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韌睜開眼睛,果然發現自己來到山下了,同時藉着月光,看見不遠處有一塊別樣的告示牌,這告示牌側邊懸掛着一個大銅鑼,顯然與之前見過的大不相同,而告示牌旁邊還有一間空茅屋,想來是給通過第一關的闖關者暫時休息用的。
崔小韌心下甚是歡喜,便想走去看告示牌,他一步跨出,左手突的一扯,才知自己正拉着冬梅的手,忙尷尬的鬆開手,道:“對不起,在下突然想到幾許能走出迷陣的方法,一時興奮忘形,多有冒犯,還請姑娘原諒。”
冬梅見狀,面上又是一紅,笑道:“沒事,你帶我穿過叢林,我還該多謝你呢!”說罷,衝崔小韌嘻嘻一笑,似乎甚至歡喜。只見她舉起粉拳又再輕輕的在崔小韌手臂中打了一拳,續道:“你這人怪是怪了點,但也蠻讓人喜歡的!來,我們到告示牌去看看。”說着,卻反拉崔小韌走過去。
崔小韌見狀,頓感面上一熱,他想擺開冬梅的手,但又感到不好意思,同時也不想拂了她的興致,只得“嗯”的答應一聲,尷尬的跟在她身後。
冬梅笑道:“你是怎麼知道這樣穿過迷陣叢林的?難道閉上眼睛就行了麼?也虧你閉上眼睛依然能分辨方位!”
崔小韌笑道:“也不僅是閉上眼睛就可以的。想來這迷陣就是讓人看着山莊所在的位置,一步步的走去,人們以爲自己正在靠近山莊,不料卻正中了迷陣的陷阱,讓人迷失方向,因爲如看着山莊走,迷陣會引導人們不知不覺走出叢林。我先用眼睛看一次山莊所在的位置,然後默記心中,再用一些聽風辨位的功夫,感知周圍環境,以及分辨方位,如此闖過迷陣。”
冬梅笑道:“一般人們都會習慣性的望着山莊,逐漸向山莊走近的,但你卻懂得反其道而行,你真聰明!”
崔小韌憨笑一聲,道:“其實這還該多謝你,本來我也不知道,不過後來聽你說‘現在也深夜了,山莊上的人不用睡嗎?爲什麼一直燈火通明的?’提醒了我,這山莊夜間也那麼明亮,似乎是刻意讓闖關的人注意它,我又因正看着山莊走而多次失敗,便知道該反其道而行纔可以了。其實我笨的很,這麼遲才發現,而且嘗試了那麼多次的失敗才知道……”
他說到這裡,心下在想:“要是小靈妹,準能早就發現了!”但當下見冬梅在旁,不便直說,於是不再說下去了。
冬梅笑道:“這是不是正應了那句什麼‘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言驚醒夢中人’了?”說着,兩人都笑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告示牌旁邊,向告示牌望去。
只見告示牌上寫着:“恭喜過關,欲闖二關,先敲銅鑼,銅鑼響起,嘯虎來襲,避開嘯虎,衝上山莊,即過二關。”提示文字旁邊還有一行注示:“闖關期間,不得傷虎,有傷虎者,即宣失敗,永不準來,如殺嘯虎,以命抵命!如怕虎者,歡迎撤退。”
冬梅看完,又喜又憂,叫道:“我們真的闖過第一關了!只是,這第二關居然有老虎,它們不是吃人的嗎?我聽見那些虎嘯叫聲,已經膽戰心驚了,還要我避過老虎,衝上山去,只怕我一看見老虎,就嚇暈過去了……”
她正說着,一陣北風吹來,不禁又打了幾個寒顫,於是頓了一頓,續有氣無力的哆嗦輕道:“只是好不容易纔闖過迷陣,難道就這樣放棄嗎……真有點捨不得……”她說到“捨不得”時已氣虛力弱,搖搖欲墜。
崔小韌心頭也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興奮,他長這麼大了,還從未見過真的老虎,心下感到要是能一邊閃避老虎一邊衝上山去,準會很刺激!而他本來就不想與老虎格鬥,更不想傷害乃至殺害老虎,因此闖關的注示,他都不會去觸犯。
他正想着,突然感到冬梅軟伏在自己懷中,並感到她面上一陣冰冷,不禁心道:“想來是我帶着她在穿入叢林時再次受凍了。”當下輕聲慰問:“梅妹,你怎樣?是不是感到那裡不舒服?”
