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早就見過,何必這般客氣。我來說一下,今天這頓飯呢,一是爲了慶祝明月光你升職,二呢,是讓你和季燁岑正式認識一下,如果雙方都覺得不錯,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孟南柯坐在主位自顧自說着,完全不顧身邊吳允之已經黑掉的臉,還有對面明月光驚訝地睜大的眼睛。
“總編,您這是什麼意思?”明月光聽得懂中國話,但是她希望不是她理解的那樣。
“相親,沒試過嗎?”季燁岑沒等孟南柯回答,先一步解答了明月光的疑問。
“你們根本沒有考慮小光的立場!不事先通知就擅自安排所謂的相親,實在是太不尊重人了!”吳允之再也坐不住了,他冷聲責備着,眼睛卻看着明月光,只要她向他示意,他立刻帶她離開。
“小吳,別這樣說啊,你怎麼知道小明不願意?”孟南柯語調慵懶的將吳允之的話懟了回去,只等着看好戲。
季燁岑一直沒什麼表情,單是他安靜地坐在明月光身邊,就足夠壓迫。
明月光知道,只要季燁岑一個眼神、一句話,她絕對不敢說不願意,但是……她今天必須強硬一次。
“季醫生,據我所知,你和我的朋友顧輕輕已經相戀許多年,既然有戀人,還談什麼相親?”
季燁岑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我說過她是我的女朋友嗎?”
明月光愣住了,她仔細回想和季燁岑相遇以來的一切,確實,他從沒承認過和顧輕輕的關係,但是不說,不代表不是,這點她最爲清楚。
“輕輕喜歡你,我不可能搶我朋友喜歡的人。”
“原來你這麼重情重義,倒是我無情無義了。”季燁岑淡淡回答,漫不經心。
明月光是唯一能聽懂這句話的人,她明白,誰都有資格在他面前講情義,唯獨她沒有這個資格。
吳允之突然站起來,一把拉起明月光,摟住她微微發抖的肩膀,“可能你們還不知道,今天我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明月光是我女朋友,我們交往很久了,將來還會訂婚結婚,至於這場相親,我只當是一場鬧劇,季醫生,抱歉了。”
“小吳啊,你怎麼不早說,別人說你倆是一對我還不相信呢,原來是真的,這讓我這個中間人很是爲難啊!”孟南柯看戲看得差不多了,加入了混戰。
季燁岑站起來,誰都不看,只看着明月光,“他說的是真的嗎?”
明月光沉默很久,最終沒敢擡頭再看季燁岑一眼,只是拉住了吳允之的手,一起走出了包間。
包間裡只剩下兩個人,彷彿剛纔那場針鋒相對從未上演過,孟南柯看着一桌子的菜咧嘴:“如果她知道你排了十多天的隊才訂到這麼一間包房,她會不會可憐你吃兩口再走?”
季燁岑搖搖頭,“不知道。”
“我是勸你別放棄她,但你打這種毫無準備的仗,還不是讓自己下不來臺,你說你急的什麼勁?”
“我都等了七年了,不算急。”
孟南柯語塞,他好像又說錯話了,“那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就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什麼臺階?”
“能讓我們重新開始的臺階。”季燁岑聲音很輕,卻砸的孟南柯再說不出一句泄氣的話。
他沒想到,冷心冷情的季燁岑,竟然能爲明月光做到這個地步。
吳允之看着被明月光用力拉住的那隻手,一步步跟着她向前走。
明月光越走越快,手上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吳允之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被她抓痛了。
終於走到門口,兩個人沉默着坐到車裡。
吳允之
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他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只能靜靜等着明月光開口。
明月光腦子亂極了,她想去找顧輕輕問個明白,又不敢再見她。她想回去給季燁岑一個回答,但她不能。爲什麼她總是不能去問,不能去說,不能去埋怨,不能去深愛……難道,就真的再無可能了嗎?
