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爲什麼不讓鄒市長吃飯?”趙慎三木木的問道。
田秋爽說道:“這個沒法子,開飯的時候給鄒市長端上來他不吃,現在伙房都下班了到哪裡去給他弄飯啊!這可不是河陽市,還以爲可以一呼百諾呢,現在別說沒有辦公廳秘書長歸他使喚了,估計就連伙伕都使喚不動呢。”
鄒天賜被挖苦的臉刷的紅了,面對趙慎三,他不知怎麼沒了底氣,想質問對方爲什麼不明不白拘押他,怎麼都鼓不起勇氣,反而嚅囁的說道:“……那個……當時不餓,這會兒倒覺得餓了……”
“去,我車上好像還有一盒泡麪,拿上來給天賜市長先墊墊吧,今晚估計大家都要徹夜加班,餓着可不好受。”趙慎三淡淡的說道。
另一個負責鄒天賜的工作人員王旭答應着下樓去了,鄒天賜有些犯傻的問道:“趙書記,幹嘛要徹夜加班?省裡有什麼重大活動嗎?”
趙慎三依舊平靜的說道:“是的,目前省裡最大的活動就是限期查清大橋坍塌事故以及相關責任人的個人違紀問題,爲此,今天下午省委專門召開了書記辦公會,之後李書記指示我們省紀委一定要爭分奪秒,趕在兩會召開之前給公衆一個滿意的答卷。所以,咱們都辛苦點,連夜進行情況覈對吧。”
鄒天賜一聽臉就灰了,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來懲罰剛剛爲何問出那麼弱智的話來,人家趙慎三今晚就是針對他要打夜戰,看起來還是沒有完成角色轉換,總覺得自己還是威風八面的市長大人呀!
王旭回來了,手裡果真拿着一桶酸菜牛肉麪,趙慎三說道:“衝好了遞給鄒市長吃吧,吃完了叫我,我到隔壁休息下。”
看着趙慎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出門走了,鄒天賜渾身無力的坐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永遠永遠都無法跟這個職務尚且趕不上他實在的年輕幹部在氣勢上平起平坐了。
看着端到面前的泡麪,鄒天賜哪裡還有半點食慾,可是跟想要替自己挽回一些面子一樣,他勉強自己大口大口的吞嚥着,味同嚼蠟的吃完了一碗泡麪,這次放下筷子,故作坦蕩的說道:“可以叫趙書記過來了,早點搞清楚早點睡覺。”
田秋爽把嘴一撇,用恰好鄒天賜能聽清的音量嘀咕了一句:“裝b,等下當着趙書記要還能裝得下去算你真牛b!”
鄒天賜氣的臉色青紫,想發火又覺得平時自己當書記當市長的時候,這種中層幹部從沒有放在眼裡過,跟他們爭執豈不小了身份,正彆扭間趙慎三進來了,僅僅是眼睛一掃,鄒天賜就矮了半截,灰塌塌坐下了。
“吃好了嗎?一個泡麪估計吃不飽,胃裡不空不心慌就行,那麼咱們就準備吧。”趙慎三完全沒了在河陽遇到鄒天賜時的熱情洋溢,平靜的近乎漠然,例行公事般說道。
立刻,屋裡的四個工作人員都忙碌起來,當着鄒天賜的面擺放好攝影機,錄音設備等,最後,還搬來一個亮到讓人無法忍受的檯燈,那光亮度都趕上激光了,一打開鄒天賜就睜不開眼,大聲叫道:“拿走拿走,屋裡已經夠亮了,還用這個幹嗎。”
田秋爽陰陽怪氣的說道:“夜長,等下你會困的,對着這個你會比較精神,坐好吧,這可由不得你。”
“趙書記,我抗議,這我根本睜不開眼,怎麼……”鄒天賜氣急敗壞的叫喊起來。
趙慎三根本無視他的叫喊,木木的說道:“可以開始了。”
田秋爽在詢問者的桌子後面坐了下來,開始了對鄒天賜的詢問,詢問的內容從大橋如何從天安路橋手裡轉給河廣實業這個馬西林已經招供的環節進入,一點點的核對着鄒天賜的回答跟事實的驗證。
以鄒天賜的耳聰目明,馬西林被佟國傑率領的事故原因調查組弄去調查那麼多天,用盡方法終於撬開了那個軟骨頭的嘴巴,把拿到工程的內情說了個一清二楚,省交通廳的調查組畢竟不是紀委或者公安這一類專業調查,保密性就更無從談起了,調查剛結束,查問詳情鄒天賜早就打聽的分毫不差,也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此刻田秋爽從這件事入手,對鄒天賜來講自然是不在話下,回答的倒也頗爲振振有詞。
田秋爽煞有介事的問着,旁邊的王旭緊張的記錄着,這是紀委這邊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例行公事,爲的就是讓鄒天賜有一種沾沾自喜的感覺,覺得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應對紀委的查問,產生一種也不過如此的僥倖輕敵心理,而且這麼亮的大燈照着他,時間久了他意識一準模糊,到時候再重磅出擊,打他一個猝不及防,就有很大的把握獲得重大突破。
果然,鄒天賜發現紀委人員詢問的每個問題都在他準備範圍之內,回答的也均無懈可擊,逐漸開始得意起來,嚴密的防範意識逐漸鬆懈,加上眼前那盞大燈如同無可躲避的炙熱太陽一般,炙烤的他頭腦發暈,逐漸的,意識就迷糊起來。
正當鄒天賜眼神恍惚的拼命硬撐的時候,突然,一直在傍邊好整以暇坐着不語的趙慎三插口問道:“我記得鄒市長是抽菸的吧?”
