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巴西。
距離巴西里約熱內盧50公里外的pau?grande小鎮上。
“所以,這陣子我在睡午覺的時候偷偷佔着我的身體去紡織廠替我工作的人是你?你是說……你已經跟了我好一陣子了並且你只能跟在我的身邊?你叫雷翼?來自中國,出生於2021年,今年十三歲?哦!這太不可思議了!我是說,這簡直太酷了。你真是個充滿着想象力的幽靈。現在可是1950年,並且這裡是巴西!不過看在你也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的份上,我允許你在我不想動的時候用我的身體踢踢球。要記住我的名字,好吧我的名字很長,不過你可以像我的朋友那樣叫我加林查!”
——加林查,巴西人,與球王貝利同時期的,巴西最偉大的球員之一。
2034年,中國。
一場車禍發生在一個不幸男孩的身上,經過這裡的路人爲這場慘劇發出驚叫聲。
“天哪!他流了好多血!誰來救救他!!這個男孩看起來年紀還很小,他可能十四歲,甚至年紀更小!!我發現他的學生證了!他叫雷翼,今年才只有初中二年級!”
1951年,巴西。
距離巴西里約熱內盧50公里外的pau?grande小鎮上。
“難道我沒和你說過嗎?加林查在葡萄牙語裡,是一種小鳥的名字。它能在原始森林裡輕盈、優美又神速的飛行。我的朋友們都說我帶球奔跑的時候就像是加林查一樣!所以,你怎麼能夠只是因爲你的一條腿比另外一條腿長五公分就悶悶不樂?我的一條腿可比另外一條腿長了六公分!甚至我還左腿向外撇,右腿又向內,這是天生的。可我一樣能在太陽底下奔跑,沒有人比我踢球踢得更好!”
2035年,中國。
一家距離那場車禍最近的醫院。
“你們最好找到那起車禍的肇事者,並儘快讓他做出賠償。病人的身體受傷很嚴重,這場手術雖然很成功,但他還需要接受不止一場的手術。根據你們的家庭情況,要負擔這些後續的醫療費用,恐怕很艱難。並且更讓我們感到遺憾的是,病人的頭部受到強烈撞擊,我們不排除他會成爲一名植物人的可能。”
1952年,巴西。
“哦,求你了雷翼,別再和我念叨我再繼續翹班偷懶就會丟了工作。老闆不會那麼做的,他需要我爲廠隊踢足球!如果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我……我會記得穿上鞋,別再爲了趕末班車就早溜回家。”
——少年時的加林查因球技過人而被朋友們慫恿去大球隊試訓。可是第一次,他因爲沒有穿鞋而被拒之門外。第二次,他爲了趕末班車而提前溜回了家。直到十九歲那年,他才十分不情願的,被過路的球員忍無可忍的拽到了巴西甲級聯賽俱樂部博塔弗戈。
在他的首場踢滿全場的比賽中,加林查便成功上演帽子戲法。
兩年後,他被入選到巴西國家隊。
在他的國家隊生涯中,60場比賽52勝7平,且僅一負。
1958年,巴西。
“嘿!上場比賽你踢得不錯,雷翼!沒有人發現那場不是我在踢球!不不不,貝利沒有,貝利也沒有發現!好吧好吧貝利發現了,他說我上場比賽好像踢得格外認真,沒有戲耍門將,球出了邊線以後也沒有帶着人繼續和我比拼腳法……哦,雷翼求你了別再繼續說了!求你別像貝利一樣總是念叨我別去喝酒!別去找女人!知道嗎如果不是你們一直追着我讓我去做這些做那些,我根本不會每天都花那麼多時間在踢球上,男人應該釣魚打獵擁有女人,當然足球我很喜歡,只是我生來就散漫,你不能因爲我喜歡足球就要求我爲它而改變我自己。”
——1958年,司職右邊鋒的加林查以及當時年僅17歲的貝利聯手捧得世界盃的冠軍獎盃。
1962年,巴西。
“雷翼!我生氣了!!你不該在我和埃爾塞小姐約會的時候和我搶身體!!你也不應該在我喝醉的時候佔了我的身體去請求我的朋友們都來管着我,告訴他們只要我喝了酒就別聽我胡說甚至讓他們看到我拿起酒瓶就把我綁起來!!這個問題很嚴肅也很嚴重!別指望我會原諒你!”
