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下午和沈瑤見面的經過,鄭亞莉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感受,反正很有些複雜,那個女人,和她年紀相差無幾,談笑之間卻如此冷靜,看似平和的眼中隱約會有危險的光芒閃過,但細看時卻又總是隱而不見,聽說她是部隊出身的,是在軍隊鍛鍊過纔會這麼強悍還是本性如此?
“鄭小姐,你別擔心,我找你只是想談談蕭青煥和你的妹妹鄭念雲。”隔着車窗,沈瑤笑着繼續道,在說到‘你的妹妹’這四個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
鄭亞莉雖然不知道這個自稱沈瑤的女人是誰,但憑着女人直覺,她知道這個人於她來說暫時是無害的,因此她大方地上了她的車。
“沈小姐特意找我要談青煥和念雲的什麼事?”
“談什麼事還不好說,得看鄭小姐的誠意了。”
“什麼誠意?”鄭亞莉裝作不懂。
沈瑤一邊開車一邊道:“明人不說暗話,我找你,只是因爲你和我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
“哦?”鄭亞莉側首打量着沈瑤,後者剪着幹練的短髮,眉宇間有幾分英氣,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的痕跡,但皮膚異常潔淨白晰,脣薄微紅,緊緊抿着。
沈瑤知道鄭亞莉在看她,但她似沒有感覺,只專注地開着車,雙眼盯着前方,嘴裡則繼續解釋道:“我們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喜歡蕭青煥!”
“是麼?”鄭亞莉微微有些吃驚,這個女人這樣開誠佈公到底想做什麼呢?還有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事?肯定是調查過的吧,想着對方可能對她瞭如指掌,但她卻對她一無所知,這讓鄭亞莉很有些不自在。
“別擔心,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我先詳細介紹一下自己吧。”沈瑤似乎清楚鄭亞莉的疑慮,“我的名字已經說了,沈瑤,我父親是龍城的副市長,母親是軍區療養院的院長,部隊出身的,曾正兒八經當過幾年兵的。”
“哦,沈小姐來頭不小。”鄭亞莉並沒有被沈瑤的出身影響,她不是龍城人,沈瑤的家庭背景和她扯不上關係。
沈瑤笑道:“讓鄭小姐見笑了,沈瑤坦白這些,只是想讓鄭小姐安心,讓鄭小姐明白沈瑤對鄭小姐是無害的。”
“我既然敢上你的車,就沒什麼好怕的。”鄭亞莉也是有點膽子的。
“好!沈瑤就喜歡跟鄭小姐這樣聰明乾脆的人做朋友!”
“沈小姐過獎了,其實我在國內也沒幾個朋友,很高興能認識象沈小姐這樣的朋友。”你來我往,沒說幾句,鄭亞莉就明白了,沈瑤和她是很相似的一類人,但她對這個沈瑤的觀感還是有所保留。
一個陌生的人是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接近你的,人歷來就是相互利用的動物,有不少人還慶幸自己尚有利用價值呢,覺得沒利用價值纔是最可悲的。
沈瑤側首道:“對於調查過鄭小姐,沈瑤先行道歉,沈瑤並不是有意爲之,實是在調查蕭青煥的喜好之時,底下的人便查到了鄭小姐,沈瑤覺得挺可惜的,蕭青煥和鄭小姐本來是親梅竹馬有着多年感情的一對,卻被金倩茹插了一腳,如今好不容易離婚了,又和鄭小姐的異母妹妹在一起了”
鄭亞莉無所謂地道:“初戀情人有幾對能成的呢,我和青煥有緣無份罷了。”
“鄭小姐只怕是言不由衷吧!”沈瑤不曾回頭也知鄭亞莉臉色變了一變,她緊接着道:“鄭小姐先彆氣惱,沈瑤說話做人一向直來直去,我只是將心比心,我喜歡蕭青煥,和他當年並沒什麼發展,時至今日都不甘心,所以想着鄭小姐能放下重病的父親回國,一定也是因爲放不下蕭青煥的原因。”
鄭亞莉淡然一笑:“在沈小姐這樣的聰明人面前真是什麼也瞞不住,我這次回來前確實是還有些放不下,但回來住了這些天,看着念雲和青煥感情確實是很好,我已經死心了。”
“死心也好沒死心也罷,我們今天除了蕭青煥應該還有很多話可聊,如果鄭小姐覺得無趣了,隨時開口,沈瑤立馬送鄭小姐回去。”沈瑤也乾脆利落不再去糾結那個問題。
鄭亞莉在她看來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這樣的人在國內哪兒不是,她早見得多了。
車子沒多久就開進了療養院,停車後,沈瑤沉默地看了一會兒纔有些感慨地道:“我媽就是這間療養院的院長,你知道嗎?我曾經因爲自我封閉象個神經病一樣在這裡癡癡呆呆住了六年時間!”
