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失去歐寧

“擅自行動!”

本就面色蒼白的蠍子, 聽見如此晴天霹靂的消息,在辦公室裡不停地踱步,越顯焦躁.她不時地擡起頭看着他們, 揹着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嘴角抽搐着。沒有人敢吭聲, 皆低下頭, 定定地站在原地。

羯與瑞達, 渾身狼狽,鼻青臉腫,身上的槍支, 彈藥,面具和那沾滿血跡的鐵盒子都被卸下, 放在蠍子的桌上, 如此刺眼。

“你們……”

未及反應, 便聽見‘砰’的一聲響。衆人擡頭一看,卻是蠍子仰頭倒下, 胡亂中桌上的文件灑落一地,噼裡啪啦的聲音,驚醒每個人的耳膜。

蠍子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痛苦的神情驟現,從未在人前有過如此的脆弱, 一陣天旋地轉。她努力地睜開雙眼, 想要集中視線的焦點, 雙手緊緊地抓住桌子的邊緣, 努力地想要站起來。

“蠍子!”

“蠍子你沒事吧?”

羯和瑞達急忙手忙腳亂地要將她扶起, 不料卻她遭到劈頭蓋臉的痛罵。

“不需要!全給我靠邊去!”

即便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亦如此逞強, 此刻她已聽不見去身邊的話語,不顧一切地撥開那些拉她的手。

“得令!”

他們只得退開身子,其他人亦不敢上前,卻是一臉緊張地看着她。從未見過蠍子如此的狀態,縱是捅破了天大的簍子,何時像現在這般?

所有人只得站到一邊去,一聲不吭。

“還是我扶你吧!”

靛青輕輕地抓住她的手,不料卻被她一手撥開,他愣了愣,只得苦笑了聲,站在一旁。果然,頑固起來還是和當年一樣,和她一樣。

“我自己來!”

蠍子喘了口氣,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來,搖晃了下腦袋,清醒了許多,她輕輕拍打了下身子,繼而走向他們。如果她的眼神可以化成火焰,定能將瑞達的身子,燒出一個窟窿。此刻,她正站在瑞達的面前,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是我的主意!”

羯定定地脫口而出,該受責罰的是他,主意是他出的,人是他帶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錯,無論是什麼樣的懲罰,都該由他一個人受,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夠挽回。

“蠍子,要罰罰我吧!”

瑞達見狀急忙脫口而出。兩人都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罰你?罰你能換回歐寧嗎?”

蠍子脫口而出的咆哮讓瑞達即將說出的話哽咽了回去,同時也擊中了羯的心,就像一把尖銳的刀鋒,一掃而過,劃破了那適才縫補的心,舊傷加上新傷,同時發作,疼入骨髓。

“用他的命換這些破東西,你們……”

蠍子的聲音變得更嘶啞,她轉過身去,走到門邊,輕輕地靠在牆上,這是上天的捉弄麼?已經失去了這麼多,再叫她一個個失去身邊的人,局勢如此,要如何扭轉?她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即便再堅固的城牆,也禁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摧毀。

“蠍子!”

靛青露出了擔心的神色,蠍子體內的餘毒尚未排清,如今又遭受了這些打擊,只怕身子受得住,心也受不住。

“扶我回去!”

蠍子搖搖頭。就算是千般責備,萬般懲罰,也再換不回歐寧的性命。她需要時間去理清自己的思緒,也需要靜一靜。

“嗯!”

靛青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轉身走出了大夥的視線。

瑞達緊握的拳頭,忽地砸向了牆壁,一抹血紅的印跡乍現,抽噎的聲音漸漸大聲了起來。

一聲嘆息不大不小,在角落裡響起。失眠多日的金算盤看上去像瘦了十幾斤的樣子憔悴不堪。並非金庫裡的金錢有所閃失,而是他只能守着金庫,看着回來的兄弟一個又一個地變少。空蕩蕩的房子,已經很久沒有笑聲的縈繞。他並非冷血動物,如果可以,他願意用這些金錢,用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換回他們的命。直到現在,他才驚覺,金錢不再是萬能的,或許有些東西,比金錢更值錢。

鳳仙終是癱坐在椅上,本已多日沒有休息的她,處理着星宿大大小小的事物,早已分身乏術,如今再難承受這樣的打擊,抽抽搭搭地哭出了聲。

羯走到桌邊,看着自己的面具,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鐵盒子,轉身走了出去。

“羯,你去哪?”

瑞達轉過身喊道。可他並沒有回頭,只是徑直地往外走,不吭一聲。

“讓他去吧!”

老金嘆了聲,用手輕輕地拍了拍鳳仙的肩膀。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這也是他第一次,試圖去關心別人。

瑞達空洞地看向門外,走廊裡,消失在盡頭的腳步聲,他怔了怔,無力地靠在了牆邊,他太累了,閉上雙眼,便沉睡了過去。

靛青扶着蠍子,一路走回她的房間,卻是平靜的出奇,沒有人先開口,就這樣靜靜地到了她的房門前。回到自己的屋子,蠍子忽然一把甩開靛青的手,轉過身,一把銀蛇一般的槍桿,直直地指向他的腦袋,冷冽的眼神迸發出的一抹寒光與方纔判若兩人。

“你爲什麼指引他們上古塔?”

靛青一個踉蹌,後退幾步,待回神過來,感到萬分意外,他詫異地看着她,眼裡流出的複雜情緒,讓她捉摸不透。

“你先把槍放下!”

“爲什麼?”

蠍子依舊將搶指向他的腦袋,漸漸向他逼近,這是他從未感受到的冰冷的氣息,如此陌生的眼光。

“爲了你!”

靛青一步步後退,直到背後靠到了牆上,這才驚覺冷汗肆意。

“繼續編……”

她不再相信他的話,她要的,只有事實。

“……”

“曼陀羅是我從你醫務室拿的,你不會不知道……”

蠍子回想起當日的情形質問道。

是她去靛青的辦公室找他要的曼陀羅,是她將羯迷暈,也是她將照片拿走,這一切,靛青全部知情,但爲什麼?爲什麼他要將他們引向那危險的深淵?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的腦海裡只有滿滿的憤怒。

“是的!”

靛青卻是大方地承認,臉上沒有一絲的猶豫。

“再給你一次機會……”

蠍子將槍抵向靛青的腦袋,扣下扳機……

靛青舉起雙手,哽咽了聲,愣愣地看着她,只微微地發出了聲:

“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