被一件事一個人壓抑了七年,明月光真的覺得,她快堅持不住了。
淚水不聽話的落下,她擡起手去擦,卻怎麼都擦不乾淨,她側過頭,不讓吳允之看見。
可又怎麼瞞得過一直觀察着她的吳允之呢,他雙手撫上明月光的臉頰,摸到了溫熱的肌膚和冰冷的淚水,吳允之轉過明月光的臉,看着她躲閃的目光,艱難地說:“你喜歡他。”
這是個陳述句,不帶一絲疑問。
明月光不得不望向吳允之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臉,看到了吳允之的痛楚。
“是,我喜歡他……我……可是,我……”明月光再也無法掩飾,淚水決堤般落下,抽噎着,顫抖着,像找不到家的孩子,哭的很可憐。
吳允之把她抱進懷裡,撫摸着她的後背,看到她哭,他的心都碎了。我也喜歡你啊,小光,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我愛你,你卻愛着別人,如此煎熬,卻不想放棄,愛情給的難題,誰能解得開。
回到家中,宋朦又不在。明月光也習慣了一個人的時光,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雙眼紅腫,滿臉淚痕,無比沮喪。
應該洗洗睡的,但明月光卻撥通了顧輕輕的電話,是時候給自己一個解脫了。
“輕輕,我們談談。”
“小光,我等你很久了。”
不必贅述,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意思,她們都蹉跎了太久。
明月光找到顧輕輕的時候,她正安靜地坐着,手裡端着一杯熱咖啡,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月光走到她身邊,顧輕輕回過神來,對她笑笑,指了指對面的草莓果汁。
“你還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就你一個朋友。”
明月光眼眶泛紅,這樣坦誠的顧輕輕,曾是她無比懷念的人。
草莓汁入喉清涼甘甜,顧輕輕笑話她,“也只有你能一直喜歡這麼孩子氣的東西。”
明月光不說話,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七年前,我也曾經坐在咖啡廳裡,只不過對面坐着的,是季燁岑。”顧輕輕回憶起當年的景象,嘴角帶着苦澀的笑,“你們真像。”
“認定了就不會放手,愛了就不會忘……夾在你們中間,我都快恨我自己了。”
“輕輕……”
“讓我說吧,我憋屈得夠久了。小光,季燁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他早就知道了。七年前你離開後,我確實想頂替你的位置,讓他真正喜歡上我。但是太難了,我模仿你的笑,模仿你走路的樣子,模仿你說話的聲音……我自以爲沒有破綻,可還是被他發現了,我原本以爲就算裝不下去也可以坦然退出,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季師兄的魅力,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他了。那天下着雪,他坐在我對面,安靜地聽我從頭說到尾,我以爲他會憤怒,可他只是沉默着聽完,然後離開,徹底的離開。他消失了,沒了蹤跡,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那段時間我很痛苦,想去找他,卻不知道去哪裡,想和你傾訴,又不想再傷你的心。”
明月光沒再動桌子上的草莓汁,她聽得心驚,迷惘又失措。她不能相信,她一直堅守的秘密原來早就被戳穿,季燁岑知道真相後得有多痛苦多憤怒,他們爲此經歷的一切到底爲的什麼?她不敢繼
續想下去……
“你知道嗎,我考醫大,爲的就是他,他說過想做醫生。我的成績不夠,最後報了護理專業,但是我覺得很好,只要和他有一點兒交集,我都覺得很幸福。緣分真是奇妙,大二那一年,我在學校的晚會上遇到了已經快畢業的季師兄,我們竟然離得這麼近。季師兄很優秀,一畢業就進入了HC,我爲了跟着他,也努力擠了進來。我本以爲他多少會釋懷,結果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他從不和我多說一句話,他看我的眼神從來都是冰冷的,我拼命討好他,直到你出現的那天,我才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是沒用的,我在他眼裡,早就狼狽不堪。”
“我記得我上高三的時候,你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顧輕輕想了一下,笑了,“對,那時候我上大一……我只是突然想你了,很想你。”
明月光還是哭了,七年了,這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話,原來不只她一個人會突然想念,她也會想她。
顧輕輕遞給她一張溼巾,眼神溫柔,沒了心理負擔,她整個人都輕鬆極了,“別哭,我還要繼續說呢。你都不知道,季燁岑有多惡劣。他爲了騙你,威脅我在你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假裝和我是一對兒,我都明白,他只不過是爲了逗你,看你到底什麼反應。但是我不甘心啊,我以爲這是他給我的機會,所以我又做了壞事,我沒能第一時間告訴你,而是選擇和他一起繼續騙你,小光,我真的是個壞人,對不對?”
明月光搖頭,她緩和一下情緒,“本來就是我做錯了,他報復我也是應該的。”
“小光,他從沒報復過你,或許剛開始他有過那種念頭,但是看着他爲你做的改變,對你的照顧,我知道,他最在乎你不過,又怎麼捨得傷害你呢。”
顧輕輕平靜地說出這番話,聽不出情緒。
明月光整個人都亂了,她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還記得他生病發燒那天嗎?那晚我在外面等了一夜,我知道你在照顧他,所以不敢進去。第二天早上等你離開了,我才進去看看他,本以爲他還在休息,卻發現他早就醒了,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順着他的目光,我發現他在看你離去的背影。那天,他沒再用冷冷的目光對着我,而是很平靜地跟我說,他原諒我了。被人原諒應該開心吧,可我明白,我在他心裡唯一的那點兒存在感也沒有了。”
“輕輕,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當初我自作主張,也不會有後來的事情,全是我的錯!”明月光再也無法自持,她聽着顧輕輕平淡的陳述,內心波濤起伏,她、顧輕輕、季燁岑三個人,之所以經歷這麼多痛苦,都是她的謊言導致的,說到底,她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傻姑娘,如果我不想頂替你,就不會讓你們被迫分開,如果我不執迷不悟,就不會讓你們一分開就是七年。小光,我們都有機會改正錯誤,不過是因爲太自私,所以不敢也不願,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不過還好,我們還有機會重來。受了這麼多年折磨,我不想再掙扎,季師兄這樣難搞的人物,還是還給你吧,我玩不起。”顧輕輕開玩笑一樣說着話,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流了下來,喜歡他已經成了她最大的習慣,放棄他無疑痛徹心扉。
可她寧願痛一次,好過三個人痛苦一生。
有人說流過淚心情便會變好,那就讓她們徹底哭一次吧,哪怕是爲了祭奠逝去的青春,哪怕是爲了痛訴歲月無常,哪怕是爲了明天更燦爛的微笑,就讓她們徹底哭一次。
哭過笑過,愛過恨過,銘記過遺忘過……沉澱到最後,纔是感情應有的醇厚。別怕,有人一直都在,不會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