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廖大龍的邀請,頭皮頓時發麻,他這個樣子,我敢單獨和他交談?秦飛和小莊兩個人馬上就退了一步,很不仗義,但是我回頭一看他們,秦飛就用表情告訴我:廖大龍跟我說的是比較隱秘的話,他們不能隨便偷聽。
廖大龍沒有逼我,就站在原地等,我沒辦法拒絕,雖然有點怕,但轉念想想,他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況且,我也確實想知道,他會跟我說些什麼。猶豫了兩分鐘,我一咬牙,就對他說:“走吧。”
他轉身就朝外走,我跟在後面,想的很多,我覺得這個廖大龍不管是不是贗品,但他的思維讓我驚訝。他顯然知道,在我,秦飛,小莊三個人裡,我是打頭的,儘管很多話我說了不算,卻可以隨時跟陳雨探討。他直接就要求跟我對話,說明他對隊伍的情況比較瞭解。
我一下子就弄不清楚了,難道贗品不僅僅是和原主外表一模一樣,連思維記憶都如出一轍?
廖大龍一直保持着一個速度在走,秦飛和小莊跟在我們後面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廖大龍沒有阻攔。我們來到外面候,並沒有朝營地走,而是在營地附近一個很稀疏的小林子旁邊停下來。當廖大龍停下腳步轉過身的時候,我又一次忐忑起來。人總是這樣,心裡想的和做出來的難以達到一致,就好像一個不信鬼的人,但在深夜走過墓地的時候依然會怕。
“他死了。”這是廖大龍第一句話,我當然明白這個“他”是誰。
“不管誰死了,你還活着的不是?”我儘量讓自己輕鬆一些,如果一直覺得壓抑,覺得畏縮,那麼就會無形中矮了對方一頭,我很不習慣這樣的感覺。
“對於我來說,結束了。”廖大龍的臉色無比的蒼白,好像很多年都沒見到陽光的人,又好像渾身都沒力氣,他靠在一棵小樹上,說:“我沒有太多的話,只是想讓你轉告陳雨。”
“你是誰?”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本來,我還打算慢慢的摸索,但是聽到廖大龍的話,我就知道他可能要離開,否則的話,有什麼事情等陳雨回來直接和她說就是了,用不着我來轉告。一旦他走了,我不可能再找到他,所以要趁這個機會把心裡的疑惑問出來。
“我是誰?這不重要,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廖大龍朝站在不遠處的秦飛和小莊看了看,接着對我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
“好吧。”我沒法逼問他,剛想再接着問下去,廖大龍就打斷了我的話。
“告訴陳雨,停止一切對暗河的勘察,不管是她,或者是其他人,都不要再打暗河的主意,那不是我們能碰的東西,就算付出極大的代價,依然不會有結果。”廖大龍的身體晃了晃:“切記,一定要停止!”
“你說一下行不行,那個黑色的大方塊是什麼東西?”
廖大龍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了,起身就朝營地那邊走,我不肯罷休,追上他問。一直追到營地邊緣時,他回過頭,說:“不要再問我,記住我的話,一定要轉告陳雨,另外……”
他頓了頓,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一直沒有表情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讓人迷惑的神色,我說不清那代表着什麼,好像是濃縮之後的情緒。我就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算了,沒有另外了。”他不易覺察的嘆了口氣。
廖大龍在營地裡拿了一點東西,徑直就走了,再也沒有回頭,片刻間就消失在山野中。一直到他不見影子了,秦飛和小莊飛快的跑過來,對我的勇氣表示讚賞和欽佩。我很不滿意的看看他們倆:“知道趙子龍嗎?”
“長阪坡七進七出,輔弼幼主,擎天之功,小時候我老是聽評書的。”秦飛馬上就道:“說真的,我和小莊在那邊目不轉睛的觀察,只要他對你稍有任何不軌舉動,我們立馬就會控制他。”
“我靠。”我懶得再理他了,雙方相隔十幾二十米,真有事的話,不等他們過來我就翹辮子了,鐵打的隊伍裡難免也會有一兩個軟蛋。
我坐在營地裡,抽着煙想心事,我想着廖大龍會不會再突然回來,因爲他剛纔說的話顯然沒說完,我知道這個人對陳雨很有意思,除了那些不要勘察暗河之類的話,我覺得他還有要對陳雨說的,只不過那些估計是私房話,他沒說出來。我替他感覺悲傷,或許能體會到他的心情。秦飛和小莊在那邊清點東西,隊伍裡的槍支都是二十四小時隨身攜帶的,廖大龍只拿走了一些食物和乾電池。
半下午的時候,陳雨回來了,我把事情完完整整說了一遍,她就有些吃驚。我着重說了廖大龍最後的囑咐,陳雨想了很久,又習慣性的問我怎麼看這個事。
“別的我說不清楚,存在即合理,我們只好把他當廖大龍去看。”
“廖大龍是絕對不會離開隊伍的!”
