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上門來搗亂
姜豐年將豆腐塊投到鍋裡,手腕一振一抖,只把削好的蓮花形狀投進去,那些沒用的碎屑則留在鐵板上。
鍋裡的水少,這時早就開了,數朵蓮花在水裡輕輕翻滾,姜豐年一邊看着水面的變化,一邊另選案板切蔥姜。
每隔幾秒,姜豐年便投進一些蔥姜,似乎有着特殊的節奏,龍師傅他們卻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和原理。
眼見水少了一半,姜豐年立刻灑進少量的糖和大量的鹽,關火後又滴了幾滴黃酒。
等水汽散的差不多了,姜豐年用蓋子把豆腐蓋好,另起一鍋,將地瓜跟雞蛋清混在一起,又加入了一些稠澱粉調好,隔水放到了鍋裡,蓋好了蓋子。
鍋和碗都是透明的,人們模糊的看到那些汁液慢慢的凝固,就在完全凝固之前的一瞬間,姜豐年突然關火,取出碗來,一下子放到了冰水裡。
這時豆腐已經煮好,姜豐年取出豆腐,倒入地瓜膏裡面,另起大勺,用花椒炸鍋,老抽、料酒、白糖、味精、鹽和澱粉各用極少量,再加入一些清水勾成芡汁,在豆腐上適量淋了一些。
滋啦一聲,人們隔着玻璃板似乎都聞到了香氣,整盤菜光潔如玉,湯汁微微焦黃如金,都是純而不濁,顏色和香氣的配合達到了頂點。
龍師傅懂行,知道這菜聞着香,吃着卻清淡,因爲有香氣的調料全都表現在揮發香氣方面,對主料食材的浸透程度並不深。所以香和味兩不相擾,濃郁與清淡也兩不相擾。同時又相得益彰,至此,對姜豐年的廚藝,龍師傅等人又更佩服了。
李易雖然對這方面一點也不懂,不過看大家的表情,也知道這菜做的極爲成功。
姜玉容把這菜端了出來,放到紅頂的面前。
紅頂剛纔也只顧着看姜豐年的表演,忘了自己是來搗亂的了。這時才醒悟過來,咳嗽一聲,向自己的手下看了一眼,不得已,拿起勺子來,看着這豆腐卻下不去手。
數朵蓮花在盤子裡輕輕搖晃,好像隨時要倒。卻又不倒,香氣撲鼻的同時,香氣的末尾卻又有一絲淡淡的清香,雖然淡卻持續不斷,叫人聞之忘俗。
紅頂這麼無知無恥下流的一個人,看見這道菜。居然勾起了心底的一絲溫暖,右手拿着勺子,好半天下不去手。
李易一笑,坐到紅頂對面,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塊。遞到紅頂面前,道:“這菜只有紅頂才配吃。請吧。”
紅頂哼了一聲,將豆腐含進了嘴裡,立刻一股慄子濃郁香氣佈滿口腔,而在栗子味的後面,豆香氣又慢慢的散了開來,像上等雪茄的回味,在口腔裡經久不散,令人不忍下嚥。
紅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豆腐嚥了下去,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感覺自己似乎正在湖面盪舟,風吹柳低,一派美景。
良久,紅頂站了起來,向手下人一揮手,道:“咱們走,下次再來打攪李老闆。”
紅頂就這麼帶着人走了,酒樓裡靜了一會兒,立刻爆發出一陣掌聲,所有客人不約而同的要姜豐年給自己這一桌也做一份。
其實這菜是姜豐年按烹飪的原理,臨時推敲出來的,有些細節其實還不成熟,不過大家興致高漲,姜豐年也是爲了練手,便操作起來。
這一下可好,紅頂不但沒有鬧成,反倒叫李易的酒樓更火了,李易帶着人回到二樓,知道紅頂不會完,下次還會來,便跟大家一起商量如何應對。
李易問起蔣銳,蔣銳道:“人至賤則無敵,我剛纔一直在觀察,這個紅頂幾乎沒有弱點,有弱點也能也迅速修正過來。用常規的方法我對付不了他,實在不行,下次我催眠了他,不過我看的出來,這人心裡幾乎沒有什麼壓抑的事,催眠之後我也未必能操縱他。”
獨龍忽然眼珠一轉,想起最近的一些可疑之處,道:“要我看,不如將計就計。”
李易道:“將計就計?那是什麼意思?”
