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萬輕番外

我願只是一粒砂,沉入人海,消失不見。

我願只是一粒砂,沒有眼睛,看不見你。

我願只是一粒砂,沒有心,感受不到你,感受不到你隱藏了又隱藏的體貼。

我真的只是一粒砂,又硬又脆,經不起那個叫做“柔情”的大錘輕輕一擊。

我真的只是一粒砂,落在了你的腳邊,你依舊會離開。

我真的只是一粒砂,粉身碎身,終是命運。

命運,是的。命運!

如果可以選擇,我要回到過去。去做我暗閣的殺手,殺一個人,領一份賞,然後花天酒地。生命如此往復,渾渾噩噩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如果命運非要讓我遇到你,那我就去殺了你,未動情時,殺了你總比殺了我容易。

你如此脆弱,有時我覺得一個小指尖就能讓你倒下。你又如此強韌,當我知道應該要殺了你的時候,竟然連一個小指尖都捨不得碰你。眼見着你的目光只圍着一人轉;眼見着你嘴裡只喊着一人的名字;眼見着你,把歡笑,把傷情,把寵愛,把孩子氣,把你一切的一切都給了一人,留給我的――只有疏離……

我只能沉默。

那時,你剛來,日子總是顯得很長。

每日,我卯時起,在將明未明的黎明中練功。側耳就能聽到你過份安心的呼吸。

巳時,你才起。洗漱時一付神遊物外的表情,又傻又惹人憐愛,最讓人動心想殺了你。

申時,你愛出門遊蕩,似是什麼都覺有趣,又什麼都不在乎。我跟在你後面,心,比你更象遊魂。

戌時,將黑未黑,天昏地黃。倦鳥歸林,你卻好象一天才真正開始,興致盎然,有時會扯着我說些不着邊際的閒話,當時常在心裡覺得不宜。可是後來,此情此景竟時時出現在我夢裡,驚醒我的心。世事真是詭異,終於,我也學會了文人的長吁短嘆。

子時方睡,呼吸綿密,時有夢語。不知你叫着誰的名字,腔調壓抑纏綿,是悲是喜聽不分明。此時,我竟有悲從中來的悽苦,可是,眼眶竟是乾的,我的淚呢?我什麼時候學會除了笑再沒有別的表情?!

我給你係釦子的時候,微微顫抖,不是因爲冷,而是因爲你的目光。你說:“輕兒,你也去加件衣服,我們再出去。”

你叫我輕兒,我叫你主子。

你卻不知道,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第一句與命令與交易無關的話。這世界還會有誰會讓暗閣的萬輕在冬天裡去再加一件衣服?!只有你,只有你,主子。

我知道你的一切。甚至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你的無關緊要的身世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原名並不叫解夏,我知道你有哪些親戚,也知道你的父母家人死在哪裡,與哪些人亂葬在一起。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知道的你根本不是你。你就是解夏,一個我一點也不知道的人。

你並不好。個子太矮,身板太瘦,甚至剛來的時候還不識字。你這樣的人,這世界有千千萬萬,我一個也不認識,也不可能認識。如果不是命運,你又是因爲什麼來到我身邊?

我扮演着你的小廝。慢慢的,我就是你的小廝。我跟在你後面,常常忘了,自己原來還叫萬輕。直到清源寺,種萱遞給我那張寫着我的名字,昭示我的命運的文牒。

上面只有一首詩:

風雨天涯怨亦恩

飄搖猶有未銷魂

能禁寒徹是情深

月到天心終無望

清風有淚是前塵

不辭癡絕佇黃昏

如此輕,如此重。我無語迷茫。那一夜,雪下得悽迷,凍死了馬,也凍死了我。從此,我相信了,這是我的命,這是我的緣,這是我的……此生……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遠沉默,做你的輕兒。

注:此詩爲新浪博客詩人“昨夜長風”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