的距離,也就是在眨眼之間就能到,可今天不一樣。李基好像耗子一樣在人羣中穿梭,依鳴的前進相比之下要更爲晦澀。不僅要緊盯着李基不放,還要隨時應付身旁的零星攻擊,索性依鳴又舞開了馬刀,所到之處,衣甲平過,行進速度立刻快了不少,體力自然也消耗很快。
如此,依然還是讓李基逃進了西倫的大門裡。阻礙依鳴的不是周圍的雜兵,而是橫槍立馬在大門當口處的一員銀甲小將周方。
拋開一切,依鳴只想衝進西倫,砍了李基的腦袋,擒賊先擒王,他心裡清楚得很。
可眼前的銀甲青年似乎並沒有讓路的意思。依鳴心裡暗想:
“他孃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看老子活寡了你!”
可交馬三個回合,依鳴就不這樣想了,也開始正眼觀瞧周方。
身長八尺,猿臂細腰,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膚白如雪,俊俏端正的五官還帶着一絲奶氣,不過卻絲毫不失威武之氣,而手中的爛銀槍,如靈蛇一般遊走,依鳴也是一陣讚歎。通常情況,很少有人能吃住依鳴順劈的力道,可面對眼前的這個俊俏後生,無論是橫掃還是豎劈,統統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周方的槍帶歪卸開,連個着力點都撈不到。一直鬥了上百回合,交馬數十次,仍舊是微分勝負。
如同兩人間的對決一樣,依鳴的部隊,從最開始的單方面施暴,也逐漸變得進退維谷。五萬軍馬進攻,加上李基的五萬人,一個接近十萬人的戰場,是相當龐大的。可如此衆多的人,想要從狹小的西倫城門攻入,情形好比開始計時的沙漏,而不是奔流不息的江水。更爲讓人撓頭的是,周方的身後,還有數千整齊一致,衣甲鮮明,隊列整齊的重裝步兵,堵在西倫的城門之內。就好像沙漏細腰處的塞子,牢牢的橫亙在那兒,任你有雄兵百萬,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突破的。
依鳴在讚歎周方槍法精湛的同時,也吃驚年紀不超過二十歲的對手,竟有如此的軍事能力,一團混亂的李基軍隊,只有他一人所屬,聞風不亂,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的挑起了大拇哥。
欣賞敵人,是一種享受,是一種氣魄,也是一種失落。
依鳴欣賞眼前的銀槍小將,也就是說,因爲他的對手,讓他失去了唯一一次攻佔西倫的機會。五鼓天明,依鳴的進攻再也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後軍探報,身中埋伏的千秀部隊也已經突破重圍,開始向西倫方向退回。大勢已去,依鳴只得下令撤軍,結束這場戰鬥,結束李基的一夜噩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依鳴調轉馬頭,文縐縐的扔下這麼一句話。旋即又覺得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酸?一點都不是他的風格。不過他所能想到形容周方的詞語,也只有這八個字。
太酸了,算到自己都覺得倒胃。心有不甘的依鳴,在馬上回頭欠身,拱手說道,
“小兄弟!留下姓名!老子好再找你一決高下。”
“在下週方!如果猜得不錯,你就是依鳴吧!和你交手,三生有幸!如你有意,小將隨時恭候。”周方也在馬上對着依鳴拱手施禮,一邊揮手製止了手下軍士想要前去追擊的意向。
依鳴又看了看周方,轉過頭去,帶着大隊人馬,漸漸遠離了西倫。他心中實在是不想放棄這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機會,下次想要一舉攻陷西倫,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周方!”依鳴喃喃的唸叨着剛剛記下的兩個字。
西倫方向搞出了這麼大動靜,瓦倫城內外,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子書的兩萬遊騎兵,整整戒備了一夜,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瓦倫城內的羅勳,也在得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點起五萬騎兵,準備馳援百里外的西倫渡口,只是還不等大軍出城,東邊也傳來更爲讓人震驚的消息東倫就要守不住了。
原來,沙林在得到依鳴大舉進攻西倫渡口的同時,也在大霧瀰漫的深夜展開了他蓄謀已久的破城計劃。夜色濃重,加上濃的化不開的霧氣,這種不貼到臉上都看不清對面來人的天氣,最適合沙林的計劃。
羅勳上個月的氣兒還沒消,心火又隨着漫天的大霧,升騰開來。西倫身陷險境,東倫危在旦夕,眼下還有十幾萬人盯着自己,到底該先向哪裡援手?羅勳的雙眼變得通紅,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可能會完美的解決,可時間不會等他,沙林,依鳴,子書也不會等他。他可以粗魯的決定,兵分兩路,同時增援東西兩地,可眼皮底下的子書尋會同意麼?兩次交手,兩次敗北,羅勳拿不準子書會不會再給他致命一擊。或許他正巴巴的等着自己出兵,等着自己把身上最肥的肉送到他的嘴裡。
焦躁永遠是讓人喪失理智的最強殺手,猶豫永遠是失敗的罪魁禍首。焦躁和猶豫的同時,你已經先輸給了自己。
子書尋也在擔心,擔心自己的餃子皮破了。但他還冷靜,一貫的冷靜。
(凌晨新鮮出鍋,鮮花呢?鮮花在哪裡?喜歡我就收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