獨龍小聲的說出了自己的主意,大家深表認同。
三天後中午,紅頂又帶人來了,一進門便道:“嚯,今天生意真不錯,李老闆,李老闆,我又來啦。”
獨龍從一邊迎上來道:“喲,原來是紅頂哥,不好意思,我老闆今天有事,去酒吧那邊了,這邊我幫着打理,兄弟們吃點什麼?”
紅頂橫了獨龍一眼,道:“原來是你小子,他媽的,上次你嘴太欠,有機會非得收拾你一頓不可。”
獨龍陪笑道:“上次是我不會說話,一會兒我陪紅頂哥喝兩杯。”
紅頂今天是有備而來,道:“滾一邊去,誰要你陪?吃點什麼呢?嗯,這樣,喝湯吧,大熱天的出點汗,回去洗個三溫暖,找個小姐按按摩。”
一樓根本沒地方,獨龍只好給他另設桌椅。
姜豐年親自動手,做了幾碗湯和幾個小菜,紅頂帶着手下人放開了吃喝,腳也放到了椅子上,上身衣服也脫光了,醜態百出。
吃喝的差不多了,紅頂帶人起身要走,把童經理叫了過來,道:“結賬。”
童經理哪敢要他的錢,再說李易已經吩咐過了,這人吃飯就叫他白吃算了,當下陪笑道:“我們老闆說了,紅頂哥吃飯不用收錢。”
紅頂道:“去你媽的,老子吃飯能不給錢嗎?拿着!”
說着隨手扔了二十塊錢在桌上。
這桌菜合價至少三百多,這錢給了還不如不給。
四周的人都對紅頂表現出厭煩的表情來。
紅頂領着人打着飽嗝向外走,剛一走到門口。忽然紅頂的一個手下一扶門框,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下又酸又臭。附近的客人們紛紛站起來,以手掩鼻,躲到一旁。
紅頂大怒,回身對童經理道:“老童,你他媽在菜裡放什麼東西了?”
童經理臉都白了,連忙擺手,道:“我什麼也沒放啊。”
紅頂搶過來,一把抓住童經理的衣領。道:“胡扯,我這兄弟身強體壯的,你菜裡沒放東西,他怎麼會吐?不對,我這頭也暈,我也要吐了。”
紅頂低頭要吐,獨龍忙過來勸道:“紅頂哥。紅頂哥,您老可千萬別吐,我這還要做生意呢。”
紅頂直起腰來,道:“把李易叫來,這事不算完!你們的菜裡一定有問題。”
他這一說,所有人都立刻放下了筷子。食品衛生安全是所有人都在意的,雖然華夏人向來認夥“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但那是基於“眼不見心不煩”的理論之上,這時擺明了聽到菜裡有問題。哪還能裝不知道?
紅頂越叫越兇,這時一個手下上前道:“頂哥。我看這湯裡有一種特殊的東西。”
紅頂裝模作樣的道:“什麼東西?”
