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今天先是從濟世堂店家身上取得銀兩,在客棧時見自己換過一身裝束之後,自己一身凜然的,又成功潛入衙門覷聽秘密、威逼知府,並盜取貪贓,將盜來的貪贓派發給貧苦人家,自以爲自己經歷一番,如今已有所成,不再像以往那樣無知、單純,而能像一名大俠那樣威威風風的懲兇除惡、除暴安良,誰不知自己還是不行,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己連續兩次遇險,兩次被跟前這位姑娘所救,也兩次在她面前出羞。
何況,他見這灰衣姑娘雖是用一樣的劍術、身法,但這姑娘用的明顯比他凌厲許多,灰衣姑娘剛纔用的“挽花狂瀾”,他知道這已經是飛掣劍術的第六十四招了,而即使自己沒有患病受傷,如今的自己最多也只能用到五十多招,因而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難過,不敢正面面對於她。
他心下自忖:“這姑娘比我還年輕,可是劍法卻比我更凌厲,原來我自小苦練的成績並不算什麼,即便自離家以來經歷許多苦難,也不見得讓劍術進展多少,江湖上天資聰慧、技藝高超於我的人多的是。而我這一點能耐,還怎麼能夠找到山賊、盜賊的幕後操縱之人?甚至將那惡勢力除去?”他想到這裡,心下一酸,頓然感到甚是失落、泄氣,同時憎恨自己的力量是多麼的微弱。
灰衣姑娘不知他心頭正自難過,見他遲遲不答,續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傷的厲害了?你這傷口裡的毒血,須儘快擠出來纔好。”崔小韌見她耐心的關心慰問,不禁回過神來,禮貌的向她望去。
他這一望,才發現灰衣姑娘眼圈紅紅的,似乎曾經哭過,心下奇怪:“她爲什麼傷心難過?難道她找不到他要找的人?”他心中想着,發覺她本來甚是靈俏可人,當下卻顯得有點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這一刻,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奮氣,心道:“可是,我是不如她們,但我遇上這一點挫折便泄氣而不敢面對了嗎?這點挫折與在公望山上當勞役的日子相比,與自己一直以來經歷的苦難相比,又算得了什麼?既然我現在還是不行,那更加用功便是,只要自己付出的努力比她們多,比他們用功,總會像她們這麼厲害,甚至超越她們,成爲一名真正的大俠的!或許我現在已經時日無多,但這就浪費剩餘的時間了嗎?即使我就要死了,也要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做好自己,儘量變得更強。再也不要連累他人,不要總受他人救護……”
他想到這裡,強忍悲痛,輕輕一笑,道:“嗯……,謝謝姑娘多次相助和救命之恩,我這劍術、身法都是孃親教的,她是拾塵宮原宮主靜琳師太的弟子……後來孃親隱歸鄉村,便將這劍術、身法傳了給我。可是說來慚愧,我的劍術、身法明顯不如姑娘,今後如有機會,還望姑娘多多指教。”說着,用手指按在左肩傷口中,將毒血慢慢擠出,毒血慢慢由黑變紫,由紫變紅。
他頓了頓,續問:“原來姑娘也是拾塵宮的弟子?你不是去找你要找的人嗎,怎麼會在此出現?”
灰衣姑娘見問,面上突的一紅,尷尬笑道:“啊,這個,小老頭不用客氣嘛,我到城中來投棧,聽見這裡有打鬥聲音,就走來看看啦。我啊,是的啊,我正是拾塵宮的弟子,我娘便是現任宮主慕容燕,至於什麼指不指教的,那可不敢當,呵呵……啊,這是療傷的藥,你趕快服下吧,另外這是金創藥,你用它敷在傷口中。”說着,將手上的藥物都遞給崔小韌。
崔小韌接過藥物,心下奇怪:“原來她孃親就是現在拾塵宮的宮主慕容燕,也即是我孃親的好姐妹……只是昨晚她不是蠻口齒伶俐的麼,怎麼今天支支吾吾的?”