鄭亞莉有些驚訝,但什麼也沒說。
沈瑤自嘲道:“你別怕,我並不是真正的精神病,那時候只因我從小到大一帆風順,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喜歡的人娶了別人才變得頹廢了,什麼事也不想做整天就傻傻的發呆,所以我媽讓我在這兒住着,其實這裡的環境很好,安靜怡人,心情煩燥的時候過來走一走可以舒坦很多,我們下去走走吧!”
鄭亞莉下車,跟着沈瑤緩緩向裡走去,越走樹木就越是高大茂密,樹稍瑟瑟作響,不時有樹葉隨風吹落,飄飄蕩蕩,半綠半黃,經過的人並不多,看到沈瑤和她也不怎麼注意。
這院門口有穿軍裝的站着雙崗,管理應該是很嚴格的,肯定不會有什麼人亂闖,她們的車能直接開進來,想必也是早就登記過的車牌,當時沈瑤也放下車窗和崗衛打過照面的,肯定是認識的了。
“這裡的環境確實是很不錯,沒想到不遠處就是鬧市,這裡會這麼安靜,很適合療養。”
“這裡也不是一般的人能住的,進來的都是軍區的人,其實我非常不喜歡這個地方,但我卻經常過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沈瑤表情深沉。
鄭亞莉搖搖頭,她知道沈瑤會講,所以懶得猜測。
“經常來這裡只是爲了提醒我自己,以後再也不要象個瘋子似的住到這裡來。”沈瑤一邊說一邊經過一道古樸的木門,走進了她以前住的內院。
鄭亞莉看着綠樹成蔭更爲幽靜有着綠油油草坪的內院讚道:“這裡真的是很不錯,很漂亮!”
“是很漂亮,但也只能老了住,如果把一個年輕人在這裡關幾年一定會鬱悶死,還好我那幾年人事不知。”
“你現在還是喜歡蕭青煥嗎?”
“我現在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了,我弟弟告訴我說,我在這裡住的那幾年對什麼都沒有反應,只有聽到蕭青煥的名字時纔會有點感覺,是不是挺可笑的,糊塗到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認識了,還記得一個男人。”
沈瑤有一剎那似乎陷入了回憶之後,但很快甩甩頭道:“對那幾年其實我一點也不記得了,就象做了一個夢,醒來突然發現時間已經偷偷過去了六年。”
“什麼都不記得也好,有記憶的人經歷的多半也是痛苦。”鄭亞莉心有悽悽然,蕭青煥結婚那年她的痛苦只怕比沈瑤要多得多。
“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吧,蕭青煥結婚那年,我傻了,而你撞了車,你的腿傷也花了不少時間才恢復吧?”
“是啊,那時候可真難受,你什麼都不知道真的要好得多。”
“好什麼!”沈瑤冷笑了一聲,“我是什麼都不記得,但我變成那樣卻是讓我家裡人跟着操碎了心,而於我來說,也是失去了人生中最最美好的六年,這樣的六年是再也回不來了你明白嗎?這樣寶貴的六年我什麼也沒經歷就這樣溜走了。”
“已經過去了難過又能怎麼樣呢,以後好好的過也就是了。”
“明人不說暗話,我希望你能幫我!”沈瑤不想拐彎摸角了。
“我能幫你什麼?”鄭亞莉就是這時看見了沈瑤眼中一閃而過的利芒,但想細看時卻一點也不見了。
“蕭青煥和你這麼多年感情都能輕易放棄,對我是更不可能有感情的,但我不甘心爲了他失去寶貴的六年青春,而他卻毫無知覺地過着自己幸福的生活。”
“你想怎麼做?”鄭亞莉心念一動,表面仍是不動聲色。
沈瑤看着她道:“你放心!要坐牢的事我不會做,我只是看不得蕭青煥太幸福,還有一層,我弟弟沈碩一直非常喜歡你妹妹,他們是高中同學。”
“這麼說你是想拆散他們?”
“難道你不想嗎?”
“我”鄭亞莉見沈瑤定定地看着自己,銳利的眼神好象能完全看穿她一樣,不由吞了一下口水道:“我以前確實是很想拆散他們的,但現在我覺得已是無能爲力了,他們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
“這件事我也知道了,怎麼?難道你要到婚禮上去祝福他們嗎?”沈瑤毫不掩飾地嘲諷道,“我可做不到,就算結婚又怎麼樣呢?現在結了婚之後鬧得雞飛狗跳離婚的可多的是。”
“還有,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他們離不離婚,我就是想要他們彼此猜疑過得不開心罷了。”沈瑤補充道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麼?我覺得青煥和念雲兩個都是比較死腦筋的人,只怕普通的挑拔沒什麼用!”