“是啊是啊,我抽菸!”鄒天賜正處於睏倦不堪卻又不敢鬆懈,只能拼命打着精神應對詢問的苦逼狀態,聽到趙慎三這麼人性化的一問,登時喜出望外的答道。
“秋爽,給鄒市長拿盒煙,你沒看他有些撐不住了麼?”趙慎三果真如同大慈大悲的佛菩薩般開恩了。
田秋爽滿臉不耐煩的樣子從自己兜裡掏出一盒最常見的帝豪煙丟了過去,平常對這種大衆化的香菸不屑一顧的鄒天賜惡鬼看到紅燒肉一般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點燃了,貪婪的一口就吸下去三分之一長,還不捨的讓白煙一下子吐出來,悶在肺裡一點點從鼻孔往外冒。
“鄒市長不是習慣抽軟中華的嗎?秋爽,我記得我公文包還有好多,是嚴省長上繳給咱們紀委的,你去拿出來一包給鄒市長吧。”趙慎三說道。
鄒天賜感激的說道:“謝謝趙書記,我的確習慣抽那種,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嚴召說的。”趙慎三拉家常般說道:“今天下午我跟他聊了半天,要不然下午我就來你這裡了,我們也不用打夜戰了。他說你跟他一個愛好,喜歡抽這種煙,你還經常給他送,他不要的時候,你總是扔下就走了。哦,對了,他上繳給我的那些煙就說是你送的。呵呵,這也好,現在給你抽倒也算是物歸原主。”
“什麼,你跟嚴召副省長談話?你們把他也……”鄒天賜猛地一驚,下意識問道。
趙慎三好脾氣的說道:“沒有,他是副省級領導,中紀委不出面,我們不好控制他的自由,現在僅僅是限制他的活動範圍,隨時聽候傳喚罷了。不過下午跟他談話,他很爽快的,該說的都說了,也跟我們掌握的事實基本吻合,鑑於他揭發向他行賄的幹部情況十分徹底,態度很配合,估計最後也就是降職處分,不會有刑事責任。”
“什麼?他揭發向他行賄幹部的情況?那我……”鄒天賜只覺得一陣陣迷糊,聽說嚴召居然揭發了他們,立刻急眼了。
“他說了你給他送了香菸,其實裡面都是錢,但他當時沒發現,今天退給我我拆開檢查才發現裡面是錢,他大罵你騙了他也害苦了他,痛心疾首的說出了關於大橋工程被你跟天安路橋的老總串通好了矇騙他的事情,聽起來跟馬西林交代的也出入不大,剛剛你也都做了解釋了,我們會互相印證最後判斷的,行了,你抽菸吧,休息五分鐘繼續。”趙慎三淡淡的說道。
田秋爽拿着一條煙走進來了笑道:“同志們,今天趙書記大發慈悲了,居然讓鄒市長抽菸,既然這樣,咱們還是本着人人平等的準則一人拿一包吧,怎麼樣趙書記?”
趙慎三笑笑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田秋爽先扔給鄒天賜一盒,其餘的跟幾個工作人員一人一盒或者兩盒的裝了起來。
鄒天賜心亂如麻,拿起香菸抖抖索索抽出一支,用打火機點一下沒點着,再點一下還是沒點着,若是平時,兩下他就會發現不對頭仔細檢查,可是今天他不知怎的,頭腦一直不太清醒,就下意識的一次次“啪啪啪”打着打火機,屋裡這會兒很安靜,就顯得他的聲音十分突兀。
田秋爽走過去盯着鄒天賜,看着他傻瓜一樣機械的撥動打火機,終於說道:“這什麼煙呀這麼難點,難道是鐵做的?”說着不由分說一伸手奪走了鄒天賜的煙,撕開白紙一看就叫道:“霍,好傢伙,百元大鈔呀,怪不得點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