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賣什麼？或者是買什麼？我們這裡有不錯的防腐油蠟，可以讓死靈素材保存很長時間。”
低階侍僧皮笑肉不笑，露出一口帶有污漬的尖牙。
他身上的灰色茄克和工裝褲，散發着若有若無的防腐氣息。
這個地下室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無論是防禦體系，還是內部裝修，李諾都聞到了一股廉價的味道。
通過解構術，李諾瞭解到，死靈教派的地下聚集地經常被軍情二處和「地脈之柱」發現。
若是被軍情二處的人發現，那情況相對還好一點，低階侍僧只要捨得拋棄手下，還是能從容逃走的。
可若是被「地脈之柱」的巫師察覺到了行蹤，那就可麻煩了，低階侍僧非得利用「應急傳送術」逃生不可。
連續幾次被外人打斷交易之後，死靈教派乾脆放棄在地下聚集地佈防了。
別看眼前這個低階侍僧在露出鎮定的微笑，但其實他心中緊張得不掉了，生怕出現在面前的李諾是地脈巫師的密探。
李諾瞥了眼對方攥在手心的魔法寶珠，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你手上拿着什麼？一顆附魔了「應急傳送術」的魔法寶珠？我還以爲死靈教派是這裡的地頭蛇，沒想到只是過街的老鼠。我很懷疑自己是否能在這裡找到合適的買家。”
幾道陰冷的目光朝李諾射來，來自於守在低階侍僧身邊的死靈轉化者。
這幫尚未完成魔法器官轉變的普通人類，連分辨李諾身上的魔力波動都做不到，只以爲對方是一個囂張的黑商。
低階侍僧起先也是有些不耐的。
但在看到李諾從魔法口袋裡拿出一枚暗影寶珠後，他的面色就出現了變化。
從一絲絲隱忍的慍怒，到錯愕和驚異，最後變成恭敬和諂媚。
“歡迎~強大的暗影灰巫師。”低階侍僧欠身致禮，向李諾露出了自己的禿頂。
死靈轉化者困惑地看着李諾手中的魔法寶珠，目光集中在寶珠內部的半透明人影上，似有些貪婪，又有些懵懂。
儘管對魔法知之甚少，但看低階侍僧的態度就不難知道，賣家手中的暗影魔法寶珠非同一般。
那是必然的。
這寶珠裡封印的暗影陰魂，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八環戰鬥暗影巫師。
李諾本人可以掩藏了自己的魔力波動，卻沒有掩蓋暗影魔法寶珠的。
那種暗影魔法特有的陰鬱與竭力剋制的瘋狂，絕不會被低階侍僧認錯。
這已經足以證明李諾的實力了。
“我有告死會的介紹信。帶我去見你幕後修士。”李諾一翻手，將暗影寶珠裝回魔法口袋，取出邀請信晃了晃。
告死會在信封和信紙上，附魔了獨特的魔法紋路。
無需打開查看，低階侍僧便用偵測法術鑑別了信的真僞。
低階侍僧畢恭畢敬地邀請李諾移步至地下室深處，從那裡的秘密通道前往下方數十米開外的地下河。
這條路李諾在對方的記憶片段中見過，也不怕有什麼埋伏。
他神色淡然地趕在低階侍僧身後，穿過狹窄又昏暗的走廊，一步步向下走去。
潺潺水聲漸行漸近，空氣中多出了一些潮溼的氣味。
過了片刻功夫，一條水質泛綠的地下河出現在眼前。
這條地下河，李諾以前見過。
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麼綠，也沒有這麼多黑色顆粒物懸浮在上面。
丟出解構術一看，李諾心頭微動。
這條地下河已經具備不弱的非凡效果了，可以視作爲蘇曼羣島那裡的環島傳送洋流的簡化版。
只要丟下特定的魔法材料，念出咒語，任何人都能借助地下河快速轉移，直達死靈教派的地盤。
地脈之柱怎麼會放任死靈教派在地下修建這樣一條魔法河流的呢？
李諾心中不禁產生疑問。
難道是因爲地脈之柱只擅長岩土魔法，不精通水系魔法，所以只能放任死靈教派如此做法了？
