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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格拉急着要去湯姆生—弗倫奇商行,絲毫沒有留意到一個人神不知鬼不曉地跟在他後面盯着。當唐格拉走進商行的時候,那個人也溜進了商行。這個人是佩皮諾。
僕役領着唐格拉去見經理。唐格拉是來提錢的,提款的單據是基督山伯爵開的一張收條,一共是500萬。
不一會兒,唐格拉興高采烈地回到外屋,陪他一起出來的經理一直送他到門口。這時,佩皮諾也跟着走了出去。
唐格拉上了在商行門口等着他的馬車。那個在飯店門口纏上唐格拉的導遊,殷勤地把門關上,上車坐在車伕邊上。佩皮諾也上了車,坐在車廂後面的位子上。
唐格拉來到一家飯店住下,到第二天下午3點多種,才重新上路。馬車出了羅馬城,剛在郊野駛了20多里路,夜幕就降臨了。
一路上,唐格拉無論問車伕什麼,車伕都用意大利語說聽不懂。他只得閉上眼睛睡覺。
馬車停下來時,唐格拉睜開了眼睛,透過窗子向外看。他滿以爲到了某個小鎮,至少也該是座村莊,但他只看到一幢破爛的房子,有那麼三四個人像幽靈似的走來走去。唐格拉感到奇怪,就去打開車門,想問問車伕情況。但是一隻強有力的手一下把門推上,馬車又駛動了。
唐格拉目瞪口呆,一下全醒了。
“喂,你們這是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唐格拉把腦袋探出窗外吃驚地問道。
一個男人用低沉的意大利語蠻橫地說道:“把腦袋縮進去!”
唐格拉聽懂了這句話,只好把腦袋縮進去,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唐格拉發現路旁都是奇形怪狀的石碑,左側像是一條山谷。車伕不算,還有四個人把唐格拉團團圍住。
唐格拉這時完全懵了,聽憑這些人帶着他走。在前面帶路的就是佩皮諾。
佩皮諾在一塊上面長了許多荊棘的岩石前面停下。那塊岩石有一道可容一個人鑽進去的縫隙,佩皮諾靈活地鑽進去就不見了,唐格拉後面的人要他跟着鑽下去。
無疑,唐格拉碰上了強盜。
強盜的首領就是阿爾貝見到過的那一位呂日·旺帕,那時他在讀《愷撒回憶錄》,現在唐格拉看見他,他卻在讀《亞歷山大大帝傳》。
想到強盜抓他無非是要錢而不是命,唐格拉心裡有了幾分平靜。他把自己的贖金定爲8000埃裡,即4﹒8萬里弗,而他實際上還有505萬法郎。
唐格拉在安排他睡的牀上躺下,翻了兩三次身,便安然地睡了。
唐格拉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會兒,他以爲是在自己舒適的家裡。那真切的巖洞,讓唐格拉的思維回到了睡着之前的狀態,他落在一幫強盜的手裡了。明白了這一點,他馬上查看自己受傷了沒有,身上的財物少了沒有。
唐格拉既沒有受傷,也沒有少一分錢,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強盜真是不多見。這種“不多見”還在於沒有人跟他說話,沒有人給他送吃的喝
的,更沒有人叫他去。地牢門前看守的強盜倒是換了一個又一個。
中午來的強盜長得像大猩猩,他一屁股坐在地牢門口,從褡褳中拿出黑麪包、蔥頭和乾酪,狼吞虎嚥地大嚼起來,吃得是那麼的香。
唐格拉突然感覺到他的胃開始發出了“抗議”。
“喂,你們是不是想到該給我吃的了!”唐格拉用手拍着地牢的門喊。
大猩猩也許沒有聽懂唐格拉的話,也許有關唐格拉用餐的問題,他沒有得到任何命令,他看了看唐格拉。繼續對付他面前的食物。
四個小時後,佩皮諾來接替了大猩猩。佩皮諾對吃是很講究的,他面對門坐着,兩腿之間放着一隻瓦盆,盆裡裝的是冒着熱氣的肥肉燜豌豆,瓦盆旁邊放了一隻小筐,筐裡是葡萄和一瓶酒。
看到這裡,唐格拉口水直流,他有24小時沒有吃一點食物了,早已經飢腸轆轆。
“先生,今天晚上是不是不準備給我送晚餐了?”唐格拉竭力裝出一副和藹的樣子,對佩皮諾說。
佩皮諾很驚訝地說:“什麼?難道閣下也餓了?”那語氣好像唐格拉不應該餓一樣。
“是的,我餓了,非常餓了!”
“那麼,閣下想吃點東西?”
“馬上就吃,好嗎?”