冬梅輕輕“嗯”的一聲,虛弱哆嗦的道:“不知是不是剛纔那陣風,使到我又感了一些風寒,我現在感到有點頭暈目眩。”
崔小韌自責嘆道:“都是我不好,只顧着闖過那迷陣叢林,卻不曾想起你已感了風寒。要不,你先到這裡的房舍休息一會?”
冬梅道:“那你怎樣?”
崔小韌心中記掛慕容靈,道:“我想先上山莊……”
冬梅見說,輕輕推開他,勉強支撐着道:“嗯,就是啊,我孃親的病情越來越重,我必須儘快求到解藥救她!”
崔小韌道:“但你的身體……而且你不是怕老虎嗎?”
冬梅苦笑一聲,顫抖抖的道:“不要緊的,爲了孃親,我會堅持住的。而且……你會幫我的,是不是?”
崔小韌點了點頭,道:“嗯,要是梅妹不嫌棄,我揹你上去!”
冬梅面上一喜,隨即嘆道:“可我也不想連累你,你還是自個兒上吧!”
崔小韌右手緊握成拳頭,作勢向銅鑼打落,道:“沒事!我打響銅鑼了?”
冬梅見狀,點一點頭“嗯”的答應,道:“謝謝你!”
崔小韌一拳打落,隨即響起一陣錚鳴巨聲,鳴聲響起不久,山上當即傳出“嗚嗷”兩聲咆哮虎嘯,崔小韌聽見叫聲,急對冬梅叫道:“快上來!”說着,雙手向後,雙腿微屈,作勢揹她。
冬梅驚嚇中,再也顧不了許多,咬一咬牙,急急跳上崔小韌後背。
她伏在崔小韌背項,聞見崔小韌一陣男子氣息,不禁面上一紅,嬌羞的低下頭去,靠在崔小韌背上。崔小韌卻沒有留意冬梅這些舉止,腳下一招靈迤身法“踏影行風”,迅速向山上衝去。
不久,即見左右各一兩隻老虎走了下來,一隻白毛一隻黃毛,都張牙舞爪的異常兇猛。
冬梅看見這兩隻老虎衝下來,突然“啊”的一聲驚叫,崔小韌看見老虎那嚇人的樣子,也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但隨即激起他那股好不容易磨練得來的頑強意志,感到當前的兇險,相比起自己以往經歷的磨難,難道還怕這些老虎?尤其當下冬梅正在他身後,冬梅驚嚇的呼叫聲,更激起了他的雄心,感到自己有責任保護她,於是壯起膽叫道:“梅妹,不用怕,我能避開它們的!”
他語聲剛落,左邊的黃毛老虎已大叫一聲,張牙舞爪撲過來。
崔小韌眼見黃虎將要咬過來,趕急一招“習習隨影”向旁一閃,他雖揹着冬梅,但冬梅身子並不很重,而且他暗運陽春生息符內功,身法依然相當敏捷,一閃之間已經避開,哪知他剛閃到一旁,右邊的白毛老虎又已撲上,崔小韌見白虎撲來,心下卻一陣驚疑,回頭望那原先從左邊跳來的黃虎,但見它落在原先自己站立的位置右側,然後再向右跳開,正在這時,但聽冬梅驚叫:“這邊的老虎撲過來了!”
冬梅說着,不敢再望,低頭伏在崔小韌背上,心下只盼崔小韌能避開。
崔小韌見說,急忙蹲下身來,卻不避開,但見這從右邊跳來的白虎,撲向自己左側,崔小韌見它正在自己身旁,心下不禁惶恐的正想向前閃避,不料這白虎卻不再向他進攻,而是再向左側跳開。
白虎跳開之後,黃虎並沒有立即跟着撲來,直至白虎走到左邊與它形成左右夾擊之勢,再跟着崔小韌向上走了數步,才大叫一聲,從崔小韌身後的右側再撲將過去。
當下,崔小韌眼見黃虎再次撲來,卻不再閃避,眼看老虎那強勁的爪子將要爪向自己了,他依然靜靜的站着,眼睛緊緊盯着黃虎的爪牙,心中“撲通撲通”的加速跳動,一顆心幾乎就要跳了出來,冬梅眼見又一隻老虎撲將過來,卻自驚叫:“這老虎又從後面撲過來啦,快閃避!”說着,又是不敢再望,低頭伏在崔小韌背上。
崔小韌卻道:“沒事,它不會傷我們的!”
