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點根菸,放一邊就好。”熟悉的聲音還在說話,我明顯能感覺到這聲音裡有失血後的虛弱。
他怎麼會在這裡,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也許是我聽錯了,世界上長得像的人都那麼多,更何況是說話聲音像的呢。
“還是請你們都出去吧,你們在這裡影響手術的,也容易造成感染。”一個女人的聲音,我猜這應該就是呂芹的姐姐吧。
沒多久,一羣人又從診室裡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面是白髮老者。
“我們去車裡等吧。”老者對身邊人說了一句,走之前還回頭又看了看診室。
等這幫人走遠後,我想了一下決定也進去看看,我要證實一下自己到底聽沒聽錯。
進到診室裡並沒費勁,可我進來之後就發現,進來了還是什麼也看不見,一道屏風又擋在我面前。
“試敏時間到了,我看看……”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說話。
又是兩聲咳嗽聲,接下來有幾秒沒人說話,我悄悄挪着腳步又往前走了走,屏風後面應該有四個人吧,受傷的人加上大夫,還有兩個小護士。
“還真是不行,怎麼辦,手術必須要做!”
“直接來吧,有什麼能咬着的東西嗎,這種傷我不是第一次受了,大夫你放心下手吧。”
我終於可以確定了,說話的人就是他。
“你到底幹什麼的啊,要知道槍傷的病人我們醫院還要備案的,你這已經是破例了。去,給他上牙科要個牙託過來,快點!”
“好。”
應聲而出的小護士看見我嚇一跳,她生氣的瞪着我讓我出去,呂芹的姐姐聽見說話聲就走到屏風邊上往我這裡看。
“怎麼了,你誰啊,這裡是隨便能進的嗎,出去。”帶着口罩一身白袍的女大夫看着我說。
這應該就是呂芹的姐姐了。
我想不出自己能留下來的理由,正想趁着被轟走之前的機會往裡面看一眼時,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大夫,煙着了。”
聽了這話,女大夫趕緊回身去看,裡面那個小護士也喊着,伴隨着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我趁亂站到了屏風口那裡。
屏風的後面,一張手術檯上坐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背對着我,身上的白襯衫染着好多血跡,尤其是右胳膊,整個胳膊上都是血跡,長袖襯衫的衣袖被剪開了,露出裡面沾滿血污的黝黑膚色。
呂芹的姐姐和小護士剛纔一陣忙亂,原來是旁邊桌子上放着的一根菸點着了桌子上的白紗布。
我有點反應遲鈍的緊緊抱住懷裡的袋子。
“哎,你怎麼還進來了,快出去……”小護士發現我進來又開始往外轟我。
手術檯上坐着的男人也回頭朝我看着。
“唐……”我剛想叫他的名字,手術檯上的男人搶着開了口。
“呂大夫,沒事,歡迎參觀,估計你們這裡還沒人見識過不打麻藥動手術的患者吧,就讓她看吧,長得這麼漂亮正好分散下我的注意力。”
他說完,用拳頭堵着嘴脣用力的咳嗽了兩聲,眼神狠厲的盯着我看着,然後迅速的閉了兩下眼睛。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不能叫他的名字,他一定是這個意思。
呂芹的姐姐看了看我,“隨便吧,快去拿牙託。”
幾分鐘後,手術開始了,我站在屏風口就那麼看着。
“手術要幾分鐘啊?”受傷的男人隨口問着,他再也沒看過我一眼,小護士把牙託放進了他嘴裡,這時候他朝我看了一眼,我感覺他變了形的嘴巴似乎歪了一下嘴角。
“五分鐘吧,開始了啊!”
呂芹的姐姐拿着鑷子站到了那條全是血跡的胳膊前,我有點不敢看下去了,低下頭。
“唔……”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強制壓制下發出的悶哼,擡起頭去看,呂芹姐姐手裡的鑷子已經舉在半空,鑷子頭部全是血,上面夾着一個什麼東西也同樣沾滿了血。
我盯着鑷子上夾着的東西看了半天,那竟然是一枚子彈!
沒看錯,肯定是子彈頭,我小時候見過這東西的。
再去看手術檯上的人,他緊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的沒有一丁點血色了,他那麼黑都變白了,我被嚇到了。
這是流了多少血纔會弄成這樣,我差點就撲過去扶着他問怎麼回事了。
“完事了嗎?”手術檯上的他已經把嘴裡的牙託取了出來,他說話時費力的擡起頭看看我,滿臉的汗水讓我突然心裡一緊。
可我忍住了沒去跟他說話。
剛纔我已經想過了,在這裡見到不是已警察身份出現的他,就說明他的身份不能說。
聯想到之前他突然地消失,我更不能說話了。
“嚇到了吧,你說這有什麼可看的,還看嗎,夠了吧。”一個小護士見我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肯定以爲我被剛纔的一幕嚇到了,他們這些護士見慣了血腥的手術場面,總算帶着點優越感拿我說事了。
“呂大夫吧,我是呂芹的同學,之前跟你通過電話的,我叫蔣令令。”我終於有機會表明自己的身份了,最後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我貌似無意的看了一眼手術檯上的他。
呂芹的姐姐驚訝的看着我。
我指了一下自己懷裡抱着的袋子,“我把呂芹帶回來了。就想找姐姐問問她父母的墓地在哪裡,我要送呂芹去那裡。”
“止血處理好了沒,先送他去病房嗎,今天必須留院觀察,你跟我出來。”呂芹的姐姐吩咐完小護士,扯着我把我拉出了診室。
我都沒機會再去看看他。
呂芹的姐姐把我直接拉到了醫院外面,她摘下口罩看着我懷裡的袋子,臉色挺不好看的。
我也沒跟這個呂芹同父異母的姐姐多說什麼我不覺得跟她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說的,問明白了目的的位置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時,我猶豫着想回去再看看他,可是又怕自己這麼做會給他添麻煩,最後還是直接走了。
我叫了出租車準備直接去公墓,路上握着手機翻出了那個電話號碼,可是盯着號碼看了半天也沒撥打。
我想這個號碼肯定已關機或者號碼不存在了吧,可這是我能證明那個人曾經出現過的證明。
他到底在衛縣幹什麼呢,是執行什麼秘密任務嗎,他現在的身份又是什麼呢,爲什麼他的胳膊會受了槍傷呢。
槍支在國內是嚴格管制的,他會是被什麼人打傷的呢,我想不出原因。
眼前浮現他毫無血色的樣子,我意識到自己在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