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噬心蛛母

此鎮名喚丹霞,因鎮側丹霞山傍晚的紅霞異常美麗而得名,聽說還有人因喜愛這裡的晚霞而專門搬到此地常住。不過現在是深夜,沒有絢麗晚霞的鎮子在月光下還是有些陰冷滲人的,與一般的鎮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少騫說此地有妖,並不怎麼讓人覺得害怕,身邊就是個守規矩又不着調的妖,瞧着就能沖淡了不少對妖類的恐懼。夜風有些冷,將安在風中攏攏斗篷,還起了閒心打趣旁邊的少年郎:“有妖,莫不是你家兄長來逮你回去了。”

“你想多了,我大哥要來,那妖氣放出來準能薰死你。鎮裡這傢伙不僅妖氣弱還不會收斂,一看就是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末流小妖。不過不用怕,有本少爺在,來一羣都能對付了去。走,看本少爺去把他抓出來給你玩!”

“算了,再差的妖也是妖,我可沒本事制住,到時候要成了妖物的晚餐就糟了。”

“有我呀!”

入夜的小鎮是安靜的,居民都已入睡,只有兩人走在石子路上的聲音和交談聲,偶爾也夾雜幾聲雞鳴狗吠。繞着小鎮走了一圈,妖氣時有時無,若隱若現,尋不到來源。拍胸口要帶將安長長見識的少騫沒了本想炫耀的資本,發誓要在這住到找到那妖物爲止。

繞了一圈,鎮上有一大一小兩家客棧,少騫向來非最好不住,毫不猶豫去了大客棧。店內小二睡的正鼾,被拍門聲吵醒,不情不願開了條門縫問何事。半夜被吵醒睡意正濃,不夠殷勤也是正常,付好房錢後接過打賞也一幅不死不活,沒精打采的樣子就有些奇怪了。將安多看了那小二幾眼,沒啥特別也就撂開了去。

次日一早,少騫興致勃勃再度出發尋找,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鎮上的居民大多也和店小二一樣是一幅縮頭縮腦,無精打采的樣子。兩人在大街小巷一路穿行,幾次好像接近了臨了卻又不是。幾日下來一無所獲,將安曾提議找不着就算了,去別處遊玩,犟脾氣發作的少年死活不肯,不找到堅決不走。

又過幾天,今年的第一場雪下來了,一夜之間鎮上全覆蓋上皚皚白雪,雪印着日光顯得鎮上居民神色更差了。雪這玩意這麼多年下來早看管了,將安本打算這天就窩在客棧裡度過,誰知一向懶散的少騫非鬧着一定要出門,左右無事,跟着就跟着吧。

走在丹霞鎮最大的街道上,路上行人不多,只有三三兩兩數個,走在兩人前面的一箇中年男人走着走着忽然在大街上倒地尖叫不止,整個人大汗淋漓的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滾,沒等大夫趕到就暴斃而亡,只留雪地上人掙扎後的痕跡。家人過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屍首掰直,擡走時將安好似看到那人的胸口鼓起個小包轉瞬消失。

圍觀衆人嗟嘆離去,將安也打算走,左右一看原本和自己站一起的人不見了。正想找冷不丁被拉到一個牆角,少騫在旁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伸頭向外看了看,回頭壓低聲音道:“我們要找的那妖物就在那個死人的肚子裡,一會我們偷偷跟上去。” 說完給兩人了施了法,光明正大的跟在屍體後面,看着那人一家老小收斂屍身,擺下靈堂,捶胸頓足,哭天搶地。

入夜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只有死者的兒子守在靈前,少騫輕輕吹一口氣,守靈人也沉沉睡去。再三確定四周無人,兩人撤去隱身,走到棺木前向裡看。屍體已經經過整理,沒有在大街上看到的那麼觸目驚心,但還是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少騫不怵這個,還伸手在屍體胸口按了按,將安明顯看到死者胸口起了一個小鼓包,還迅速從胸口移動到腹部,再按按肚子鼓包又逃回胸口。

將安看着有點噁心,少騫倒是覺得有趣玩了起來,開始不停的上下按,戳的起勁。鼓包起先逃的飛快,後來像是累了,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速度慢到快變挪時,少騫指甲一秒變長如利刃,在屍體胸腹之間劃出長長一道口子。一指下去,指甲上掛着一隻長相奇怪的黑色小蜘蛛,“嘶嘶”叫着掙扎幾下後化作一灘綠色黏液。

“原來是嗜心蛛,這玩意兒喜食心臟,不管什麼心都喜歡,只要是活物就行。這東西雖是妖界所產,帶着點妖氣,卻還算不上是妖。”少騫嫌棄的把指甲上的綠水擦屍體衣服上,“藏得那麼深,還不是被我找到了,好了,大功告成,明天換地方玩。”