“我知道,他們兩個確實是極品,但只要是人總歸會有弱點,我很希望鄭小姐能跟我合作,這樣的話,一定可以成功的,當然了,如果鄭小姐不願意我也決不勉強。”
“沈小姐想要怎麼做?”鄭亞莉不置可否地問。
沈瑤道:“不是信不過鄭小姐,但鄭小姐心裡如果還向着蕭青煥,且顧念着姐妹之情的話,沈瑤的話自然不能向鄭小姐全盤托出。”
“雖然蕭青煥辜負了我,念雲和我也沒多少姐妹之情,但我還沒想過要害他們,只不過心裡有些不舒服,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是自然,我剛纔也說了,犯法的事我是不會做的,如果他們真的情比金堅,就算有些小挫折也當是考驗了。”
鄭亞莉心情比較矛盾,她感覺沈瑤是那種敢說敢做的人,不象秦緣,只會點小打小鬧,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但秦緣這樣的比較好糊弄,若有什麼事都可以推到她身上,沈瑤就很難說了,也許一不小心就被她利用了,所以跟她打交道需要非常小心謹慎才行。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溫度也降了些,兩人站在草坪邊默立了一會兒,沈瑤的電話突然響了,她接完電話有些高興地叫道:“不是我弟弟提醒,我還真是忘了,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樂!”
“我弟弟說要給我慶祝,特意辦了個晚會,你跟我一起去玩一下吧,都是年輕人,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們也不能在蕭青煥這一顆沒結果的樹上吊死了。”
“我去不太方便吧?”鄭亞莉有些猶豫,對沈瑤都不熟了,何論她的朋友。
“放心吧,好玩着呢,我們先別想蕭青煥的事,走,時間還早,先去環宇商城買兩套好看的衣服,然後去吃點好吃的,再開開心心好好玩一下去。”
沈瑤的情緒轉變得很快,將汽車開出療養院之後,她便隻字不提蕭青煥和雲唸的事情了。
如果不想那些惱人的事情,沈瑤其實是個不錯的玩伴,對龍城她非常熟悉,做事大氣、利落,頗有男兒氣概,鄭亞莉覺得以她的性格挺適合生活在美國。
但沈瑤馬上笑了,解釋說她的大氣只不過是家庭背景撐起來的,在龍城她是市長千金、院長女人、房地產公司老闆的姐姐,去了美國可就什麼也不是了。
鄭亞莉想想覺得也是,隨即就發現沈瑤真的很聰明,她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身份,但沒有因此而得意忘形,這一點是非常難得了。
晚上場面非常熱鬧,都是或商界精英,男多女少,一色不相上下的年輕人,沈碩見沈瑤表情無奈地笑了笑,小聲說這個生日晚會可是他們父母下的指令,讓沈瑤不能中途退場,最好是能從這裡年輕人中挑一個做老公。
沈瑤則笑說,很不錯,就應該這樣熱鬧熱鬧,然後拉着鄭亞莉如蝴蝶一般開開心心交朋識友去了,其情景倒是讓沈碩有幾分詫異。
一整晚下來,鄭亞莉對在場的那些男人沒什麼惡感也沒多少好感,感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蕭青煥,只有沈瑤的弟弟沈碩看起來還不錯,可年紀比她自己小的男人她也不喜歡,這樣會把她顯老了不是。
但這晚還是有收穫的,至少她和沈瑤、沈碩之間熟悉了很多,沒了之前那種微妙的尷尬,後來沈瑤喝了一些酒,又抓着她說了不少話,半真半假之間,她聽着只是附和沒有表明什麼態度。
沈瑤也沒着急,其實兩人已有些心照不宣了,她們註定會是同路人。
沈瑤對工作的熱忱和敏感讓鄭亞莉也暗暗有些佩服,明明只是一場生日晚宴,但她這一晚可是充分利用夠了,談成了兩筆生意,傾倒了兩三個男人,還差點說服了她這個盟友。
這樣的人絕對是個狠角色,這種認知讓鄭亞莉有點害怕但又有些興奮,酒她倒是很注意沒有多喝,畢竟是不太熟悉的人,這點警覺她還是有的,只是和沈瑤合作的事她還得好好想想才行。
鄭亞莉簡單沖洗了一下,疲憊地倒在了牀上,但眼睛圓睜着根本沒有睡意,人就是這樣,如果有心事,哪怕再困也是睡不着的。
秦緣那邊一定是動手了,不然她不會如此慌張地想要離開蕭家,不過有些東西是不是放得太少了些?雲唸到現在好象還沒有什麼異樣。
這樣也好吧,如果等到婚禮那天再出狀況的話一定會更加熱鬧的!鄭亞莉面無表情地想着。
同一間大屋,不同的房間內,其實雲念是很想和蕭青煥多聊會兒的,但躺到牀上沒說幾句便困了,再次睡去,只記得蕭青煥是答應了會陪她去試禮服的,在雲唸的夢中,他們的婚禮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