果然,這黃虎雖然從後迎着崔小韌撲將過來,卻不曾咬向或爪落崔小韌,而是落在崔小韌左上方,然後再向左側躍開,就像與崔小韌擦肩而過一般。
緊接着,白虎一樣從崔小韌身後的左側撲來,然後躍到崔小韌右上方。
兩隻老虎如此左右交替的又再撲過來,崔小韌依然在它們撲過來時,靜靜的站着,眼看老虎就要咬落或爪向自己,卻在將要咬到或爪落的一瞬間,落在他的身旁,然後躍開。
這會兒,即便冬梅也感到奇怪了,道:“怎麼它們撲過來,卻不傷害我們?難道是你嚇退它們的?”
崔小韌見說,不禁失笑一聲,道:“我哪有這個能耐,能嚇退它們,依我估計,它們應該是經過特別訓練,只是撲將過來,嚇嚇人的,並不會真的傷人。”
冬梅“咦”的一聲,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崔小韌道:“我第一次避開那頭黃虎的時候,已經感到它並不是撲落我的身上,而是我的身旁,就像是虛撲,與武學中的虛招差不多,之後那頭白虎再次撲來,我聽知它正爪向我的頭部,於是我蹲下身來,不料它又再跳到我的身旁,之後又跳開,我就感到這些老虎幾許是撲過來嚇人的,並不是真的會傷人。”
冬梅笑道:“但後來那頭黃虎再次撲來時,眼看就要撲到身上了,你居然能那麼鎮定的讓老虎擦身而過,你膽子真不小喲!”
崔小韌道:“本來我也挺怕的,只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現在才能勉強支持的。而且……萬一它真的爪到我身上,我相信自己能及時避開!”
崔小韌說着,已繼續展開“踏影行風”向着山上走去,期間兩隻老虎不斷左右交替的撲過來,崔小韌在它們撲過來時,依然靜靜的站着,兩隻老虎果然都是與崔小韌擦肩而過,並沒有傷他倆,崔小韌等它們撲過之後,再展開靈迤身法衝上山去。
如此走了不久,兩人上到山腰,黃虎再次撲來,冬梅心下好奇,壯着膽望着黃虎撲落,但見黃虎“咆嗷”一聲咆哮,張開血盆大口,眼看它那尖利的牙齒和爪子就要撲到自己身上,情景極是驚心恐怖,只嚇的她“啊——”的大叫一聲,鬆開攬住崔小韌的雙手,向後摔倒,黃虎卻依然撲在崔小韌身旁,再次向外躍開。
其時崔小韌正向山上衝去,不料冬梅突的向後摔去,手上一鬆,卻抓不緊她,但見冬梅向後摔去,要是不緊急救她,只怕她就這樣被摔倒,再滾下山去,被山石撞傷或直滾至山下,情況極是危急。
危急中,崔小韌連忙一招靈迤身法“疾風狂瀾”,衝下山去,在冬梅正要着地的那一瞬,崔小韌緊接着就地一滾,正好將冬梅接住,然後雙腿一蹬,躍將起來,可是他已勢向下衝,這一衝的力道又急又快,一時之間倒難以收住步履,要是不繼續往下衝,只怕兩人一起滾下山去,因而只能繼續順勢向着山下衝去。
然而,所謂上山艱難下山易,崔小韌這麼向着山下一陣急衝,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已返回山下了,他也直至衝到山下才能站穩步履。
崔小韌站穩步履後,不禁“噓”的長吐一聲,想到剛纔冬梅摔出、趕急救她,以及風馳電掣般向着山下急衝的情景,真乃千鈞一髮,驚的他滲出一身冷汗,似乎遇見老虎,甚至眼看老虎就要撲來,並與老虎刷肩而過,都沒有這麼驚心動魄。
正在崔小韌回到山下之時,山上響起一陣笛聲,兩隻老虎返回山上。
崔小韌抱起冬梅,但見她已暈了過去,心想她不能再繼續上山的了,而在這深夜裡,北風呼呼又飄着鵝毛大雪的極是寒冷,只好扶她走進茅屋,以避風棲身。
他走進茅屋,望見茅屋之中的設施相當簡樸,但桌椅牀鋪、廚具用品,乃至柴米油鹽都一應具全。