“你把這屍體變回他原來的樣子,這模樣明天被人看到了不得嚇死。”將安皺眉轉開眼,棺材內又是人血又是蜘蛛血,糟糕的不堪入目。

“真麻煩!”少騫嘟囔幾句還是讓屍體看起來和來時一樣。

第二天一早樓下就傳來喧鬧聲,下樓一看發現廳中聚滿了人,還有哭聲傳來。擠進大堂嚇了一跳。店小二死了,死狀和昨天那男人一模一樣。少騫走上前翻過屍首,果然胸口一個小鼓包,覺察到動靜縮回胸腔。

“怎麼又有一隻,”少騫擰了下眉頭,沒有遲疑,一指下去又挑出一隻小蜘蛛。

“妖怪啊!”尖刀般的指甲一出,圍觀衆人頓做鳥獸散,逃跑人羣中有兩人跌倒在地。將安掩嘴輕笑一聲,卻見少騫難得面露沉重地看着倒地的人。隨即耳邊兩聲尖叫,再看倒地的兩人也如白日死去的那人一樣揪着心口亂蹬,轉眼沒了氣息。兩隻同樣長相的小黑蜘蛛從他們口中爬出向外逃竄,拖出長長的鮮紅血跡。

門外又傳來幾聲尖叫哀嚎,少騫喚出寶劍,走到門外,將安有些害怕,也緊跟到門口。整個鎮子全亂了套,所有人在街上亂跑,不斷有人尖叫着倒下死去,嘴裡爬出小蜘蛛。爬出的小蜘蛛繼續往活人身上爬,鑽進心裡去。

橫七豎八的屍體,亂爬的小蜘蛛,凝固在雪地上的黑血,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

“怎麼,怎麼會這樣,這麼多嗜心蛛。”少騫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景象,將安已是面無血色說不出話來,這是捅了妖怪的窩嗎?

有小蜘蛛發現客棧這邊還有兩個長着活心的人,向這邊衝過來,少騫利落斬殺衝在最前面的,“居然還想吃我,也不看看小爺是誰!”繼續向前殺,轉眼殺出十丈遠。倖存的小黑蛛見這架勢都遠遠避開,專攻擊遠離這兩人的居民。將安怕被落下緊緊跟上,才走兩步山搖地動,地面裂開,一個踉蹌滾到牆角。

裂縫中,一隻巨大無比的蜘蛛從地底爬上來,發出憤怒的“嘶嘶”聲,如同兩把大砍刀的螯肢,一出地面就向屠殺它子嗣的人猛戳,少騫連接翻滾躲過攻擊,一個後退脫離蜘蛛攻擊範圍,隨即怒氣衝衝反殺回來。

新出現的蜘蛛體型巨大,皮甲烏黑油亮,堅硬無比,少騫幾道法術打上去沒留下半點痕跡,反而差點被螯肢所傷,仗着體型靈巧躲過。將安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

少騫和大蜘蛛在遠處打鬥,原本被屠殺的四處逃竄的小蜘蛛在大蜘蛛出現後,彷彿受到了鼓舞,重新回過頭來繼續攻擊人羣,還有不少向將安這邊快速移動。

整個鎮子密密麻麻都是黑蜘蛛,少騫對付大的已是竭盡全力,根本無法分心給自己解圍。避無可避的將安只能放棄呼救,就近抄起一根木棍揮舞,暗暗給自己打氣,堅持下,堅持下,等他打贏了蜘蛛就會來救自己。

活人越來越少,沒多久後已聽不到一點慘叫聲,昔日聲名遠播的丹霞鎮已成人間地獄。將安身邊的蜘蛛越來越多,還有不少趕着從遠處奔來。幾隻蜘蛛不知何時爬到屋檐上,從上面順着絲掛下來,就在面前相距一掌,張牙舞爪直衝面門而來。

眼見就要落到身上,將安木棒一揮撲了個空,只當要完,卻胸口一暖,只聽“滋”的一聲,面前的蜘蛛反面跌落在地,八足亂蹬,片刻就縮成一團死去。又有幾隻衝上來,也如第一隻那樣一聲輕響成爲屍體,其他的蜘蛛不再上來,不遠不近的圍着,時不時做出躍躍欲試想要進攻的姿勢。

將安感到胸口一陣暖意,低頭看,發現胸口的位置發出一點光芒,自己周身出現以光芒爲圓心的一個淡粉色的屏障,所有的蜘蛛都在屏障外虎視眈眈。伸手按住光芒的位置,這裡是裝有小葫蘆的錦袋的位置,不由輕聲道:“小葫蘆,你又救了我一次,你到底是什麼,而我又是什麼?”

發現暫時安全無虞後,將安試探着慢慢向少騫靠近,這兩妖越鬥越遠,也不知道他那邊斗的怎麼樣了。行走間,所有的虎視眈眈的小蜘蛛在屏障前迅速逃離分開又在屏障後重新合攏跟隨。

走到近處,正好看見大蜘蛛的螯肢刺中少騫,受傷的少年順勢擊斷了傷他的螯肢。蛛怪嚎叫了一聲將對方甩出去。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拋灑出去,跌落在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