——1962年,智力世界盃期間,貝利因爲傷病早早告別那屆的世界盃。可巴西人還擁有加林查。在兩場至關重要的淘汰賽上,加林查爲巴西3:1戰勝英格蘭,4:2擊敗智力的比賽上各貢獻兩粒進球,主導了巴西隊的登頂封神之作。同時,他獲得了那一年的世界盃金靴和金球兩項大獎。那一年的世界盃是屬於巴西人的,也是屬於加林查的。
加林查的左右兩條腿長度相差六公分。僅此一條,就已經足夠他成爲醫學上的三級肢體傷殘。可他還伴有天生的畸形,左腿向外,而右腿向內。
可擁有這樣一雙腿的人,他成爲了足球史上的第一盤帶之魔。
無數前鋒想要學習他那種近乎詭異的過人技巧。
可就要一個世紀了,那樣的人卻再也沒有出現。
2036年,一個簡陋,充滿着貧窮氣息的住宅區。
穿着居家服,顯得有些邋遢的女人正在邊哼着歌,邊用拖把拖着地板。陽光透過百葉窗投射到她身邊不遠處的一張病牀上。
在那張可以被輕易推動的病牀上,躺着一個已然陷入沉睡一年之久的少年。
在一年以前,他在放學後跑步回家的路上陷入了一起車禍。
在警方的偵查追捕下,肇事後逃逸的司機被找回,這個貧困的家庭也追回了足夠支付鉅額手續費的賠償。可是在那場車禍後,年僅十四歲的男孩變成了植物人。醫生說,他可能明天,或者下星期就醒來,也可能永遠都不醒來。
爲了更長遠的考慮,這個男孩的父母決定把他從醫院接回家,不再繼續支付住院的費用。
並且,他的父母爲了都能夠出去工作,賺取兩人份的工資,就在上班時間把他託付給了另據家的全職主婦代爲照顧,也給那位主婦每個月一定的,代爲照顧的費用。
此刻,躺在病牀上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醒來的男孩眼睫輕輕的顫了顫,而後睜開了眼睛。眼前的陌生景象讓他瞬時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猛地起身,卻發現……那似乎很難。
在做了數次嘗試之後,他成功了。而後……這個屋子裡就響起一個屬於中年女人的尖叫聲。
這……究竟是在那裡?
他現在……又是誰?
他記得,他先前還因爲成功阻止了加林查在世界盃的最後一場比賽後和那名性感女歌手的約會而和十分生氣的加林查大吵一架。加林查說他很生氣,這次他真的很生氣。
可然後呢?
身旁那個讓他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究竟是誰的人不停的在和他說着話,並且因爲情緒激動而音量極大,那讓才從沉沉的睡眠中甦醒過來的雷翼感到很不適應。
“desculpe……”
雷翼剛剛想要開口告訴那個女人,請原諒,讓我先冷靜的想一想好嗎,就發現自己一開口,說得便是葡萄牙語,那讓他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雷翼啊,你在說什麼?阿姨剛剛沒有聽清!”
“我……”這一次,雷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看向那個已經許久未有見到的,黃皮膚黑頭髮的女人,並開口說道:“現在……是几几年?”
雷翼開口說話的語調有些生硬,像極了一個許多年都沒有接觸到自己母語的人又再一次的開口用起了這種語言。而此刻正在他病牀邊的那個女人卻只當是他太久都沒有開口說話纔會這樣。
“現在是36年啊!你都已經睡了一年了!”那個和雷翼家一樣,只是住在狹窄高聳公寓房內的中年女人極爲大聲的說出這一句話。
從這位鄰居家的阿姨口中,雷翼終於得知了在他出了車禍之後所發生的那些變故。可那卻是讓他份外的迷茫。他甚至……連自己被車撞到那一刻的記憶都已經很模糊了。
在不熟悉的地方醒來的雷翼腦袋裡一片空白。與加林查在1950年的巴西相識以來的記憶都是那麼的鮮明,甚至……連他代替加林查在足球場上踢的每一場比賽都是那樣的清晰。
等等……加林查!!?
雷翼能夠清晰的記得,在他回來之前的最後時刻,那是1962年,加林查還沒過29歲的生日!所以那一切如果都是真實存在的,加林查……即使他現在還活着,也應該已經104歲了!?
“電、電話!你的電話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雷翼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問現在他唯一可以求助的這個人借來電話,他是如此急切的想要撥通加林查家中的電話。可是一個75年前的號碼,現在又如何能夠撥通?電話那頭傳來告訴他這個號碼不存在的提示語音,那讓纔剛剛從沉睡中甦醒的雷翼完全回不過來神,怔怔的發呆之後又猛地向身邊的那個女人問道:
“你知道加林查嗎?你知道加林查現在怎麼樣了?”
“什麼加林查啊?雷翼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看到那個讓他稍微拾起了些許記憶的,鄰居家阿姨無所謂甚至還慢吞吞的態度,急於知道那個對於他來說意義尤爲特殊也極爲重要的巴西人現在究竟怎麼樣了的雷翼急得幾乎要跳起來。而後他猛地靈光一現,並啞着聲音也還是要大聲的說道:“電腦!您這裡有沒有可以上網的電腦借我用……”
話還沒說完,雷翼就已經因爲嗓子的乾啞而猛烈的咳嗽起來。那個負責幫忙照看他的女人連忙給他倒了杯溫水,並把他帶到自己和丈夫的臥室。
當心中默默唸出這個無法更熟悉的名字時,雷翼敲擊鍵盤的手指都開始不住的顫抖。可他最終卻只是得到了一堆與讚譽和惋惜的話語。
這位足球史上的第一盤帶之魔,僅在49歲的那年,就因爲酗酒所引起的肝硬化而去世。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滾燙的眼淚不住的涌出,這個現在其實只有十四歲的男孩終於抑制不住的失聲痛哭。
值得慶幸的是,你真的曾經存在。
並且,我也曾在你的時代存在過。
可現在,我不再是那個和你一起,在球場上創造出了無數奇蹟的加林查,雙腿的畸形是佩戴在我身上最絢亮奪目的勳章。
從今天起,我又是那個被身邊人嘲笑着說是長短腿,小殘疾的內向男孩了。