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將手搭在太陽穴處仔細揉捏,試圖緩解頭痛的感覺。
真是難以想象,明明已經成就神仙之體的他竟然會被一罈濁酒放倒。
而且頭痛了三天不止,即便服用了丹藥依舊難以緩解頭痛的感覺,令聞仲很是煩躁。
可這不是最令聞仲煩躁的事情,最讓他心煩意亂的是現在他的身份,殷商的太卜,司掌一應占卜之事,爲天子決疑,預國之吉凶。
人王親口授予官職,氣運加身,已經與人族因果糾纏,難以挽回。
要想安然脫去這身官身枷鎖,需要滿足諸多條件
一來無悖逆職責的行爲,二來被人王疏遠,三來人族氣運起伏
想到這裡,似乎頭就有些更疼了。
就在聞仲被商王邀請回朝歌城的那天,當晚在宮中舉行了一場酒宴。
人王異常熱情的邀請他品嚐美酒,聽聞爲儀狄所釀造,是準備獻給大禹的美酒。
“這酒本有三壇,禹王食一罈,認爲此酒甘而味美,但極其醉人,使人不智。
儀狄有釀酒的才能,卻被禹王疏遠,勒令禁止再釀造這種美酒,因此這也是儀狄最後的兩罈佳釀,可遇而不可求啊!”
聞仲並非好酒之人,只是聽聞如此佳釀,也有些心癢難耐。
初飲時寡淡如水,每飲一杯,其味越發醇厚甘美。至第十數杯時,聞仲已然沉浸其中,不知所以。
聞仲對於酒宴發生了什麼已經記不清了,最後的印象就是商王來到了聞仲身前,似乎在詢問自己什麼。
第二天醒來時,伴隨着頭痛而來的就是他成爲太卜的消息。
禹王所言果真,美酒誤事啊!
“太卜,王師今日征伐北海,需要您在太廟占卜軍事。”
“知道了”
第三日了,距離人王承諾的期限,還有兩天的時間。
這幾日因酒醉頭痛,聞仲一直在宮中偏殿休養,也不知那害人的巫師尋到沒有。
若是未曾尋到,便只好去尋同門來幫忙了,只是到時臉面怕是丟光了,免不了被嘲笑一番。
太卜的朝服與其餘天官類同,樣式怪異,不同於文武羣臣朝服的嚴肅苛緊,更寬鬆許多。
爲他領路的是人王近衛,當日城外人王問話時,他就在人王左右。
“你叫什麼名字?”
“應熊,官居城禁都司。”
“年少有爲,能和我說說這次征伐北海的事情嗎?”
“去年九月,北海之處有妖兵興亂,北伯候率軍平亂時被北狄族偷襲,死於鹹谷。
此時北海諸部落聯合抗敵,但屢戰屢敗,於是發文朝歌,請求王師北伐。”
“那爲何至今纔出兵北伐?可是糧草軍械不足?”
“朝歌城中糧帛等物數之不盡,而且每年還有各部落上貢,便是征戰百年也用之不盡。”
“那是爲何?”
“黃將軍率軍平定東夷諸城,前幾日剛回返至朝歌城。
北海一帶情況複雜,妖兵與北狄族勾結作亂,北伯候剛死不久,由其弟暫代北伯候之位,統率北部諸部落。
滿朝文武,能統率王師北伐者只有寥寥數人,魯老將軍和袁將軍鎮守一方,難以調動,征伐北海除了黃將軍別無二人。”
聞仲出山不久,一些事情雖然旅途中有所聽聞,卻多是語焉不詳,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
如今聽着這應熊說起朝歌城的大事小情,也是津津有味,感覺十分有趣。
到了太廟時,聞仲已經聽了許多朝歌城內的趣事。
“大人,已經備好靈龜數只,等到時辰到了,就可以占卜。”
應熊將聞仲送至太廟後就離開了,帶着人手在太廟附近巡查。
聞仲與幾位卜官一同進了太廟之中,見着巫祝祭醫卜等諸多官員已經等候多時。
商王站立在先祖牌位之下,面北朝南,神色肅穆,雙目微闔,雙手合在一處壓在身前的長劍之上。
此外還有諸文武羣臣,皆靜立左右。唯有一將軍男子站立在太廟正中,極爲惹眼,聞仲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看着他的背影竟感覺有些熟悉。
此時雖然儀式尚未開始,但太廟百十官員皆靜默無聲,聞仲也只好跟着衆人一同沉默。
直到占卜正式開始,聞仲才鬆了口氣,幾步上前來至人王面前,伴隨着古老樂器的旋律,衆戴假面者或持戈矛,或持骨棒,圍繞着火堆開始了他們的舞蹈。
衆假面者以表演的形式展示着古老斗爭,狩獵和軍隊的變化和故事。
就在衆多假面者表演完成後,一隊隊士兵推搡着綁成一串的奴隸來到了太廟之前。
而後一聲震耳的鼓聲響起,衆士兵拔刀架在奴隸頭顱之上,衆多奴隸強咬着牙不敢發出一言。
繼而二聲鼓響,隨着幾聲咚咚咚的聲音,士兵們將染血的刀收回刀鞘。
第三聲鼓響,衆士兵提起身前奴隸的頭顱向太廟中而去。
聞仲本站在高處,伴隨着刺鼻的血腥氣味,他突然擡眼望向太廟外面。卻只見得一些士兵提着腦袋走進了太廟之中,而後將手中的頭顱扔進了聞仲身前的火堆。
聞仲默然不語,只是望見羣臣,皆面色冷漠肅穆,彷彿剛纔被扔進火堆的是一塊塊石頭木樁。
之後的唱喝與龜佔,聞仲已然心思不在,隨口應付着完成了今天的占卜解卦。
長達將盡半日的占卜終於結束。
就在太廟門前,聞仲見着了太廟內那位將軍和以前曾見過的老巫師。
那將軍對這老巫師似乎極爲恭敬,而老巫師對他的態度卻稱不上善意,只是離得遠遠的。
兩人同時發現聞仲走出了太廟,於是一同迎了上來。
那將軍見着老巫師也在尋找聞仲,於是放慢了腳步,等到老巫師與聞仲說了幾句話後,離開之後。
他才幾步上前,對着聞仲招呼道
“小道長,你我在朝歌城再次相見實在緣分。
上次你走的倉促,爲我治傷的報酬我還沒有給你呢。你想要什麼?儘管和我說。”
這人正是當初在那破廟處的將軍,聞仲爲他化去了所中的左道邪術。
“當初荒山破廟初見,便知將軍絕非平常人物,哪料想將軍竟是殷商武將之首,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啊!”
“道長謬讚了,天下之大,四海八荒,無窮世界。我也只不過是得遇明主,有機會一展所長罷了。
至於武將之首,天下第一實在是愧不敢當。”
“說來慚愧,至今聞仲尚且不知道將軍姓名。”
“倒是忘了介紹,某家姓黃,字山應,家中排行第二,因官職之故,常也被稱爲黃仲伯。
我府邸處就在城南,這次北伐回來,定要請道長賞光,來我府邸暢飲一番。”
“將軍相邀,敢不如命!只是我修行之人,酒肉還是免了,只請到時爲我備上素宴。”
“……那是當然,必定讓你品嚐到朝歌城中最好的廚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