“凡事都有例外嘛。”我勸道:“別的暫時不提,暗河那邊,我看還是遵照廖大龍的意思,不要再搞了。這個事情如果是別人提出來的,那可能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對未知危險的一種抗拒和防備,但是廖大龍提出來就不一樣了,他是重要的當事人,他有絕對的發言權。”
陳雨久久都沒有說話,最後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很要強的女人終於被現實打敗了一次,露出力不從心的樣子。
不過她恢復得很快,吃過晚飯後就跟我說了今天探路的情況,越過暗河之後,各種痕跡就非常明顯了,在秦人開闢這裡的時候,估計要從地下空腔運送東西出來,還要拉一些必備物資進去,所以他們簡單的鋪了一條路,都是碎石頭鋪起來的。這條路對於我們來說可有可無,但是它存在的意義卻很重要,沿着這條路一直走,我們可能會輕鬆的到達目的地。
“你覺得,類似的情況還會不會出現?”
“你是說吳鵬陶小川還有廖大龍那樣的情況?”我想了想,說:“從經驗判斷,如果不接觸暗河的話,估計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吧。”
“難說。”陳雨估計也有點後怕,把我和秦飛小莊單獨丟在外面,幸虧廖大龍當時沒有攻擊的舉動,否則他突然背後來一下子,我的小命說不定難保。
事實上,如果我們真有這樣的敵人,那基本是防備不住的,誰都不會想到,平時非常熟悉的同伴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
“我考慮一下,進去之後,咱們的人估計會分散作業,爲了防止第二個自己出現,每個人定一個暗號,驗證真實身份的暗號。”陳雨站起來的時候說:“以後你就一直跟隨大隊活動,不要再落單了。”
“你斟酌着辦吧。”
陳雨走出去兩步,突然轉過身,對我說:“我爲前幾天說過的話道歉,你還是隊伍的核心,最終決定都要你下。”
如果她和我一直對着幹,我有一百種方法來還擊,但她這樣神情真摯的道歉,我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麼想着,心裡就對陳雨多出一點好感。
晚上睡覺之前,有人拿過來一張紙,告訴我說這是人員名單,名字後面是暗號,很簡單的東西,比如說張三的名字後面墜着牙膏兩個字,牙膏就是他的暗號,在隊伍的成員分散又碰頭的時候,可以詢問對方代表自己的暗號,這樣做是避免“贗品”夾雜到隊伍裡。夥計要我記一下,如果以後真遇到分散又碰頭的情況,可以詢問對方,如果對方答不上來自己的暗號,那就有問題,提早防備。
不過我覺得沒有什麼用處,“贗品”知道很多事情,說不定還有原主的記憶。但陳雨既然要這麼搞,我也攔不住,女人的心比男人細,再小的細節都能考慮到,這值得我學習。
隊伍裡的人我基本上都能叫得出名字,一行一行的看下去,但當我看到我的暗號時,心裡就火了,剛剛對陳雨生出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她這明顯是惡搞。
“這他媽是誰給我起的暗號?你們老大起的?”我指着那個暗號問道。
夥計低頭看看,頭也不擡的道:“其實暗號就和名字一樣,就是個稱呼而已,無所謂的。”
我看着他,這傢伙低頭憋笑憋的很辛苦,我推了他一把,丫就使勁的咳嗽,把笑給掩飾過去。
“我不搞特殊化,但這簡直是作踐人。”我把名單丟到地上:“去叫你們老大給我換個!”
“別生氣,別生氣。”夥計趕緊把名單拾起來又放到我面前,一邊掀帳篷一邊說:“稱呼而已,真無所謂的,我小名叫二狗蛋,現在回家一趟,我媽還這麼喊我,我找誰說理去?沒事沒事。”
我還要說,他就一溜煙的跑了。我低頭看着那個很滑稽的暗號,心裡就對陳雨有了新的定義,這個女人不能吃一點虧,即便當面道歉了,但還是會想盡辦法搞別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