他心下正自奇怪,但聽灰衣姑娘續道:“我見你的劍術還是挺好的,你能巧妙的藉助靈迤身法將“衝澄一刺”化爲“笑天指月”,可見你能將招式運用的相當靈活,就是內功似乎有所不足……另外,好像你不懂聽風辨位?怎麼飛針刺到身邊了,你依然不知?”
崔小韌敷上金創藥,並將藥丸服了下去,奇問:“聽風辨位?這個我從沒聽說過,不知姑娘可否教一教我?”
灰衣姑娘道:“這就難怪了,要是不懂聽風辨位,夜間打鬥可吃虧的緊。我也是最近才和宮中姐妹一起練的,要是你不嫌棄,大家多切磋切磋便是。”
崔小韌見她居然這麼爽快的便答應了,不禁喜道:“嗯,謝謝姑娘!在下崔小韌,請教姑娘尊姓大名?對了,你要找的人有找到了嗎?如還沒有找到,在下也可以盡一點綿薄之力……”
灰衣姑娘見問,面上又是一紅,轉過頭去,忸怩着道:“啊,這個,找到了,不用找啦。我啊,我叫慕容靈,江湖中人都叫我小靈女,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叫我小靈女的。”
崔小韌心下奇怪:“她孃親既是燕姨姨,那麼她爹不是趙子云趙二伯嗎?她既姓慕容,這豈不是跟她孃親的姓了?”想到這裡,見她轉過面去,突現忸怩嬌羞之態,表情甚是動容,她臉上肌膚如雪,在月色照映下,更顯的靈氣脫俗,不由看的癡了。
崔小韌癡迷中心道:“她爲什麼突然如此表情,難道正是由於她不願透露姓名,而我卻冒然問她?”想到這裡,不禁後悔自己太唐突、太冒昧了,於是立即回過神來,歉意的轉過面向外望去,尷尬道:“啊……原來是靈姑娘。你找到要找的人啦?那就好,想來你已將他送還託付之人了吧。”
慕容靈一聽,轉過身來,睜睜的望住他,笑道:“是啊……只是你沒有聽說過小靈女的名號?我見你剛纔的表情,你似乎也不認識我給你的藥丸?昨夜你不是說江湖兇險麼,怎麼我給你藥你便吃下去,卻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
崔小韌急道:“姑娘何出此言!我見姑娘並不似是會害人的人啊,而你又是拾塵宮的人,這便更加安心了。何況,不瞞姑娘說,我本已被逼服下一些教會秘製的逍遙丸毒藥,剛纔又再被劍刃帶毒侵入體內,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也是未知呢,要是這也是毒藥,大不了體內再多一種毒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我心下還真盼那是靈丹妙藥,可以解除我身上所有的毒呢,我可不想這麼快就死了啊……”
慕容靈奇問:“哦?這是爲什麼,難道……你怕死?”
崔小韌輕輕一笑,道:“嗯,是的,我是怕死,我曾經因爲怕死,而做了一些極不情願做的事,但後來我發現要實現自己的心願,就必須要以不怕死的決心去做,於是就逃出公望山。只是如今真的面臨死亡,才發現原來生存是多麼的可貴,死亡卻是最容易的,時間到了就必須的一定要死,因爲即使正常來說,人生就那麼的幾十年到百年左右,沒必要刻意去死吧。在人的一生中,生存的時間是有限的,死亡的時間卻是無限的,況且生存的時間是在每時每刻的不斷減少……要是我還能繼續生存,必定好好珍惜生存的每一刻時光,完成自己的心願,並回家見一見爹孃……”
他頓了一頓,續歉意道:“呵呵,我這一時感慨,讓姑娘見笑了。其實你的功夫好的很,只怕我昨晚的擔心是多餘的了,昨晚在下失言,還望靈姑娘見諒。”
慕容靈急道:“怎會,你這說的很好啊,小老頭的一番好意,我也是知道的,何況你不也說了麼,武功再好,可沒有江湖經驗,也難免吃虧啊。只是我見你現在換了裝束,倒是挺俊的,樣子是再也不像老頭子啦。可是說起話來啊,還是像個老頭兒呢!”說着,不禁輕輕笑他。
崔小韌點了點頭,也笑道:“只是恕在下孤陋寡聞,我還真沒聽說過小靈女的名號。但我觀姑娘這般靈俏聰慧,這小靈女的稱呼倒也挺貼切的。”
慕容靈見說,謔笑一聲,道:“我看你爲人老老實實的,可沒想你這嘴還蠻甜蠻會逗人的呢!”
