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人生成謎,無處解答。桌上放着據說能解答一切的佛經,解夏沒有去拿,只吃了口蓮花糕,喝了口茶,心跳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主祭的衣服有種低調的奢華,莊重華美。穿在這人身上,與氣質相襯更顯出衆。解夏暗自嘆口氣,不知怎麼的,心裡隱隱有些恐懼。

跟前四傑進殿來看到這次秋狩主祭的時候,解夏完全怔住,四傑當時以爲這位他們認定的尊貴人物認得主祭大人太過正常,都沒有懷疑,只是交待了過程,安然退下。整個主殿就餘下解夏與主祭大人相對而立。

在解夏眼裡,眼前這個人從來不會正常的,開心的,乾淨的笑。時時那雙熟悉的眼睛裡都讓人感覺別有深意,此次也不例外,一邊嘴角微微上翹,一邊嘴角抿着,眼睛盯着着解夏,擺出這麼一付在解夏看來非常扭曲的笑容。但此時,解夏只能苦笑。又落在他手裡了。

說起來,這人還跟自己算是有些親戚關係。只是解夏沒有搞清楚自己該叫他什麼?大舅子?解夏自己抖了抖,趕緊忽略。就林默然的家庭來看,親戚恐怕比不是親戚更加讓人防備。

“怎麼?乖女兒?我記得你以前一向問題很多的,這回怎麼扮起了鋸嘴葫蘆?”主祭大人正是給過解夏鬱悶記憶的林良誡。只是,此時的他一派諮意,大馬金刀地坐在寬大無比的太師椅上,眯着眼睛,含着笑,輕佻地問道。

解夏怔忡過後,瞬間明白。以林良誡的家世,在禮部掛個閒職很容易。武林四傑擔當星官怕也是朝廷拉攏武林人士的一種手段。這樣想來,林良誡以主祭的身份出現在這裡,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解夏擡起頭,正視林良誡,深深嘆口氣。不得不承認,這個林良誡比之林默然別有一番邪氣讓人驚心動魄。林默然身爲天暮宮主,行事也邪,只是那種邪是明目張膽的,有種張揚的,不可一世的氣慨。而林良誡的邪氣,卻是一種壓抑的,陰沉的,甚至是包裹在陽光下的邪氣,絲絲滲透出來,有種隱忍的禁慾感的美,非常誘人。

林家,真是美人產地。解夏一時走神,在心裡揣測起了那位沒有見過的右相大人的長相。

“怎麼?幾年沒見,女兒長大了?連孃的話都不答了?”林良誡一挑眉,沉聲問道。

解夏回過神來,聽了這話,下意識皺了皺眉,接嘴道:“你一個大男人說什麼娘不孃的?!難聽!”

解夏說這話的意識完全來自於上輩子的審美,想到一個男人動不動自稱娘,就會覺得噁心。但此時此地說出來,卻有了別的意思,頗有點斥責太MAN的女生沒有女人味一樣。林良誡聞言並沒有生氣,還愣了一下,表情僵在臉上半天,才突然笑了起來。解夏意外地看到他的耳根似乎紅了紅,解夏幾乎想擦擦自己眼力過好的眼睛,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萱萱現在在哪兒?”解夏覺得臉紅是太私密的情緒,心裡有了一絲尷尬,連忙轉換話題,問道。

林良誡嘿嘿一笑,聲音倒比剛纔溫柔不少,微微側了頭,道:“我還以爲你會先問林良露呢,沒想到你倒先問起了我的夫郎。種萱還真是榮幸。”

解夏撇撇嘴,如果自己真的一上來就問林默然,這小子哪兒會象現在笑得這麼歡?早不知道陰沉到哪個冰山上去了。林良誡對林默然的態度始終讓解夏想不通。也不是敵對,也不是迴護。倒有點象,自己什麼態度,他就非要用相反的態度對待一樣,很詭異。

“種萱事情多,你要想見他,等吃了晚飯,我幫你安排吧。”林良誡似乎此時非常好說話。

解夏心道,果然。只要不提林默然,這人有時候也是如此好溝通。

“林良誡,”解夏又喝了口茶,這神殿的茶好象特別清,這大夏天燥熱的天氣裡喝起來,非常舒服。

“嗯?”林良誡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嘴邊漾着笑,軟軟地回答。

“種萱他……”解夏想到最初的說書先生,想到清源的弟子,想到後來在天暮宮時的賊,種萱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但他又對自己實在不錯。唯一讓解夏搞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關於這一點,解夏並不是特別想知道,只是此時,說什麼都是危險話題,林良誡此人就象個不定時爆發的火山,解夏只能撿知道不會惹到他的話題來問。

林良誡聞言怔了一下,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都趴在扶手上,臉色漲紅。有這麼可笑麼?解夏四處打量了一下神殿,乾淨整齊,四周的佛像與經書讓這裡顯出了些肅穆莊嚴的味道。只是在那邊大笑的主祭大人把這麼一點神殿的感覺也消磨殆盡,這人,實在華麗得過了頭,沒一絲象主祭。說起來,林良誡的眉眼與林默然很有些相似,都是妖孽級的。只是林良誡長期扮女人,而且是正派女人,讓他顯得有一種矛盾的氣質。

解夏抿抿嘴,移開目光,果然,自己還是喜歡林默然多一些。陰沉暗鬱,壓抑隱忍,也許迷人,但自己一點都不喜歡。只有林默然那樣,再邪再壞再任性,都是真性情,纔對了自己的胃口。

“種萱是男是女,對你有什麼區別嗎?”林良誡笑完有一段時間了,只是解夏剛纔一直盯着自己看,眼光復雜,林良誡心裡被這目光盯得有些亂轟轟的,纔沒有說話,直到解夏把目光移開,才答了這麼一句。

“其實,沒什麼關係呢。”解夏笑了笑道:“無論哪種性別他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怕萬一他的男性,我的某些行爲會冒犯了他,而不自知。”

“朋友?”林良誡冷哼一聲道:“女兒你忘了,當初可是他把你送到我手裡的。”

解夏點點頭,道:“我沒忘。且不說那事沒成,就算成了,萱萱他也並不是打算謀我的命。每個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則,他身爲清源的弟子,我不能要求他爲了我這個朋友而叛師。他能不殺我而是把我送走,已算是救了我。而且,後來我無論什麼時候見他,他都對我很好。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我很好,這就夠了。”

其實,這也是解夏想了好久纔想通的事。當初在林良誡的馬車上,說不怨恨種萱其實是假的。但後來時間能帶走一切,古代的師徒有多嚴格的倫理包袱,解夏很瞭解。因爲了解,所以原諒,這很正常。

林良誡半天沒說話。沉默到解夏有些惴惴不安了,他才突然開口道:“種萱真的很幸運。”說着笑了笑:“既然如此,晚上就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