李諾正捉摸着，卻見到低階侍僧從魔法口袋裡取出了一系列由骨頭製作而成的魔法材料。
他將這些東西全都拋進水中，趁着對方還沒被河水沖走，趕忙抽出骨頭魔杖念出咒語。
一句拗口的死靈語過後，飄浮在河面上的魔法材料拼合起來，以河水爲黏膠，構建出了一艘擁有綠色提燈的骸骨小船。
“請，閣下。這艘船能將我們帶去西邊的教派領地。”
低階侍僧彎腰邀請李諾登船：
“條件簡陋，請您多多包涵。願死亡庇佑您。”
李諾輕哼一聲，激活「死亡飛行」，降落在骸骨小船上。
低階侍僧登船之後，化身爲船伕，從魔法口袋裡取出一根細長的骨頭長杆，往水底一戳。
水面綻放明亮的墨綠色光芒，隨後船體無風自動，隨河流的流向快速移動，平穩且迅捷。
低階侍僧往提燈內撒入一把粉末。
綠燈光芒耀眼，在船體周圍編織出一層幕布，掩去了小船和乘客的身影。
“閣下，大概半小時後，我們就能抵達教派掌控的第一道關卡了。在那裡，您可以搭上更爲快捷的骨船。”
低階侍僧卑微地說道。
兩側岸上是薄霧、水汽和奇形怪狀的石頭，這一路上都沒什麼風景可言。
李諾想了想，決定套一套低階侍僧的話。
解構術只能獲取近一個月內的記憶片段，對一個月以前的無能爲力。
很多事情，只能通過詢問來獲得。
“你們是怎麼在地脈之柱的眼皮子底下修建這條魔法河流的額？那羣泥巴人沒有阻止你們嗎？”
李諾直截了當地問道。
低階侍僧略顯得意地低笑一聲說道：
“閣下，泥巴人嘗試過破壞我們的死靈之河，但這隻會讓他們面對更爲糟糕的情況…”
低階侍僧巴拉巴拉，開始講述半年前的事情。
說是在地脈之柱察覺到這條河的存在之後，地脈巫師就開始嘗試破壞它了。
阻截、分流、掩蓋、炸燬、淨化，地脈巫師用上了各種手段。
結果非常不樂觀。
很多時候，被死靈教派污染的河水雖然被攔了下來，但也因此嚴重改變了地下結構，引發了坍塌，甚至是小規模的地震。
多番嘗試之後，地脈之柱選擇暫時放棄。
他們正在花費時間，改造復甦之地的地下結構，確保截斷死靈之河之後，不會引發地質災難。
死靈教派會派出亡靈軍隊干擾地脈之柱。
毛估估，如此龐大且艱鉅的工程，可能得幹上三年的樣子。
在此期間，死靈之河上的死靈侍僧們，該怎麼走，還是怎麼走。
“那三年之後怎麼辦？”李諾又問：
“三年後，河流被截斷，你們死靈教派不一樣要陷入被動嗎？”
低階侍僧雙手合十放在身前，讚美了一下死靈的教義，隨後帶着一絲絲狂熱的語氣說道：
“不會的，閣下。三個月前的大集會上，派系主祭們曾說過，最多隻需半年的時間，我們就能獲得援助了。”
“援助？”李諾挑了挑藏在面具底下的眉毛。
“是的，偉岸的援助。”低階侍僧神秘一笑，沒有多言。李諾在腦海中串聯起了時間線索。
半年前，帝國內出現了叛逃者，前線的墓穴當中多出了亡靈士兵的身影。
三個月前，死靈教派各個派系的首領，也就是派系主祭，公然宣佈會在半年後獲得援助。
算算時間，所謂的“援助”應該會在近兩個月內出現了。
聯想到死靈教派向外界大肆購買魔法能量的行爲，李諾基本推定，死靈教派請來的援助，應該就是外星空的「歿世幽都」了。
不錯，不錯，這趟行程收穫不小，至少弄清楚了污染領域出現的大致時間點，不用悶着頭苦苦等待。
李諾暗喜一下，定住心神。
他剛想再套套話，卻見到河流的三岔口，出現了另一支骨船。
同樣的簡陋小船，同樣的綠色提燈，同樣由低階死靈侍僧掌船，只是那艘船上的乘客，卻是一個將自己全身上下裹得緊緊的人形生物。
“死靈提燈可以讓我們看到同樣處於魔法帷幕中的骨船，這是爲了防止出現意外相撞的情況。”
低階侍僧向李諾解釋了一句，隨後舉起自己的骨頭魔杖，朝着對面那艘船射出一道沒有殺傷力的墨綠色光柱。
對面的船也射出來這麼一道光柱。
兩艘船用燈光交流一下，安排好了通過三岔口的次序。
李諾所在的骨船後走，對方的船先走。
兩艘船一前一後，先後匯入地下河的主幹。