崔小韌將冬梅扶到牀上,讓她躺下,蓋上被褥,卻見她呼吸喘息,他剛纔扶冬梅躺下之時,感到冬梅的手腳極是冰冷,疑似感受風寒而發燒了,於是輕摸她的額頭,果然感到極熱,不禁心道:“原來她一直在發高燒,卻依然堅持上山莊求藥,真難爲她了。要是我能上到山莊,必然替她向莊主求藥。可是……我自己繼續闖關不成問題,這第二關我也很有信心能闖過去,只是我可不能見死不救呀,要是不救,只怕她會有性命之憂……”
他想到這裡,感到冬梅如今她昏迷在山下,也不放心她獨自在這裡。
當下,他扶着冬梅坐起,雙手抵在她的後背,運起陽春生息符內功,將內力灌輸給她,爲她驅寒調息。
良久,冬梅身子漸漸溫暖,也漸漸醒了過來,但見她氣弱猶絲的道:“小韌,我很冷,你能抱住我嗎……”
崔小韌見說,頗感愕然,道:“來,我幫你蓋上被褥,這樣就會好很多,不會那麼冷了。”說着,將牀上的被褥裹着她。
冬梅責聲輕道:“我不是想你幫我蓋被褥,我是想你抱住我……”
崔小韌面上一紅,但想起如此一來,就對不起慕容靈了,而且自己與冬梅清清白白的,可不想對她多有冒犯,於是尷尬的道:“如此有侮姑娘名節,在下萬萬不敢!”
冬梅急道:“怎麼,之前你不是對人家摸手摸腳,拉着人家穿過叢林,又揹我上山的嗎,現在我叫你抱抱我,你倒不願了?”
崔小韌見說,不禁也急了,道:“對不起,冬梅姑娘,之前我是情不得以纔多有冒犯,還請你見諒!”
冬梅輕輕一咬粉紅的櫻桃小嘴,輕輕嘆了一聲,似乎作了一個重大決定,柔聲輕道:“什麼見不見諒,你這也太見外了……其實,自我一見到你,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不是有人說一見鍾情麼,我就是對你一見鍾情!我知道你已有心上人,但是我只是一介山野民女,要是你不嫌棄,我……我願意將自己交給你……,只做你的小妾,只要你也待我好,我就歡喜了。”
崔小韌萬萬想不到她對會自己說出這樣一翻話,心下又是愕然又是惶窘,同時也泛起一絲的歡喜、自豪,畢竟自己能被如此一名美貌姑娘喜歡,難免心中喜悅,但他一想到慕容靈,就收下喜悅之情,感到自己不能對她動情。
原來,慕容靈的身影早已佔據他整個心了,他在野人山井底下對慕容靈的思念之情,至今依然難以忘懷,而且當下他心中卻自嘀咕:“想是她被老虎嚇壞了腦子,或正自發高燒,神志不清才一時這樣糊言亂語。”於是輕道:“你身子還在發燒,不要說那麼多了,養好身子要緊!”
冬梅見狀,卻急道:“你以爲我是被老虎嚇壞了腦子,或一時頭腦發熱才這樣說嗎?我是認真的!而且……我也謝謝你一再幫我、救我……其實,你這樣待我,待我這麼好,我也沒有什麼報答你的,要是你不嫌棄,就讓我伺候你……”
崔小韌不等她說完,正色道:“冬梅姑娘你言重了,我幫你乃是感到你與我同病相憐,都是在深夜中冒着寒風大雪,要闖關上山莊,而且你的情況讓人憐憫,只要是有一點善心熱血、有能力幫你的人,都會這樣幫你。如我讓你有所誤會,還請姑娘多多汪涵!”
他說着,站起身來,就想離開茅屋,但想到冬梅雖經自己輸入陽春生息符真氣,已經好了許多,但病情畢竟未痊癒,而且這夜深人靜的,畢竟不放心她獨自在茅屋中,於是走到桌邊的椅子中坐下。
冬梅見他居然斬釘截鐵的拒絕自己一翻情意,不禁又羞又怒,咬牙叫道:“你……哼,你這個沒心沒肝的大木頭!你不喜歡我,自有更強的大俠喜歡我,我稀罕麼!”說着,拿起身邊的枕頭,向他扔去,卻沒有扔中他,續“哼”的一聲,叫道:“我要睡了,別打擾我!”
崔小韌點一點頭,道:“嗯,你身體不適,是該好好休息。”
冬梅見說,更是氣的一個勁的拍牀、堵腳,只是自知自己奈何不了他,只得一堵氣,蓋上被褥,埋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