她正說着,卻見崔小韌面上突然一驚,迅速站起身來,向姜上那邊躍去,同時急叫:“姜大哥,小心……”
原來崔小韌與慕容靈說話其間,崔小韌向外望去,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一閃之間便向姜上衝去。
在這之前,圍攻姜上的道士與十三香主,眼見對方來了強敵,商人和吳長老都給慕容靈殺了,何況他倆聯手還是一直處於下風,身上已被姜上的長棍狠狠的棒打撞擊數處地方,痛的幾乎已支撐不了,不禁面露懼色,均想走爲上計。
姜上似是看出對方心意,哈哈大笑一聲,叫道:“我不殺你們,你們走吧!就你們這點身手,也想從我身上搶去寶物,還嫩了點!”
原來他本來就無心殺人,眼見寶物安然無恙,便想躍開,讓他們逃走就是。
那知正在他躍開之際,背後突然出現一條人影,接着一隻衣袖拂到他的胸前,懷中寶物不知怎的居然被取了出來,直至寶物完全被取出,他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身邊有人偷襲,同時聽見崔小韌急叫:“姜大哥,小心……”
但這時他感到胸前有一股強大的內力撞擊過來,胸口劇痛,哇的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接連退後數步。他想要伸手捉拿這人之時,這人早已奔出丈許。
原來這些變化只在剎那之間,偷襲之人就像一陣風吹過一樣,姜上怎麼也料不到自己會遭此忽襲,也想不到世上有這樣神出鬼沒的人。
崔小韌見姜上受傷倒下,連忙躍上前去扶起他,但崔小韌本來也是虛弱中毒的,他這一扶,卻是兩個人都倒在地上了。
崔小韌慰問:“姜大哥,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傷到哪兒了?都怪我,沒有及時告訴你……”
姜上深吸一口氣,調順氣息,緩慢說道:“兄弟,這怪不了你,是他突然出現,身法又太快了。”他說着,不禁向那偷襲自己的人望去。
但見這人回過身來,輕笑一聲,道:“嫩?這你的寶物不就被我奪過來了?”
卻見這人兩袖迎風飄揚,敢情兩隻手都斷了?但他右邊衣袖之中,微微鼓起盒狀的邊角,很明顯是拿着姜上的寶物。
道士和十三香主看見這人突然出現,不禁精神爲之一振,喜道:“譚教主,你也來了?”
這譚教主全名譚才,但見他冷笑一聲,喝道:“我要是不來,你們還不壞我大事!”
道士和十三香主單腿跪下,道:“屬下無能,不能完成教主派給我們的任務。只是沒想到對方功夫如此了得,途中更被那小子插手,因而誤事,還請譚教主恕罪!”說着,向崔小韌一指。
譚才見說,卻沒有理會崔小韌,兩手舉起,袖口飄落,露出兩隻斷手,右手正“拿”着一個錦盒。
觀此斷手,可知他兩隻手的前臂已斷了前半截,奇怪的是他右手雖沒有手掌,只是這前臂的後半截處,卻能拿的穩他從姜上身上取過來的錦盒。原來但凡內功練到上乘,都能掌握當中的“粘”字訣,當下他正是貫注內功中的“粘”字訣,將這錦盒粘在斷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