佩皮諾說當然可以,想吃什麼就有什麼,不過按規矩是要收費的。
收費也得吃,再不吃唐格拉覺得自己會發瘋了。他要了一隻雞。
一隻整雞立刻送到了唐格拉的面前,在他正要動用刀叉的時候,佩皮諾要他先付了錢,一隻雞10萬法郎。
唐格拉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一隻雞要10萬法郎?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閣下,您不知道在這種鬼洞裡養一隻雞是多麼難!”
作爲曾經的銀行家是怎麼也不能接受這種價格的,於是唐格拉眼睜睜地看着雞被端走了。
這隻雞讓唐格拉的胃憤怒地發出了吼聲:餓!餓!餓!
熬了半個小時——對唐格拉來說,簡直是一個世紀。他又一次走到牢門邊上。既然在這鬼洞裡雞的價格奇貴,他說他想吃麪包。
想不到麪包的價格也是10萬法郎。也不只是麪包,這裡所有的東西一個價。
最終,唐格拉接過佩皮諾遞給他的紙和筆,開了支票,簽上自己的名字。這張支票是屬於見票即付,只要拿着到湯姆生—弗倫奇商行,就可以取款。
拿了支票,佩皮諾客氣地遞上雞。
唐格拉一邊用刀切雞,一邊嘆氣,出了這麼一大筆錢,他覺得這雞實在太瘦了。
這地牢裡的空氣似乎特別能增進人的食慾,第二天唐格拉又餓了。不過,唐格拉變聰明瞭,他昨天硬從口裡省下半隻雞藏在地牢的一個角落,有了它,就不用再花錢了。誰知半隻雞下肚,他口又渴了。
唐格拉忍着,直到感覺再忍下去,渾身就要着火了,便對佩皮諾說,他想喝點什麼。
佩皮諾很誠實的樣子告訴唐格拉,羅馬近郊的酒貴得不得了,而水比酒還稀罕,因爲現在正是大旱的時候。
聽到一瓶酒要2﹒5萬法郎,唐格拉不由喊起來:“你們乾脆說要剝我的皮得了!”
佩皮諾說:“啊,還真被閣下說對了,這正是我們老闆的意思。”
唐格拉要求見老闆。
不一會兒,佩皮諾叫來了老闆呂日·旺帕。老闆直截了當地對唐格拉說:“我只要您隨身帶的那500萬。我的首領有命令,不能傷您的命。但如果您被餓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呂日·旺帕沒有告訴唐格拉他的首領是誰。
憤怒的唐格拉狠狠地說:“你們太卑鄙了!我一定叫你們的如意算盤落空。死就死,我決不會讓你們拿到我的簽字!”
“您看着辦,先生!”呂日·旺帕平靜地說。
旺帕從地牢走了出來,唐格拉狂吼了一聲撲倒在他的牀上。他想不明白那個幕後的首領是誰,爲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唐格拉萌生過逃跑的念頭,但地牢四周都是岩石,惟一的通道時刻有人在那兒看守着。
唐格拉的胃並不爭氣,兩天一過,唐格拉又要吃東西了,不得不答應付100萬。
12天以後的一個下午,唐格拉發現自己只剩下5萬法郎了。這5萬法郎可算是他的所有財產,如果再失去這5萬法郎,他將一無所有。因而,唐格拉決心守住這最後剩下的5萬法郎。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唐格拉決心不吃不喝了。
這樣過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唐格拉已經不像人的樣子了,只是活着的一具殭屍而已。他把前幾頓掉到地上的殘渣撿起來吃了,最後只好開始吃地上鋪的草蓆。終於唐格拉挺不下去了,他向佩皮諾苦苦哀求,他剩下的錢都不要了,只要能給他吃的,能讓他活着。
唐格拉兩眼已經昏花,他模糊地看到在佩皮諾的身後,一根石柱的陰影中還站着一個裹着披風的人。
“你懺悔吧,爲你的惡行懺悔!”裹着披風的人深沉莊重地說。
“是的,我懺悔!我懺悔!”唐格拉喊道。
那人甩掉披風,走到光亮的地方。
“啊,基督山伯爵!”唐格拉失聲叫道,一臉的驚恐。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那麼您是誰?”
“我就是被你出賣和誣告的那個人,未婚妻被你害得忍辱偷生,老父親被你害得活活餓死。我本該餓死你,但還是饒恕了你,因爲我也需要得到寬恕。我是愛德蒙·唐泰斯!”
唐格拉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伯爵把那5萬法郎留給了唐格拉,而那被他騙走的500萬法郎歸還給了濟貧院。旺帕遵照伯爵的吩咐,款待了唐格拉一頓豐盛的美餐,然後把唐格拉送到一棵大樹下,讓他自己走。
天亮以後,唐格拉發現旁邊有一條小溪。他口渴了,於是他來到小溪邊上。當他俯身喝水時,發覺他的頭髮完全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