那手下道:“以前我聽人說過,有些廚師在菜裡放罌粟,就是大煙鴉片那玩意,那東西叫人吃了上癮,所以下次還來。
這個姜豐年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我看就是在菜裡下東西了,所以大家才常來光顧一點紅的生意,這手段太不上道了,簡直是下三濫。
我聽人說,罌粟這東西可以暖胃,可是如果吃的多了,人反而會吐,我以前就吃過,我現在也難受的慌,所以我猜這菜裡有罌粟。”
客人們一聽,有很多人都站了起來。
紅頂極爲得意,大手一揮,立刻叫手下人把後廚圍住了,嚷嚷道:“居然還有這麼嚴重的事情,那可不行,這不是害人嗎?我一定要告發你們。誰都不準動,別做手腳,要不然就是毀滅證據。”
獨龍忙把紅頂一把拉住,小聲道:“紅頂哥,有話好說,我們老闆立刻就來,這點意思你先拿着。”
紅頂見狀把錢打到地上,大聲道:“你少跟老子來這套,錢我見的多了,我會把這幾張人頭放在心上?你們一點紅坑害顧客,等着瞧吧。”
紅頂拿出手機打了幾通電話,聽那意思是給梅海區工商局和警察的。
獨龍在一旁看着,裝出一副着急的樣子,也拿出手機給李易打電話。
紅頂帶着一幫人在酒樓裡大呼小叫的,過了不到半分鐘,外面就開來好幾輛車,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車上一共下來二十多人,有警察也有工商局的。
這時李易也趕了過來,急匆匆走了進來,紅頂用手一指,道:“李易,你可來了,你說說,這事怎麼辦?你的員工往菜裡放罌粟!”
李易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了看後廚,道:“真的嗎?我是大老闆,我怎麼不知道?”
工商局的人和警察都圍了過來,這些人李易大都認識,以前也請過他們吃飯,只是關係處的並不深,不是李易不上路,主要是這些人刻意的跟李易保持一定的距離。
今天工商局領頭的叫吳楠,李易知道他是喬明達的人,警察裡帶隊的叫高亮,是梅海區公安局長呂正的人。
這兩人見李易來了,都走上前來,吳楠做作的嘆了口氣,道:“李老闆,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上次剛查過你的酒樓,當時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幾天,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得公事公辦了。”
高亮也道:“是啊,有人報案,我們也得公事公辦。”
李易冷靜的給兩人上了兩支菸,不過在大庭廣衆之下,這兩人都沒有接,反而退後了兩步。
李易道:“既然有人報案,那就查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查。”
李易說這話時,語氣放的很輕,似乎顯得很心虛。
童老闆從一旁擠過來,在李易耳邊小聲道:“老闆,上次我就是被紅頂冤了一回,要不然也不至於那麼慘,你,你可要小心哪。”
李易勉強一笑,大聲道:“嗯。我知道了,不礙事的。”
紅頂眼神中滿是得意的神色。笑道:“李易,看你的樣子,緊張什麼?上次姓童的用地溝油,也是我揭發的,我揭發有功。
這次呢,你們店裡居然更誇張,用起了罌粟,我猜你的背後一定還有毒品生意。說不定你揹着別人不知道,在沒人的地方種了大面積的罌粟。”
這一下所有人都嘩的一聲叫了起來。
李易點了兩次煙都沒有點着,手似乎有些抖,後來乾脆把煙丟到地上。
忽然外面又開來幾輛車,車上的人衝下來,有人扛着攝像機,有人拿着話筒。一看就是電視臺的記者,其他人估計也都是媒體圈子裡的,看來不止一家。
這些人很會看形勢,一進來就知道李易這邊的人是問題的核心人物,立刻跑了過來。
一個穿着短裙的外派記者拿着話筒跑在最前,道:“我們是海州二套電視臺每日菜籃子欄目的。我叫楚紅,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的記者也都圍了過來,把錄音器材遞了過來,有兩架攝像機也打開了,鏡頭對準了李易這些人。
紅頂雖然不要臉。但是在鏡頭面前多多少少還得注意一下形象,整了整衣領。道:“我來說,我是當事人。我是到一點紅酒樓來吃飯的一個普通顧客,可是我們吃過飯之後,忽然胃疼,頭暈,噁心,我有一個手……,一個朋友還吐了出來。
所以我們懷疑這酒樓的菜裡大有問題,根據我一個朋友的經驗,他懷疑這菜裡有罌粟。
大家都知道,罌粟就是大煙,鴉片,什麼海洛因,冰毒,可卡因、大麻,那都是罌粟裡提取出來的。就爲了好吃,就爲了招回頭客,他們居然敢這麼做,這不是害人嗎?”