“那艘船上的乘客，應該也是來出售魔法寶石的。”低階侍僧悄聲說道。
李諾微微一點頭，朝着那人丟出解構術。
【系統消息：】
【你即將對“處於僞裝狀態的淨光密探”發動解構術。】
呃？
等會兒？
淨光密探？
李諾微不可見地愣了一下。
這個淨光密探的等級不高。
從解構需求量來看，應該是六環左右的實力。
萬一和他起了衝突，威脅也不大。
李諾發動了全方位的解構。
微弱的恍惚感過後，一長串系統文字在李諾腦海中刷新出來。
【你獲得了目標的面板信息：】
【名稱】拉蒙特
【角色等級】65級
【戰鬥等級】55級
【身份1】掠光長老麾下的特級淨光密探
【身份2】淨光法庭的高階巫師
（其它身份略）
【特性】
星石級非凡特性：謊言感知
能夠自發地感應交談對象是否說謊。無法甄別謊話中的虛假成分具體是什麼。
（其它特性略）
【狀態欄】
1.迷惘之光，89級，剩餘持續時間3天
被盲目之光包裹的拉蒙特，可以使周圍所有人與物陷入「迷惘之光」，無法察覺到拉蒙特的僞裝。
只有角色等級高於89級的人物，可以免疫「迷茫之光」，識破拉蒙特。
2.高級語言交互術，89級，剩餘持續時間3天
這個狀態可以讓拉蒙特在未曾學習過死靈語言的前提下，與死靈教派無障礙溝通。
【技能】
高階審視之光，65級，淨光魔法
用一道無形的光芒審視目標，儘可能地獲取目標的真實樣貌、身體素質、實力層次等等情報。
受「迷惘之光」影響，此技能不會造成任何法術波動。
【你獲得了目標的記憶片段：】
【記憶片段一：《拉蒙特僞裝成商人，搭乘遠洋航船抵達塔蒂斯的經過》，完整度100%】
【記憶片段二：《來自掠光長老的秘密指令書》，完整度100%】
【…】
李諾暫時掃開其它解構成果，直接點擊查看《秘密指令書》。
半分鐘後，他鬆了口氣。
這個淨光密探不是衝着他來的。
自己與對方在此相遇，完全是偶然事件。
早在兩個月前，拉蒙特就收到了掠光長老的指令書，從烏納斯環出發，乘船前來塔蒂斯帝國，接觸死靈教派。
算上今天這次乘船之旅，拉蒙特已經累計去過死靈教派領地6次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他每一次去，都會出售大約1000萬點靈魂能量。
而他所僞裝的身份，就是一個背靠神秘灰巫師實力的灰巫師遊商。
李諾關上腦海中的解構成果，細細思索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喧囂隧洞」出現的時候，淨光法庭是第一個來的，而且準備十分充分，就像早就知道這麼一個污染領域了一樣。
「灰爛荒野」出現之前，淨光法庭還派了一支隊伍進入聚合城。
現在，臨近「歿世鋼林」出現，淨光法庭又來摻和一腳了，而且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派遣密探前來接觸死靈教派。
更爲關鍵的是，也就是在三個月前，死靈教派的派系首領在教派內宣佈了“外援”的事情。
這是巧合嗎？
爲什麼這三次污染領域出現前後，總會有淨光法庭的身影出沒？
李諾沉思不已。
骨船隨波逐流，在洶涌的地下河上起伏。
途徑遇到了幾個岔路，各有一到兩艘骨船加入隊伍，一起沿着地下河飄向西邊。
自從一年前，李諾離開苦難交界地以來，地上部分變化很大，但地下卻與之前沒什麼不同之處。
死靈教派的哨塔依舊屹立在河流兩側，看守飄浮污穢的墨綠色地下河，散播遮蔽視線的濃霧。
一連路過近三十多個哨塔之後，李諾見到了擋在必經之路上的死靈教派關卡。
那是一個由骸骨堆積而成的魔法堡壘，光是看一眼都能讓人san值猛掉。
它像是一個張開巨口的巨物一般，趴在地下河上，吞嚥海水，撒播對於常人來說的可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