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蒼白的空間,彌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朦朦朧朧,渾渾噩噩之間,他從昏迷中咳醒,手指輕輕地動彈,左手邊似有東西壓制着他的被子。
趴在他被褥上的一小小身影發出沉重的呼吸聲。昏迷多日的他忍不住咳出了聲音,驚醒了那小身影。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搖晃着腦袋,擡起頭來,長髮垂落在被毯上。朦朧中她愣愣地看着他,忽地瞪大雙眼驚喜道:“你醒了?”
這些日子她日盼夜盼終於盼來了希望。
“咳咳……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
昏迷了多日的他終於看清了眼前的陌生面孔,卻不停地咳嗽着,他的喉嚨好乾,好難受。沉睡了好久的他頭腦昏昏沉沉的。
面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女子,讓他手足無措。他想要坐起身子,想要回憶起事情,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他想要擡起手抱住那頭疼欲裂的腦袋,卻有一陣刺痛從骨子裡傳來。
“唉!別動!我去叫醫生!”
女子急忙按住他的身子,將雪白被毯蓋回他身上,便往外跑去。帆布鞋磕着地面的聲音顯得如此焦急,椅子上殘留着她的溫度和一個掛着搖鈴的書包。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屋內靜得只聽得見他的心跳。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看着周圍冰冷的儀器跳動着曲線和數字,他的眼晃得有些生疼。
“我這是怎麼了?這裡是哪?爲何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不斷地搖晃着腦袋,不斷地回憶,腦海裡卻依舊是一片空白。
他想要下牀,卻發現足如千斤重。不,確切地來說,是他對自己的雙腳毫無知覺。
他心下一驚,艱難地擡起手,一把將被子掀開。頓時,他的眼裡充滿了驚愕,一陣痛苦的哀嚎劃破了醫院的寧靜。
走廊上小跑的她聽到了聲音,一顆心不由分說地揪緊。一羣急衝衝的碎步聲踏進了BG--230號高級重症號房門。
“林醫生,麻煩你快看看他怎麼樣了!”女子的聲音傳來,門被推開之際,所有的人都怔在原地。
雪白的被褥被拖在了地上,他倒在地上,不斷地發出微弱的叫喊,他很痛苦,爲何他全身是傷?輕輕一動,傷口猶如千萬只獸蟻啃食一般疼癢難耐!爲何他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儀器線,他怎麼拔也拔不完?爲何他的腳一點知覺都沒有?他經歷了什麼?爲何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一個凌厲的聲音從病房外的走廊傳來,似是要穿透每個人的耳膜,穿透白衣人員的心。
“是是是!趕緊把他扶牀上!”
林醫生聞聲色變,急忙喊話。每次聽到這個聲音,他總覺得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般。大夥見狀便手忙腳亂地將病人搬回牀上去,開始了一系列常規檢查。
高跟鞋釦着地面發出的清脆聲如刀鋒劃過指尖般鋒利,掠過每個人的心絃。一個風雅性感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聲音和她的高跟鞋一樣鋒銳,割過每個人的腦神經,讓人不由得冷汗一身。
“給你們半年時間搞定!”
“蠍子!你會嚇到我的學生!”一聲低沉的男中音響起,蠍子身後也走進來一襲一白大褂身影。
她看了一眼蠍子身後,見到那進門的一抹襲白便如欲救星一般焦急道:“靛青,你趕緊瞧瞧他怎麼樣了!”昏迷了這麼久終於醒過來了,她一顆懸着的心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了,可他看上去卻是如此痛苦。
蠍子甚是一臉趣味地看着她:“彩,現在倒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畢竟這人可是她蠍子救的,不料想彩卻比她倒更擔心呢!嘖嘖嘖……莫非,這學生妹是情竇初開了?真是有意思。
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胡說什麼呢!”彩一向討厭旁人猜測她的心思,就像蠍子也討厭別人猜測她心思一樣,偏偏蠍子卻喜歡作弄她,又最瞭解她。
靛青一襲白大褂,凌亂的碎髮,金絲框眼鏡,手裡拿着一本本子,大步跨過她們身旁,走到病榻旁。
“鎮靜劑打了嗎?怎麼還這麼亢奮?”靛青一邊檢查一邊問道。
“老師,你來了就好!鎮靜劑已經打了,可對他似乎一點作用也沒有!”林醫生小心翼翼地瞧着蠍子又看着靛青,滿臉是汗地說道。
他不知病榻上的男子哪來的力氣能拔掉身上這麼多的儀器線,能不斷地掙扎,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腥戾得彷彿能燒出一團火焰。這樣瘋狂的病人他還是頭一遭遇到,偏偏又來了這心狠手辣的毒蠍子。每次看見她都是避之不及,醫院裡,也就他們的老師靛青無所畏懼。此刻,靛青就像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一般。
“加大劑量,讓他睡着,才能檢查!”靛青依舊一臉平靜道。
“可是這麼一來,對他……”
林醫生一臉驚訝地看着他,這鎮靜劑打多了也是會有副作用的東西,畢竟是藥三分毒?
“照我說的做!”
靛青的口吻不容置喙,他的眼神依舊落在手中的本子上,筆尖如跳舞一般優雅地滑動。
“是!”醫生護士等人緊緊地按着病榻上的男子,一根粗大的針筒在他上方肆虐着噴着藥劑,他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嘴裡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要,不要……”
彩見他滿臉痛苦,卻又不忍直視,只得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
“等等,你拿的是什麼?”靛青看着他手上噴着藥水的針筒莫名地問道,彩詫異地轉回身去,看着他們。
“鎮定劑啊!”
林醫生停下手來不解地看向他。老師不是說加大劑量嗎?
“你是要他死得更快嗎?我說的是這個!”
靛青悠悠地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支精緻透明的小針筒,裡面流動的透明液體。
“老師……”所有人皆驚訝地看着靛青。
“KBR!”靛青一臉鎮定道。這是靛青歷時三年零五個月二十八天研究出的KBR試驗劑,雖然試驗還沒完成,不過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他對自己的試驗還是有信心的。
“你敢拿他做試驗!”蠍子眯起凌厲的目光,一把抓起他的手道。
儘管手已被面前的毒蠍女人抓得青紫,靛青卻依舊是一臉雲淡風輕。
“不做試驗,他死得更快……”
躺在牀上的那個活死人傷得太重,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正好試驗一下他的研究成果,或許還有不錯的改善,畢竟這樣的傷也非一般藥物能夠所醫。
蠍子道:“我說過……”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靛青打斷了話語。
“放心……”
靛青一臉自信地笑着看着她,眼前的女人是他的上司,卻又是他出生入死的夥伴,無論她再怎麼兇殘,他卻可以將她的戾氣化成空氣。
“哼,當心屍骨無存……”
他總是這麼自信,既然如此,多說無益。蠍子冷冷地放開他的手便大步走出病房,清脆的高跟鞋落地聲漸漸遠去,病房裡的醫生們個個舒了口氣,這蛇蠍女人總算是走了。
“慢走……”靛青頭也不回地笑道。對於蠍子,他倒是無所畏懼,即便再兇,也不會對自己人怎麼樣。除了彩,也就他最瞭解蠍子的心思。
彩不禁擰緊了拳頭道:“靛青,你方纔的話什麼意思?”他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是嗎?不是說醒了就有轉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