那記者楚紅知道冰毒、可卡因和大麻跟罌粟沒什麼關係,不過搶新聞重要,沒必要糾正紅頂的這個錯誤。
其他的記者也紛紛發問,紅頂吐沫橫飛,大說一通,不時的叫後廚的人不要亂動,以免破壞了證據。
有一個男記者把話筒遞到李易面前,道:“請問你是酒樓的老闆嗎?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李易微微一笑,道:“顧客只是身體不舒服,不一定跟我們酒店的菜有關。我們酒店營業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全部採用透明式操作,用的全是進口的殺菌消毒櫃。
這種櫃子是全封閉的,一但關閉,外界的蛀蟲等物都鑽不進去。還有智能芯片,控制溫度和溼度。這一切都是親眼可見的,顧客們也都瞭解,所以大家認爲在我們這裡吃飯很衛生安全。”
紅頂道:“沒問你這個,你的菜就算是乾淨的,可是菜裡有罌粟。”
李易道:“海州是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和世界接軌,說話要憑證據,你不能因爲噁心嘔吐,就說菜裡有罌粟。我們的菜做的好吃,所以纔有回頭客,根本就不會用添加罌粟這種不合法的手段。”
紅頂向後廚快速的瞟了一眼,道:“李易,你還在這狡辯。你敢叫大家搜一搜嗎?”
李易十分從容的向後廚一指,道:“執法人員都在這,當然可以搜,你們吃剩的飯菜都在這,可以拿去做化驗。”
紅頂搶着道:“那不行,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不足以化驗,要查就得查你的後廚。”
李易一笑,道:“好,查就查。不過,我只讓執法人員搜查,旁人在一旁看着,記者朋友們也可以監督,你和你的朋友不可以插手,我怕你暗中給我做手腳。誰都知道,咱們兩個之間有些過節。”
立刻有記者發問:“請問是什麼過節?”
李易一笑,搖了搖頭。
紅頂冷哼一聲,道:“好。看你還能挺多久。”
那男記者大聲道:“我們要求對整個過程錄相,以作爲證據。”
紅頂拍手道:“那當然好。沒想到連記者都給驚動了,看來海州市民都是有公德心的,一定是有人看不慣,所以通知了各大媒體。”
紅頂一招手,帶着手下人躲到一邊,把李易和獨龍、童經理他們也都擋在了遠處。
那男記者立刻叫人扛着攝像機拍攝,別的同行一看,當然也不能落於人後,這可是極佳的新聞,四五架攝像機對準了後廚。
客人們也都站了起來,不遠不近的看着。
吳楠和高亮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兩個是跟紅頂串通好的,也是有備而來,當下互相一使眼色,高亮道:“這種還是叫工商部門先處理查證,我們再根據證據處理,這個順序比較妥當。”
吳楠點頭道:“好。”
吳楠帶着人進了後廚,叫姜豐年他們站到一邊,開始在各個角落裡搜。
李易看的清楚,吳楠這些人裝的挺像,一開始裝模作樣的四處搜搜,隨即把重點轉向了一個小儲物櫃。
這櫃子放在地上一角,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地方,櫃門上着鎖,吳楠道:“誰有鑰匙?”
獨龍把鑰匙拿出來,交到吳楠手裡。
櫃門打開,裡面是一堆雜物,吳楠翻了半天,從櫃子後面提出一個小布袋,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吳楠十分小心的把布袋放到臺子上,輕輕打開,啊的一聲,道:“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